医馆的大夫把茅芙蕖接到了医堂后院的屋子,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往外头端了过去。 于崇杰看着这些,整个人都木木的。 最后医女端着一个托盘出来了。托盘上头盖了块布,但依旧被下面血肉模糊的什么东西给染透了鲜血。 于崇杰突然情绪失控,拽着自己的头发:“我不知道她怀了孩子,我不知道……” 杏杏扭过头去,不看于崇杰那悔断肠的模样。 她问医女:“里面的病人如何了?” 医女叹气:“孩子虽然没保住,好在是性命保住了。不过,病人之前受了刺激,过度惊惧伤心导致小产,伤了身子,以后怕是难以受孕了。” 这话又像是一击重击,砸得于崇杰脸色惨白惨白,捂着心口踉跄了下。 杏杏依旧是懒得理会于崇杰,问医女:“病人醒了吗?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她是服了于崇杰,有空在这伤心,不如早点进去看看人家啊。 医女点头:“可以进去了。只是病人刚小产,建议还是别再惹她伤心了。” 杏杏点了点头,这次终于是看了于崇杰一眼。 她希望于崇杰这厮能把这话听进去。 然而于崇杰只管闷头往里冲,杏杏也不知道他到底听进去没有,只能也快步跟上。 屋子里窗户开了道缝散着味道,但血腥味依旧浓厚得很,可想而知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 茅芙蕖已经醒了,盖着被褥,眼神涣散无神的看着上方,脸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于崇杰几乎是扑到茅芙蕖床铺边上:“芙蕖,芙蕖,芙蕖你怎么样了?” 茅芙蕖这才像是回神一眼,缓缓转过脸来,看向一旁的于崇杰。 于崇杰激动的要哭出来。 茅芙蕖性子温顺,还是头一次,用又冷又疲惫的眼神看向于崇杰。 她道:“于崇杰,我要与你和离。” 一句话,把于崇杰给震的是魂飞天外。 杏杏却是不意外这个结果。 说真的,当时茅芙蕖被匪徒挟持时那个绝望的眼神,杏杏就隐隐有所预料。 于崇杰胡乱的想去抓茅芙蕖的手:“芙蕖,你,你是不是伤心糊涂了?” 茅芙蕖依旧是那副又冷淡又疲倦的样子,把话重复了一遍:“于崇杰,我们和离。” 于崇杰脸上表情比哭还难看:“不是,芙蕖,你别闹。孩子没有了,我们还能再要……” 他顿了下,显然也想起了医女说的,茅芙蕖从此以后难受孕的事。 不说孩子还好,一说到孩子,茅芙蕖的泪缓缓从眼角流下。 她哑声道:“我已经因着你的缘故,丢了两个孩子的命。难不成也要丢了我的命,你才肯放了我?” 于崇杰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那也不能和离!”于崇杰僵硬又崩溃的开口。 茅芙蕖疲倦的闭上眼,哑声道:“那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于崇杰站起来,丢下一句:“那你好好休息,别胡思乱想。”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于崇杰一走,茅芙蕖的眼泪便开闸一般,止不住的往下流。 杏杏拿了帕子,轻轻的为茅芙蕖擦着眼泪:“茅大奶奶,你眼下还要坐小月子,别哭,养好身子,比什么都重要。” 茅芙蕖有些凄婉的一笑:“好,我不哭了。” 她看向杏杏。 其实茅芙蕖没怎么跟杏杏聊过天,但一想起杏杏手提长弓救下她的那一幕,茅芙蕖对杏杏便生出了一种难言的信任与依赖。 “……我嫁到信国公府四年,没想到落得个这般下场。”茅芙蕖喃喃道,“郡主,还要多谢你救了我,不然,怕是我这条命都要保不住。” 杏杏抬手给茅芙蕖掖了掖被子:“我看于崇杰不像是会答应的样子。” 提到于崇杰,茅芙蕖眸子便带上了一分恨意。 她许久才道:“我会与祖父祖母提。” 她又想落泪。 在这个府中,真正怜惜她的,怕也只有老国公与老夫人了。 杏杏见茅芙蕖主意已定,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她觉得和离也没什么不好的。 有一个于崇杰这样的夫君,得折寿多少年啊! 杏杏又不由得想到,还是自家哥哥们好啊! 跟她家哥哥们一比,这个于崇杰就是个不负责任的渣渣! 呸呸呸! 杏杏出了茅芙蕖休息的屋子,在院子里被于崇杰一把拉住了胳膊:“你先别走!” 杏杏一把甩开,警惕的退后两步,斥道:“于大公子,我乃圣上亲封的郡主,你待我再这般不客气,别怪我翻脸了!” 于崇杰忍气吞声,作揖道:“郡主,我心急之下冒犯了……我只是想问,芙蕖同你说了什么?” 杏杏这会儿看于崇杰是十分不顺眼,她直白道:“茅大奶奶没同我说什么。但是于大公子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没数么?还需要再来问我?” 于崇杰被杏杏这毫不客气的怼了两句,脸色发白,退后了一步:“……我,我当真不知道她怀了身子。” 杏杏想起先前在白云观里,有看到茅芙蕖脸色不好,当时想给她把脉,后面却是因着突发信国公老夫人被毒蛇咬了一事岔开了。后来再遇到茅芙蕖,杏杏提出要给她把脉,她却摇了摇头,只苦涩的一笑,说不必,一副心灰意冷的模样。 想必那时候,茅芙蕖身子就有些不舒服了。 但,当时杏杏一个外人,尚能看得出来茅芙蕖脸色不对。于崇杰这当人夫君的,当时去干什么了? 哦,想来当时是被于明珠那用鸡血糊弄的经书给感动了,天天围着于明珠转吧! 杏杏才懒得听于崇杰说什么不知道不知道呢。 杏杏只丢下一句:“你眼睛就没在茅大奶奶身上,你能知道什么?我只能说,被和离,你咎由自取!” 杏杏甩袖走了。 于崇杰失魂落魄,是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杏杏直接回了喻家,到喻家的时候,卫婆子也刚回来,方洗漱了一番,正穿着家常衣裳歪在榻上休息。 卫婆子心疼杏杏连着奔波,招呼杏杏:“浴房那边的热水都让下人给你备好了,你先去洗漱下。小厨房还热着鸡汤,一会儿来我这喝碗鸡汤好好歇歇。” 杏杏依言去了。 待杏杏洗漱一番,舒舒服服的跟卫婆子一道倚在榻上喝鸡汤时,卫婆子这才问道:“那茅大奶奶没事吧?” 杏杏摇了摇头:“孩子没保护,大人身体受损得厉害,得好生将养一段时间。” 卫婆子唏嘘不已:“这也真是……” 她想起当时那些匪徒来冲撞信国公府的车队。 她们当时因着跟信国公老夫人在一处,倒是没什么危险。 当时卫婆子还有些担心的掀着车帘往外看,她记得清楚,当时于崇杰只顾着护着身后的于明珠,饶是于明珠那边根本没太多危险,他也没去管那位身怀有孕的茅大奶奶。 这种人,卫婆子都懒得说他! 只是苦了那位茅大奶奶,被匪徒挟持,没了孩子…… 卫婆子叹了口气。 …… 信国公老夫人是先前刚中过蛇毒,身子也虚着,这会儿满心惦记着茅芙蕖,让青鸾嬷嬷去医馆那替她看了看。 青鸾嬷嬷回来时,脸色难看得很。 她摇了摇头,轻声跟信国公老夫人回禀:“……老奴过去的时候,屋子里的血腥味还没散完。大少奶奶身子伶仃的,就那么躺着,看着就让人心疼……” 信国公老夫人皱眉道:“崇杰呢?” “大少爷在院子里站着,不敢进去。”青鸾嬷嬷叹了口气,“老夫人,大少奶奶同老奴说,她要跟大少爷和离。” 信国公老夫人许久说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疲倦道:“芙蕖这是想好了?” 青鸾轻声道:“我看大少奶奶的模样,是真的被伤透了心,彻底死心失望了。” 信国公老夫人许久不曾说话,最后叹了口气:“……若是芙蕖坚持,那便允了她吧。芙蕖那么好的姑娘,跟了崇杰那个混账的,是委屈她了。”
第651章 和离之后 茅芙蕖打定了主意要和离。 焦氏得知后,气得摔碎了一个白釉雪里青的茶杯。 于明珠在一旁,一副惶恐的样子:“娘,嫂嫂是不是在怪我?当日若不是长兄护着我,嫂嫂也不会气得小产……” 焦氏立马安慰道:“这怎么能怪你?分明是她心胸狭隘……” 说到这,焦氏又长吁短叹起来,抱怨道,“当年看你嫂嫂也是个不错的,德容女红样样都拿得出手,你大哥又非要娶,这才把她给娶进来…结果呢,嫁进来四年了,都没生下孩子!她可是嫡长孙媳妇,没有孩子那怎么能行?眼下倒好,好不容易怀上,又接连两次小产。怕是跟她老爱钻牛角尖的性子也有关系!” 焦氏越说越来气了,撑着桌子站起来:“我这还没找她呢,她倒先拿起乔来!还有你大哥也是,万不能因着这个就一再退让!” 只是这些话,焦氏在于明珠面前说,于明珠点头附和说娘说得也对。 可等焦氏在信国公老夫人面前再说这话时,向来和善又慈爱的信国公老夫人气得骂了一句:“蠢妇,闭嘴!” 焦氏又跑去同于崇杰说,让他不能被茅芙蕖给拿捏了。 结果于崇杰醉得打了个酒嗝,似哭还似笑:“拿捏?……儿子倒是情愿芙蕖是在拿捏儿子。” 好悬没把焦氏给气死。 于明珠熬了醒酒汤给于崇杰送过去,结果头一回,于崇杰连门都没让于明珠进,说是不想再让芙蕖难受。 于明珠脸都青了,回到自己院子,气得直接把那醒酒汤给摔了。 等茅芙蕖稍稍养了几天身子,她便把写好的和离书让人放到了于崇杰的案头。 于崇杰第一反应是把那和离书给撕了。 茅芙蕖只平静的同他道:“你撕了一份,我便再让人写一份。” 于崇杰崩溃的想去拉茅芙蕖的手:“芙蕖,芙蕖,我知道错了……你别这样……” 茅芙蕖平静又冷静的看向于崇杰,但对他也只有两个字好讲:“和离。” 于崇杰根本接受不了,初雪的时候,在门外痴痴站了半日,站成了个雪人,最后病倒在床。 焦氏再也忍不住,来找茅芙蕖,气得浑身发抖:“这么多年,我们信国公府待你不薄,你何苦这般糟践我儿!” “既然觉得我糟践你儿子,那为何不赶紧劝他签了那和离书?”茅芙蕖道。 焦氏气得根本说不出话来。 窗后有人影一闪。 于明珠眼神微闪,扶着焦氏的胳膊,声泪俱下:“大嫂,这次都是我不好。当时大兄为着护着我,没顾得上大嫂,导致大嫂被劫持,还流了孩子,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大嫂别怪大兄。都是我不好,大嫂要还生气,我给大嫂跪下,大嫂打我骂我都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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