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青萝旧梦 = 年节之前。 雪天崖东面,身着铠甲的兵卒正背负军资,抓着麻绳有序前行。 而无人知晓的是,南面的崖顶,是另外一行缓缓人迹。 衣上银饰,玎玲珰瑯地敲碎了这片冰天雪地的寂静。 可若是叫人看见这一行人的穿着,不知是会感慨到底是见鬼还是找死。 为首的是一个姑娘,她赤着一双娇怜的玉足,把雪地踩的咔吱作响,明明未着鞋履,却不见冻伤,身上裹着简薄的绯色纱幔,偏偏还露出了她白嫩的手臂和小腿。 小姑娘的容貌出众又古怪,明明她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六,却有着一头长及腰的微波白发,一双瞳眸更是显着异于常人的晶黄色。 而她身后的那两人也很是古怪,双眼无神,身形高大威猛,肤色却是反常的暗沉泛灰,也同样只在腰上裹了几圈衣片。 而且,哪怕只是这样的穿着,这三人竟然徒步走到了常人所难及的雪天崖顶。 小姑娘停下脚步,晶黄色的眼瞳盯着那方不过拳头大小的雪洞,开口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给阿青的礼物找到了……” 她的笑容甜美极了,声音稚柔又空灵,却无端透露着一阵阵的诡异。 “五十九,七十六,给我的小宝贝开开门。” “是。” 两个灰肤人徒手爬上去刨开雪洞,这白发的小姑娘就坐在雪洞边,抚玩着腰间系上的蛊哨,笑吟吟地看着他们干活。 等到两人身后堆积了半人高的雪堆时,小姑娘轻盈地跃到洞中,两个灰肤人进了一个,另一个规规矩矩守在洞口。 积雪越来越高,不堪重负地往下滚落了一层,便是这一层抖落的冰雪,酿下了一场大祸。 小姑娘从洞中抓出来了一只两指粗细,足有手掌长的玉蚕,正如其名,通身莹白如玉,吱叫挣扎着吐出一条丝,小姑娘毫不在意,她手指在细韧的蚕丝上一抹,伤口上渗出来的血珠,竟然是深褐色的,顺着丝线蔓延到了玉蚕口中。 而随着血珠的出现,五十九和七十六忽然浑身颤抖着,望着那滴血,不知是恐惧还是渴求。 “小宝贝,跟了鸢萝姐姐有毒吃。”鸢萝抿着笑,轻轻抚摸着安静下来的玉蚕。 碍于雪崩,鸢萝在山上等了三天,这才让五十九和七十六带着她下山,行至山脚处,鸢萝忽然驻足。 “……是阿青的味道?” 她微一偏头,忽然浑身颤抖着,脸色勃然大怒,指着雪地上某处,尖声斥道:“不!!不是阿青!!是他!!是那个贱影!!五十九,七十六,把他给我挖出来!!!” 两个人猛地开始刨雪,鸢萝咬着指甲,似乎是气的一直发抖,盯着那个雪坑,不过一刻钟,将一个盔甲加身的俊秀青年从雪地里刨了出来。 “丑死了!”鸢萝皱眉,嫌弃起这军将的肤色,然后看着他那张脸,把头盔带了上去遮住了他的容貌。 “把他带回去。”鸢萝甩了手,摸着手臂上的冰蚕看着五十九和七十六把青年架起来拖走。 鸢萝走在前头,忽然回头撇了他们俩一眼,古怪的笑了笑,道:“你们两个,刚刚看到他的脸了吧?” 鸢萝笑得俏丽,眸底却是狠厉,说出的话让人胆寒:“回去之后,自己把眼睛挖了吧。” 山脚下的小村,晨起扫雪的老人惊奇的看着一行衣物单薄的人离开了村庄。 白鸢教、鸢萝院居。 鸢萝坐在木板凳上,晃着一双白嫩的小腿,背靠着一座盛满了乌漆麻黑药气十分的大水缸。 此刻她才像是个闺中少女一般,给自己深紫的指甲染了一层淡淡的绯白色,甚而在每根手指指甲生出的地方,画了一个小小的月牙。 涂完颜色,她才拿着剪刀剪去了长于指头的指甲部分,在粗糙的木板子上把指甲磨的圆润。做这些时,她满脸少女的喜意,美滋滋地欣赏着自己的手指,看上去仿佛与常人无异。 “这样就不会伤到阿青啦!” 一个灰肤人两手各拿着一双连着紫黑血肉的眼珠,进了院子,朝鸢萝走来,鸢萝头也没回,吹了吹指甲,让色彩干得快些,随口道:“八十三,拿去泡给我的小蜈蛊,至于那两个没有眼睛的废物……也不需要了,送到蝶巫仙那里吧。” 鸢萝院中左边的房舍里,整齐布列了一层又一层黑盅蛊坛。八十三把眼珠放到当中那个蛊坛里盖上盖子,然后出了院子。 这些灰肤人都是毒蛊人,序号就是他们的名字,只听从蛊虫主人的吩咐,乖巧无比。 一个身形修长,却略显单薄的男子与八十三错身而过,在院外驻足,脸上带着一只银质的兽面,把容貌遮了个严严实实,就连他的眼睛处,都蒙了一层黑纱,让旁人看不清他的目光。 鸢萝跳下板凳朝门口奔去,银坠饰玎玲珰瑯,欢天喜地地作响,她一头扑入男子怀中。 “阿青!” 被她唤作“阿青”的男子身形稍顿片刻,才好似反应过来,抬起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搂住了她。 面具男子阿青轻轻淡淡喊了一声:“阿萝。” 鸢萝比起他来矮了一个头,在他怀里仰着头,笑眯眯的,像只抱着心爱鱼干的狸奴,她抬手摘了他的面具。 银制面具被取下,却还是剩下那四指宽的蒙眼黑纱,因为面具长久遮去了大半入眼光线,所以阿青眯了眯眼,似有些不耐。 他脸色十分苍白,尤其被黑纱衬托更甚,一身长袖青衫,透着一股羸弱的书卷气,声音也显清透温和,脸侧的轮廓显得略瘦。 鸢萝拉起他的手,往院内走去。 阿青忽然片头,往背后看了一眼院外那条路,然后回头跟着鸢萝进了她的屋内。 屋内床榻上躺着一个身着玄铠的人,阿青看着那身玄铠,忽然脊背寒凉,浑身哆嗦了一下。 鸢萝发现他的反应,想到了什么,于是笑了一下,牵着他坐在床边,解开了那个人的头盔。 “阿青,你看,那个逃跑的贱影,被我抓回来啦。”鸢萝像献宝一样展示给他看,尾音洋溢着欣喜。 阿青懵懵的反应了一下,才发现,除却肤色略有偏差,榻上那青年的五官,与他自己,十分相像。 阿青猝然后退了一步,紧皱眉头,头痛欲裂。 鸢萝慌了神,连忙取出自己的蛊哨吹响。 阿青的痛苦渐缓,榻上的青年眉宇却显露出不安。 “阿青,别担心,一定是因为这贱影你才受伤的,你……你现在好些了吗?” 阿青额角显出冷汗,没有看她,直直盯着踏上那个与自己相貌相似的青年,很是艰难地开口道:“我……并未受伤。” 鸢萝咬着指甲,愤恨地盯着榻上的人,明明她会因为蛊仆看到了这个人的样貌,而剜去蛊仆的眼睛,却不会因为他的样貌,而同情连系到她对阿青的半分喜爱。 “都是因为这个贱影!!阿青你才会从小身体虚弱!!他不过是个贱影……” 阿青轻轻拨开她咬指甲的手,鸢萝乖巧的曲起手指,却还是抵在嘴巴边。 阿青头不疼了,他想起来了那样一个画面。 年幼的少年躺在地上,在少年的嘴巴里,一团黢黑的虫子怪叫着呲开了一口尖牙,然后消失在喉咙中。 阿青想起那一幕,浑身发冷:“鸢萝……” 而鸢萝毫无所觉,少女欣喜盈满心间,笑靥如花看向他,邀功道:“阿青,你开心吗?” 阿青沉着眼没去看鸢萝,只道:“你能叫醒他吗?” 他原本应该放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被抢走了。鸢萝笑容微微凝滞,看向榻上的青年,眼底涌现戾气。 她娇声笑道:“好呀,阿青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 阿青道:“我只是想问他一点问题。” 鸢萝道:“好吧,那阿青你先出去吧,我这就喊他。” 阿青转身出去了,见他走的毫不犹豫,鸢萝的脸色旋即绷不住了,狠狠看着床榻上那个青年,她浑身颤抖着,气的快疯魔。 “你不过是个贱影……你不过是个贱影!!我已经和他认识了七年三个月零二天,你……你凭什么获得阿青的关注……” “你不配……你不配!!” 鸢萝揪着头发烦躁极了,从竹筒里抓出来一只蛊虫,蛮横的塞进了青年口中。 “这下,我看你还能说什么出来!” 院外,絜元青坐在木板凳上,手指蜷曲,目光发直。 他不允许有人来夺走那一切。 他是最了解那个姑娘会做什么的,所以她完全就是他手里的刀。 那是他经年累月浇灌保护,教出来的毒萝花。 只属于他自己的毒萝花。 那日之后,絜元青把萧墨从白鸢教带回京城,还执意把他带进了太子殿内。 年关将至,皇帝死去,新旧朝交替,宫廷里最混乱的那日,太子殿里爆发了一场疯妄的争执,最后的结果是醒来的萧墨一剑捅穿了絜元青,断了他的心脉。 鸢萝赶来,用尽了她身上、发间里藏着的各种各样的蛊虫才吊住了絜元青的命,那些至烈至毒的蛊虫折在了萧墨的影蛊子蛊身上,影蛊元气大伤,连食言蛊也压制不住,在萧墨体内不分敌我,啃食他的血肉筋骨。 然后鸢萝带着絜元青在混乱中离开皇宫,藏身于城西的小院落中。 留在殿内昏迷失忆的萧墨,则成为了失忆的无玄,背负着絜元青所犯的罪孽。 ---- 不知道为什么写成了病娇loli和调啊啊啊教病娇的偏执变啊啊啊态。
第13章 尘埃落定 = 过完最艰难的一个年节之后,絜朝仿佛起死回生,如雪下新芽,熬过最冷的寒冬,生气重归,春回大地。 漠西停战,西阑主动示好,北域雪峰奇袭击溃了北蛮,彻底归属絜朝,震警四方。 在絜南音的主持下,萧墨重归皇族族谱,封为安亲王,而褚昭也是一举成为武侯国公第一人。 在他们二人受封不久,先前在雪夜里追着萧明瑿赶赴西街被火焰吞噬的小院的萧明璧和兀哈斯纳终于和萧明瑿正常说上话,兄弟相认的三人便进宫求见皇帝。 絜南音了解了前因后果,一一串联起来之后,也不禁感慨唏嘘,他的母妃身体虚弱,在生下他后不久便故去,而他幼年时侯便也在萧皇后宫内受了她几年照顾,直到萧家变故,他才被送走,记在了另一位嫔妃名下,虽然具体已经记不清晰,但他对温柔如母的萧皇后始终保有善感。 絜南音想起千罗谷的衰落、先帝的昏庸、甘老头的落魄失望、哑巴黑的苦难、还有那边关丧生的将士……杂乱无章的坏事,竟都与白鸢教有着千丝万缕的因果关联。 絜南音命褚昭二人率军前去剿灭白鸢教余孽,而千罗谷与皇室重新达成百年约函,类同当年神医谷与皇室所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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