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燧当场喊:“刘虎,你过来。” 刘虎性子可比萧燧直爽多了。相处一路,姜南风出钱提供的好肉好饭被他吃下肚子,刘虎自觉和姜南风已经算得上是熟人了。 看到姜南风,他当场笑着招呼:“姜候,你来了,想找被带走的文士啊?都是不得志也养不活自己的。躲咱们军营里正好,保证一辈子见不着外人!您放心,咱们辽东军管理的严着呢,将军从来不准士兵出去赌钱狎妓,薪俸全能攒在手里,等以后退伍了,带着钱回家养老舒服着呢。” “就没有不愿意留下的?未必如此吧,我今天看着那个,挣扎的挺厉害的。”姜南风一脸不信。 刘虎当场表态:“您别不信呐,我马上让人把这些天抓进军营的文士都带出来给您看看。” 刘虎说完就抓住姜南风手腕,直接把人往军营里拽。 萧燧伸手想要阻拦,可平时最厌恶与人接触的姜南风这一回分外沉默,一声不吭地被刘虎拽着往里走。 姜南风在萧燧面前被扯走,两人衣摆布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错身而过时,萧燧看清了姜南风青色长衫上织就出的指甲盖大小的寿字暗纹。 宫中相逢时,萧燧以为那是梅花龟甲纹的,原来是字。 “……二弟、二弟?哎呦!”萧煜声音突然在萧燧耳畔炸响。 萧燧手上猛地用力,呼唤他的声音变成了疼痛的哀嚎。 萧燧赶忙松开手,看到萧煜疼得五官乱飞却又强行撑着体面不肯闪躲的滑稽模样。 “大哥,抱歉,我出神了。”萧燧当场道歉。 萧煜捂着手,拧眉道:“我叫你好几声了,你想什么呢。” “树林没砍干净。”萧燧随口回答。 萧煜听不懂萧燧为什么要砍树,僵硬地牵着嘴角肌肉催促:“走吧,咱们也进去聊。” 萧燧按住萧煜肩膀,从腰间口袋里掏出一根手掌宽的布条:“蒙眼才能入营。” 萧煜的不满意忍不住发作了。 他指着军营里说:“二弟,你是不是厚此薄彼地太明显了?姜南风进去就可以堂堂正正走进去,我进军营就得被这劳什子布料蒙住眼睛?” 萧煜越说越大声,趁机借题发挥:“我是亲大哥,从小哪一回你和父王起冲突、闹矛盾,不是我出面为你们调停?二弟啊二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对待大哥。哥哥真是心寒!” 萧燧面色不改,举高手中布条:“大哥,你想进去,必须蒙眼。” “唉,你?你你,好,你行!”萧煜气得面色发青,他手指着萧燧点了好几下,最终只能在萧燧的固执面前败下阵来。 他气急败坏地一把扯过布条,怒道:“让我蒙眼可以,你跟我说清楚,为什么姜南风可以不蒙?” 萧燧语气平静:“他给大王做谋臣了。天子近臣,替天巡狩。他可以看。” 萧煜是且只是夏王长子,连份像样的差使都没有。 萧煜不配,他自己很清楚。 否则萧煜也不会在偶遇的时候起心思,想蹭姜南风的车了。 可萧煜还是被气得额头青筋暴跳。 萧煜攥紧手中布条,深呼吸几次还是气不过,一把将布条丢在地上猛踩几脚。 他怒道:“你要是还把我当大哥,就别让我蒙眼。” 萧煜说完就向军营里硬闯。 刚刚还站在军营门口仿佛装饰品的首位当场举起长枪,枪尖直指萧煜胸口。萧煜不信邪地继续往前走,枪尖居然真的扎透了他胸口的布料。 萧煜被吓得赶紧后退,面色煞白。 他不敢置信地回头问:“萧燧,你手下的小兵都敢如此对待我,我是你大哥!” 萧燧分毫不让:“违反军令者,视同奸细,杀无赦!” 萧煜“你你你”了半天,却已经说不出成句的花言巧语了。 萧燧从地上捡起被丢开的布条,拍掉尘土,重新冲到萧煜眼前:“大哥,要么蒙眼,要么你想说什么,就在军营外头和我说完就回去吧。” 萧煜嘴角向下耷拉着,沉默许久之后,他咬着牙根抢过布条蒙住眼睛,从嗓子眼里把声音挤出来:“走吧。” 萧燧拉住萧煜,把人带进去。 军帐外,姜南风面前站了一溜文士,各个都穿着补丁摞补丁的长衫,连脸上的表情都带着相似的酸气。 刘虎得意地叫嚣:“姜候,你问啊,随便问,看看包吃包住不用见人,他们是不是自愿留下的。” 文士们深深低着头,既不反驳,也没答应。 这就是心里愿意,但是抹不开面子了。 刘虎脸上神色越发自得,炫耀道:“姜候,你放心,兄弟们知道书生都不喜欢跟粗人交往,平日书生们的事情都是交给张先生管的。有张先生在,没有办不成的事儿!” 姜南风和站在书生之见的易无病交换了一个眼神。 姜南风顺势询问:“张先生是何人?一路怎么没见过。” 刘虎:“你们都是年少成名的读书人,姜候肯定通过张问策的名字吧!就是他。” 张问策确实有名。 姜南风这一回是真的感到意外了:“原来二殿下身边的谋士居然是张先生!” 他丢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给易无病。 能力和名望相差巨大的情况下,易无病选择,假装穷酸书生,等着被发掘人才,然后等相互熟悉了,再表明身份,当然是最稳妥的做法。 因为这样,萧燧原本的谋士听到“易”这个姓就会主动退让了。 可张问策早年就已经名传天下,论名望,他不比易无病差,论感情,又是陪着萧燧起家的。如果易无病继续之前的计划,那么易无病接受了张问策给他的知遇之恩,这辈子就只能屈居张问策之下了。 果然,易无病看到萧燧出现,当场大喊:“二殿下,我是易无病,给我份职务,我跟你干!” 萧燧神色茫然。 这人谁呀? 姜南风为易无病做介绍:“易家专擅破题,多出帝师与主考。另外也通晓几分卜算之类奇门遁甲的小道。” 萧燧不需要帝师,但奇门遁甲? 能够使用奇门遁甲的人,首先要精通地貌水文,各个博学多才,这本事对打仗有大用处! 萧燧把易无病从书生中拉出来:“易先生请进。” 下一瞬,人已经被萧燧客客气气地安置进了军帐的座椅中。 萧燧向亲卫使了个眼神,亲卫立刻点灯,再落下窗口卷起的牛皮。 军帐内顿时只剩下烛火之光。 “易先生稍等,我处理点事情。”萧燧对易无病解释清楚,才去解开萧煜蒙眼的布条。 他把萧煜堵在门口,急匆匆地问:“大哥过来,又是劝我别和大王吵架的?” 萧煜:“二弟,不是大哥为难你,父王脾气不好,我们做儿女的,应该知道……“ “大哥,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事情吗?”萧燧打断从小听到大的车轱辘话,直奔终点。 萧煜做出苦口婆心的姿态,拍着萧燧肩膀:“以后,你要是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就告诉大哥,让大哥去和父王沟通吧。” “好,我知道了——刘虎,送大哥出去。”萧燧不等萧煜话音落地,掏出布条捆住萧煜的眼睛,直接把人推出军帐。 “二弟,我还有话……”萧煜眼前一片漆黑,抬手想要抓住萧燧和他再谈谈,却已经被刘虎直接扛到肩膀上,一路小跑地给送出军营了。 亲兵重新卷起窗帘,军帐中恢复光明。 萧燧急不可耐地对易无病行礼,询问:“易先生,你知道新罗的地貌么?” “新罗?我以为你问我雍州、豫州。”易无病双眉高扬。 萧燧摆手:“那些不着急,新罗人虐待过张先生,我发誓要为张先生报仇。”
第28章 顺势而为 新朝初立, 大夏看似欣欣向荣,实则局势不明。 萧燧对政务毫无敏感性,这时候躲远一点确实是个好选择。 于是, 易无病拉了张凳子坐下,对萧燧招手:“二殿下,想对新罗动武不难, 难的是如何用兵。” “桌子抬过来。”萧燧对亲兵吩咐。 两名亲兵立刻将能让一个成年男人在上头打滚的大桌子搬到易无病面前。 萧燧抓了地图过来, 手上一抖,沉重的大张牛皮立刻在桌面展开。黄褐色的牛皮上用碳粉勾勒着地图,有的地方精细无比, 一山一水都被清晰标注;有的地方只有几根似是而非的粗陋线条。 姜南风也走过来。 他站在易无病身侧, 视线落在地图上, 心里却在摇头。 新罗的那一部分就十分模糊。 传闻新罗多山,土地贫瘠。正所谓穷山恶水多刁民, 没有地图谁敢深入这种地方?可怜当地百姓反而被一刀抹了脖子都算好运气, 一个不好,甚至可能变成新罗人的盘中餐。 萧燧手掌压住地图, 在地图停稳后, 立起手指从地图绘制得精细的位置划过,脸上不见得意的神色,只是平静地解释同一张地图上为何会出现两种既然不同的绘制方法。 “我打下的城池都派人详细探查过, 比如山有多高, 有几条上下山的路,山中有无矿藏,山上有没有植被, 是否有野兽触摸;城池附近的河流湖泊有几条,分别多深, 出自哪条河流,去往何方;城中百姓几何,有多少望族富户,各家人口与拥有的田产。” 萧燧说完,手指又挪到那些分外敷衍的部分,用力点了点:“这些我没去过。直接讨要来的地图,我不敢信。” 他说完话特意往姜南风脸上看了一眼。 “二殿下何故看我?”姜南风笑着问。 萧燧:“叛降的官员带来了一份洛阳的地图,里面有四条水线,他自称其中一条是皇宫用水。但你们根本不喝这条水线里的水。” 姜南风不以为然:“二殿下别装了,你根本就没在水里下过毒。” 皇宫里再缺吃的,选用的吃食和饮水也会提前喂过活物,确保安全。 洛阳城当初被围困了三个多月,宫中内侍从没禀告过水源出问题,姜南风很确定萧燧没做过下毒的行为。 “但你们喝的也不是那四条水线中的流水,消息是假的。”萧燧强调。 萧燧说完这些返回堆放在军帐里的木箱前,从里头翻找出另外几张大小不一、颜色也有很大区别的牛羊皮革,将其一张张丢到桌面上铺开。 其中既有萧燧提起过想要攻打的州府,也有他明确要报仇的新罗国。 萧燧把新罗地图推到易无病面前,认真道:“刘家商队四十年来进出新罗运送货物,商队走街串巷,已经摸遍了新罗几个重要城市。但新罗与辽东之中夹着高句丽,若走陆路,我无法直接带兵突入。” 走水路当然更方便,但即便不提辽东战士不善水战的问题,只说突然凑齐能够运送超过三万兵马的船只的消耗,萧燧也承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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