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妨,我问了,你说来了让我听听。这小书房里都可靠之人,话不会传出去的。”夏王不改态度。 姜南风面色颇有些难堪,他叹气道:“是。此事说起来也是无奈之举,末帝悔婚又强逼我母亲入宫之后,天下人人唾骂我母亲。母亲的脾气,大王是知道的。之后末帝再给母亲什么分位和承诺,母亲都坚辞不受。一开始,后宫交还由太后处置,可太后年高,也是有心无力。末帝便沿袭旧制,把已经废除的内侍监和尚宫局重新启用。把本该由嫔妃掌管的宫廷事宜都接手了。” 夏王没出头的时候,刘沐芳忙辽东军的时候都忙不过来,夏家后院的人情往来有夏老太太代管,谁也说不出一句话。 现在夏家老太太精力不济,断不能再管宫务。 其他几位“夫人”哪会甘愿继续过以前只顾着讨好夏王的生活呢,就算她们有这个心思,年龄也不允许了! 为了儿子,她们也会抓紧后宫权利。 夏王听了之后不吭声,脸上神色几经变换,开口时却已经略过这个问题,转而向姜南风询问:“我已经这个岁数了,还有前朝勋贵想把女儿送进宫?” 姜南风笑道:“大王,如今后宫空虚。若能为大王生下一儿半女,投降的前朝勋贵人家就能够再次与国同长,不必担心被清算了。” 与一个全新的王朝最紧密的联系便是血缘,如果没有血缘,那么有婚姻也比完全没关系要好得多。 后面一段话才是重点,让夏王明白有时候“纳美”绝非一桩美事。 姜南风看看夏王,发现他紧紧绷着肩膀,双手撑在桌面上,面色阴沉。 姜南风与夏王对视的瞬间改口:“女子嫁人,看家世、看地位、看人品,大王又比其他人缺了哪一项,实在不必妄自菲薄。到时候红袖添香,不失为一桩美谈。” 姜南风改口的意图太明显。 夏王缓缓从胸中吐出一口气,苦笑:“玉鹤啊,你这孩子,以后还是少撒谎吧。” 姜南风摇头:“大王,你心里愿意,才能听得进我的话。大王纳美,总比把美人送进诸王后院对大夏有利。” 送进夏王后宫,有背景的美人们只会一门心思的争宠,想要生一儿半女养大,让自己后半辈子有个依靠;但她们要是去了诸王的后院,那就等于把前朝勋贵放到诸王背后,直接开始分裂夏国了。 正巧诸王在夏王心里蠢笨不堪。 夏王一想到儿子们被后院女人撺掇着兄弟阋墙,一个个像斗鸡似的打成一团,他就忍不住从袖口里掏出手绢擦着额头流下的汗水。 至于完全不要投靠来的勋贵女子…… 就算夏王自己忍得住,他儿子们也不会放过勋贵子女代表着的背后势力。 夏王马上答应:“玉鹤说得对,确实不能少了贵女入宫的安排。” 话虽如此,勋贵人家女子尚未入宫,夏王却已经对她们都有了负面印象,已经无法再对任何一个敞开心扉了;他甚至还想到了儿子们未来娶妻纳妾,一定得让他们远离那些勋贵人家女儿才行。 “玉鹤还发现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了吗?”夏王虚心求教。 姜南风认认真真地把全部文书看完,摇头:“除此一点,玉鹤没在发现疏漏了。” 夏王松了口气:“那就好!” 夏王忽地拍拍脑门,笑了:“玉鹤你这孩子,你开口就提正经事,我倒把让你们过来小书房的目的给忘干净了。” 夏王坐正身子,分外郑重地开口:“玉鹤,你年纪不小了,身边无人知冷热。我想给你保媒,定一门亲事。” 姜南风面露好奇:“哪家儿郎?年方几何?善文还是善武?” 夏王:“……” 满腔劝说的言辞都被憋在嗓子眼里,夏王猛地呛咳,几乎把肺都咳出来。 “咳咳咳!” 燕回急急忙忙把水递过去:“大王快喝水。” 夏王喝了一口气,再次呛住,又发出另一串更加激烈的咳嗽声,陈策和王椎一个给夏王拍后背,一个给夏王捶胸口,忙活了好半天,夏王才勉强止住咳嗽。 他涨得满脸通红,拼命摆手,喘着气:“不用了,好多了。”眼睛却不敢往姜南风的方向看。 姜南风主动给夏王倒了杯已经快凉掉的茶水:“大王还没说完呢,到底是哪家儿郎?说不定守城时候,我站在城楼上,远远的看见过。” 刚刚接过茶杯的夏王没等喝水就又咳嗽起来。 他拼命摆手,喘息声也更大了。 姜南风只好替夏王扶住茶杯,不解地看着夏王:“大王?” 夏王按住喉间穴位,压制咳嗽,勉强喘息着回答:“成婚当然是和女郎。” 姜南风撤回脸上的期待和笑容:“恕难从命!” 姜南风抿紧嘴唇补充:“我为大王解决两件难事,大王居然恩将仇报,是我看错大王了。” 姜南风说完起身离开小书房。 夏王急着追过去,拉住姜南风的衣袖:“我说的是我女儿,你也不愿意吗?” “大王不如把不要的儿子嫁给我。”姜南风把早就准备好的话说出来吓唬人。 夏王仰头看着姜南风,愣在当场。 姜南风挣开夏王的拉扯,大步离开。 燕回几人从小书房追出来,看着夏王呆愣愣地望着姜南风离开的方向,小心询问:“大王,事情果然没成吧?” 夏王摇摇头,然后又点头,他双手抓着头发一脸苦恼。 缓和片刻,夏王放下手后,脸上同时浮现出苦恼和好奇:“……燕回啊,你说,我儿子里谁长得最好?” 燕回:“啊?”
第31章 赌狗的胜利 小书房门口静悄悄的, 宫人深深低着头,尽力缩小自身存在感。 燕回瞪大眼睛望着夏王,震惊到忘记呼吸。 只有夏王还沉浸在姜南风提出的要求里, 自顾自在盘算儿女婚事。 “大王糊涂啊!姜候年轻,大王怎么陪他胡闹。”燕回急得直拍大腿。 燕回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实在想不明白, 姜南风也没给燕王灌迷魂汤, 怎么他说什么,夏王就信什么! “……也是啊。”夏王干笑着回应。 他拉着燕回走回小书房,挥手示意内侍们把特意摆出来的桌案都抬走。 没了桌子占地方, 小书房内顿时显得更加宽敞了。 “都坐近点。”夏王招呼。 谋士们被内侍伺候着往前挪, 坐到坐到夏王面前。 夏王好像陷入了什么沉思之中, 眼神没有焦点,他突然问:“你们觉得萧煜如何?” “大殿下性格温柔平顺, 不失君子之风。”王椎最先开口。 陈策往王椎身上瞥了一眼, 想起他们俩住上的大宅,再看夏王面色沉郁, 扣紧双手, 强笑着试探:“大王怎么突然问起我们对大殿下们评价了?” 夏王仍旧陷在自己的沉思中,根本没听见陈策的试探,自顾自低语:“老大不但性子温和, 相貌也遗传了他母亲, 眉眼阴柔。” “对了,他还跟他那个表弟不清不楚的……” 夏王絮絮叨叨地念着,忽而又改了心思:“可老大有儿女, 姬妾众多,他能愿意吗?老三倒是还没成婚, 他也生得相貌堂堂,而且老三身量不高,站高个子身边能有小鸟依人的味道吧。” 夏王想到萧焰的坏脾气,再次摇头:“不,老三刚把人得罪了,强往一块凑是结仇不是结亲。倒是老五和老六一对双胞胎,少见,同时凑在身边讨好时候多稀罕呐,上了榻也……” 王椎和陈策还没明白夏王在说什么,燕回却已经白了脸。 他急着拽住夏王摇晃,终于打断了夏王的思考:“大王不可!” “啊!”夏王猛地跟燕回对视,才从自己的思绪中走出来。 燕回满脸焦急,当着陈策和王椎的面又不好细说,只能不尴不尬地勉强提醒:“大王的儿女都金贵,断没有以他们婚事悦人的道理。” 夏王倒是不认为结亲的事情有多丢人,实实在在给谋士们算账:“结儿女亲家,自古以来都是为了结盟,咱们关系好,我不也把女儿嫁到你们三个家里当儿媳妇去了。我现在这几个儿子,眼看都没大本事。若能用他们留住一个有大本领的姜南风,你们自己说,难道不划算?” 直到夏王主动揭破他的谋划和目的,陈策才算放松了精神。 他心里提醒自己,拿人手短,日后可不敢再接几位殿下送来的好处了。 陈策用手绢擦擦额角的细汗,赶忙和燕回一同劝阻夏王:“话虽如此,但大王您的脸面也很重要啊。送女儿尚且能说是结两姓之好,但送一位殿下过去,天下读书人必定嘲笑大王。” 夏王一撇嘴,脸上是对儿子们的不喜:“他们还怕人嘲笑?他们要是真怕人嘲笑就不该做那些出格的事情。” 燕回埋头政务,没注意夏王家事,听了这话不禁懵了。 他心里断定夏王诸子这段日子肯定没老实,但燕回自己是个本分人,私生活简单,他实在猜不出夏王诸子玩的有多花。 燕回只好含混道:“大王的女郎在我们三家过的都是舒坦的好日子,不怕大王笑话,小夫妻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夏王马上反问:“难道玉鹤就能亏着我的儿子们?。” 燕回苦口婆心地强调:“殿下们再不好,大王配上一套班底,给他们赶出洛阳就是了。等以后掌管王府,他们慢慢总会学明白好歹的;再怎么也不能把他们送出去学婢妾的做派呐。大王,臣不知道殿下们做什么惹您不快了,但您想想,你现在这么做,这皇位传几代之后,真遇上兄弟阋墙的时候,难道要让后人有样学样,把自己兄弟子侄都弄去勾栏瓦舍吗?” 外人还没这么狠的,亲爹倒是对儿子们下得去手。 燕回忍不住齿冷,清醒地意识到夏王富有天下之后与过去不同了,再不是笑呵呵地跟他们说“做了儿女亲家,不成功就得一起被砍头”的和善人物了。 越是身处高位者,越无法放弃千秋万代的诱惑。 “……伤后代,唉,罢了。”夏王总算在燕回地提醒中清醒过来。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摆手示意手下离开。 燕回、陈策、王椎三人一齐起身告退。 出门后,王椎立刻大步向外走,背影写满了焦急。 燕回和陈策走在后头,远远看着王椎的背影,燕回眯起眼睛,“王椎打算去见哪位殿下,陈兄知道么?” 陈策跟吞了黄连似的,从嘴里苦到心上。 陈策慢吞吞地走在燕回身边,压低声音把萧煜给他们俩挑选大宅的事情照实说了。 燕回责备:“陈兄糊涂,大王眼看着就要登基,大封群臣,你我常伴大王左右,是大王心腹,少了谁的官职和宅院也少不了你我的。何必为了一点蝇头小利犯此大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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