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枕山抬头望着玉宵,微微蹙眉,不满道:“可为何要我去?” 玉宵笑容深了几分,眼神里的戏谑丝毫不加掩饰:“昨日你留守宗门,你便也不叫他去,让他乖乖待在你身边。” “不过,这次你要去了,本座想知道,你会不会带上他呢?”他指的是赵景明。 两人目光对上,周枕山有了一丝慌乱,但只一闪而过,很快便镇定下来,他盯着玉宵,语气肯定道: “你想让他出去。” “是啊,他是十八又不是八岁,你心疼他也要有个度!”玉宵不置可否,劝道:“左右这件事全全交给你了,我不过问,带不带他是你的事,本座可不管!” 咚。 周枕山没说话,手里的茶盏砸在桌上,咚的一声,声音不大,在安静的殿中却极其明显,他站起身,径直离开大殿。 他心里不满,说实话,他不喜欢被人逼着走,纵使玉宵是为他好,可他还是不喜,尤其是,玉宵还将主意打在了赵景明身上。 —— 周枕山阴沉着脸走在路上,忽然,一抹冰凉落在了眉睫上。 下雪了。 他停下脚步,伸出手,任由雪花在掌心融化,化成一滴滴晶莹的水珠,然后直直烙在他心底。 周枕山捂上胸口,那里这次又开始疼了,似是被千万条细丝同时绞过一般。微不可查的丝线随着雪花的掉落,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心上,再次烙下一道道新伤…… “师父!” 忽然,一道呼唤拉回了他的思绪,一抬头,便看见了正朝自己跑来的赵景明,少年跑的很快,险些跌倒,周枕山抬手扶住他的胳膊,嘴里不自觉便道出了许多关心的话语。 “酒醒了吗?头还痛不痛?还有,为师说过多少次了,下雪天跑慢些,小心摔着……” “周、周长老好。” 一道少女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周枕山的絮絮叨叨,周枕山这才看见跟在赵景明身后的少女,他停下话头,对她也点了下头,算作回应。 赵景明回头,对楚玉瑶眨了下眼,楚玉瑶也回应的眨了眨,然后果断跑开,将空间留给了二人。 见楚玉瑶离开,赵景明才又笑嘻嘻的看向师父,回答道:“师父您放心,我酒已经醒了,下雪了,我陪您回去好不好?” “好。” 雪越下越大,二人并肩走着,周枕山瞥了一眼身边少年,少年墨色长发上,此时沾满雪花,亮晶晶的,很快又消失,然后再次粘上。 周枕山突然觉得心口不是那么疼了,他抬手替少年扫去雪花,柔声道:“你身子弱,回去喝些姜汤,莫要感冒了。” “嗯。” 赵景明抬头看向师父,在师父手从他头上落下时,鬼使神差的拉住了。 那只手比他要大些,也比他更修长白皙,触感不像寻常人般粗糙,而更像是一块上好的、清凉的玉,赵景明很喜欢。 周枕山没有任何反应,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回握,他只是看着赵景明,静静等待着下文。 赵景明回望着他,缓声问道: “师父,刚刚一下雪我就想去找您了,结果正好就在大殿这边碰到您,您还好吗,心口还疼吗?” 每每下雪,他都要问一遍周枕山。 但这次周枕山没给出以往的回答,没有说习惯了,而是道:“有你在,就不疼了。” “……!” 跟预想的不同,赵景明拉着周枕山的手一颤,他慌忙收回手,别过脸去,像是害羞了一般。 二人刚刚一直边走边聊,这会儿已经走到了纾峰,周围也没有旁人,周枕山看着赵景明这副样子,在大殿内的不悦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枕山存心逗他,故意提起昨晚事,“景明,今日怎还害羞了,昨日是谁主动抱为师的?” “唔……师父!” 提起昨晚的事,赵景明脸更烫了,他昨天是喝醉了,可还有记忆,昨天干了什么他心里也一清二楚。 赵景明低下头不回话,周枕山见他害羞,也没再继续逗他,转移了话题。 “玉瑶那孩子找你应该还有事,你一会把姜汤喝了就去寻她吧,为师这里无碍” 赵景明点点头,随后他突然想起一事来:“对了师父,您知道楚长老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 闻言,周枕山敛了几分笑意,郑重道:“景明,这是楚长老的私事,你莫要问,也别再提了。” 师父很少这么严肃跟他讲话,即使赵景明装着满心的疑惑,可依然不敢再去追查下去了,他点了下头,权当答应。
第四十八章 被逼着喝完姜汤后雪已经停了,赵景明刚从纾峰走出,楚玉瑶便嗖的一声从一旁树下窜了出来,窜到了他身边。 “师兄,你来啦,我们去堆雪人吧!” 这雪下的很大,下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已经积起厚厚一层,赵景明看着楚玉瑶亮晶晶的眼睛,也来了兴致。 “好。” “我就知道你会答应,走吧!”楚玉瑶拉起赵景明向着空地快步走去。 …… 下雪了,可如今不过刚迈入十月。说来也怪,今年天气极不寻常,八月就下过一场了,十月又下。 往年,这根本不是会下雪的季节。 而天诀圣宗四季景色共存,气候一直温暖如春,几座山峰常年繁花遍布,树叶也永远是嫩的。 此时,厚厚的积雪盖在草地上,显得极不和谐。 天诀圣宗虽然是顶尖宗门,但对宗内弟子管理并不严苛。正如现在,宗内不少年纪较小的弟子都在雪地上玩耍,堆雪人、打雪仗,整个宗门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不远处就有两伙人在打雪仗。 “哎,你别打我啊!我们是队友!” “管你呢,先杀你祭天!” “……” 赵景明看着这副景象,心里也是暖暖的。他见过好多自诩顶尖的大宗门,对宗内弟子极为严苛,一点娱乐都没有,而像他们宗门这样的,整个仙界都极为罕见。 当然,这一切都得归功于活了数千年,但还有些孩子气的玉宗主了。 “师兄,咱们就在这儿吧!” 楚玉瑶拉着赵景明找到一片空地,随后蹲下身,自顾自的滚起雪球来。 “嗯。” 赵景明回过神,学着楚玉瑶的样,将两个雪球磊在一起,随后用手在雪人脸上画了个笑脸。 做完这一切,赵景明总觉得不满意,看着蹲在一旁的楚玉瑶,他突发奇想,又摘了两朵红花插在了雪人头上,他看着这丑呼呼的雪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 楚玉瑶还没堆完,她看着师兄不怀好意的笑,以及那个丑丑的雪人,疑惑道: “师兄,你堆完啦?堆的啥呀,这么丑?” 赵景明笑容更深了几分,“堆的你啊!” 楚玉瑶瞪大双眼,她捡起地上包好的雪球,向赵景明扔去,“师兄!我有这么丑嘛?再说,我又不戴红花!” “你头上不是戴着铃兰吗,都是花,一样啦!”赵景明笑着躲雪球,抽空也从地上包起雪球来回击。 “不一样!” 楚玉瑶站起身,手里拿着雪球向着赵景明奔来。 突然,她脚下一滑,向前倒去,她本以为要栽雪地里,紧闭起双眼,脑海里都浮现出自己满身是雪的惨样,却不想迎接她的不是冷冰冰的雪地,而是一个温暖的怀抱。 刚刚楚玉瑶刚要跌倒时,赵景明便眼疾手快,接住了她。 楚玉瑶手里还拿着一个雪球,她呆呆的靠在赵景明怀里,一时竟忘了说话。 见楚玉瑶站稳了,赵景明也立马将她放开,伸手替她拍了拍身上沾染的雪,关切道:“灵儿,没事吧?” 楚玉瑶脸微红,僵僵的站在原地,任由赵景明替自己拍着雪,甚至手里的雪球化了她都没有反应。 “我、我没事。” “脸怎么这么红,着凉了吗?咱回去吧。”赵景明牵起楚玉瑶的衣袖,将她带回了她居住的妙峰。 “下雪天地滑,你小心些,跌倒了可不好受,知道不?” “嗯……” 一路上,赵景明不断的絮叨着她,而楚玉瑶罕见的没有辩驳,她红着脸,低着头,任由着赵景明拉着自己衣袖往回走。 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回到了她自己的房间里,赵景明正端着一碗姜汤冲她走了过来。 闻着那弥漫满屋的苦味,楚玉瑶胡乱的摆着手,一张小脸皱了起来,“师兄,我没感冒,真的!” 赵景明拿出蜜饯,放到楚玉瑶手中,耐心劝道:“听话,喝了,你刚玩完雪,身上又着了凉,小心感冒。” “好吧……” 楚玉瑶接过药碗,乖乖喝了下去。随后将蜜饯放入嘴中,嘴里的苦似是化了,可却滑到了心头。 从小到大,师兄一直都把她当亲妹妹照顾,如今也是一样吧? 赵景明见她喝完药,起身打算离开,毕竟这是女孩子的闺房,他本不该进来的,但奈何此时妙峰空无一人,只得他进来送药。 临走前,他回头看了眼走神的楚玉瑶,又补了一句。 “好好休息,盖着被子睡一觉,明天就好了。”说完,他直接离开了,没有一丝留恋。 楚玉瑶见人离开,把着了风雪的衣物换下,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她心里有点难受,很想哭,可她不知道为什么想哭、为什么突然不开心了呢,她想不明白。 —— 辞别了楚玉瑶后,赵景明无处可去,只得再次回了纾峰,可他刚走上山,却被眼前景象惊住,不觉停下了脚步。 亭子、树木、屋顶都积上厚厚一层雪,天地一色、苍茫一片,没有一丝别的色彩。 这万物中央,只见周枕山独坐亭中抚着琴。天地一切都安静极了,独留那琴音在空气中,绕啊绕,饶着房梁,绕着草木,最终绕到了赵景明心头。 赵景明痴痴的站在不远处,既不敢出声,也不敢动弹。 一曲完毕。 “过来。”周枕山没有抬头,甚至都没有看赵景明一眼。 这声音轻极了,赵景明却听的心颤。他放缓了脚步,走到师父身边,天地间多出一道道脚印,打破了那份孤寂。 赵景明不知道,从远望去,他耳边那抹红色是这片雪景中唯一的色彩,而那抹色彩也深深刻在了周枕山心间。 赵景明坐在一旁,他看向师父,轻声唤道:“师父。” 周枕山看着他,取下身上的披着的大氅,披在了身边人身上,“怎穿得这么单薄,小心感冒。” 赵景明手覆在那氅子上,他低下了头,喃喃道:“我现在没那么容易生病了,师父。” 他说这话时声音很轻,头也低着,周枕山看不清他的表情。 周枕山将琴收起,起身,又道:“为师要下趟山,有些事要去安排。你自己好好在宗门待着,莫要出去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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