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年,我十五,父母给我安排了一门婚事,我不愿,便从家里逃了出来。 那时我年纪太小,傻的很,在森林里被野兽抓伤,还险些丢了性命,是他救了我。 “你没事吧?” 记得那时,我失血过多,意识模糊的倒在了路边,我以为我死定了,结果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向我走来,他伸出手将我抱了起来,那个声音很温柔,二十五年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我再次醒来是在一间屋里,身上的伤也被包扎好了,救了我的那人又给我端来一碗粥,那粥没啥滋味,我却觉得暖呼呼的,很香,很香。 “你醒了,吃点东西吧。” “谢谢。” …… “后来我知道了,救我的人叫顾春,是个大夫,经常自费给村民看病,没啥钱,比我要大七岁。我没钱付医药费,他也不要,但我想着知恩图报,就留下来给他打下手,这一待便是三年。 这期间,我悲哀的发现,我竟然喜欢上了他……” —— 胡远宁止住了话头,低着头似是陷入了回忆,久久不可自拔。 坐在对面的二人都停下了筷子听的认真,听着听着,赵景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可楚玉瑶却没反应过来,她听的入迷,见胡远不再开口,便迫不及待的主动开口追问。 “胡大哥,那你和顾小姐之后怎么样了啊?” “哈哈哈!” 闻言,胡远宁开口大笑起来,这次桌上没有酒,他只得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一口饮尽。 喝完后,他看着茶壶里最后一滴茶水也不见了踪迹,眼泪再也止不住,尽数落进茶杯之中,笑的锥心。 “顾小姐?哈哈哈,他哪是什么小姐,他是男的,和我一样,是男的啊!” 闻言,二人皆是震惊不已,赵景明终于明白了那丝不对劲在哪,刚刚听胡远宁描述,他就隐隐觉得胡大哥这故人不似女子,果然,竟是男子吗。 憋在心头多年的话说出口后,胡远宁心里一颗重石终于落了地,他吐出一口气,没理会俩人震惊的表情,自顾自的接着道: “我在他那儿待了快四年,我十九那年,他说他有了喜欢的姑娘,他要娶妻了。” “他想赶我走,我便离开了,之后也没再回去过,这一晃眼,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怕是都有孙子了,呵呵。” 话到最后,胡远宁自嘲的笑笑,那笑容却越看越刺目,他眼里的泪水也似是淌不尽般,一滴一滴的砸在桌上,也砸进了赵景明的心中。 明明跟自己没什么关系,可赵景明心头却揪的紧,他恍惚间也觉得自己有些喘不上气。 “那胡大哥,顾公子他知道你对他的感情吗?”坐在一旁的楚玉瑶没注意到赵景明的异样,满心都在胡远宁讲的故事上。 “我怎么敢说呢?说出来的话他会厌恶我的吧?再说,这么多年,都过去了,我也放下了。”胡远宁双手捂住脸,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声音听着平静却暗藏汹涌。 “胡大哥,那顾公子住在哪?”赵景明压一下心头没来由的不安,没来由的问了一句。 “在我印象中,他就在那边的村子里”胡远宁回忆着,手指向子安城边缘最南处。 “卿老弟,你问这个干嘛?” “胡大哥!”得到肯定的答复,赵景明认真的盯着他道:“这二十多年,你就真没回去过吗?” “我回去干什么?”胡远宁被盯的有些发毛,别过脸去,“他有自己的生活,我去打扰他做甚?” “可你想见他啊。”赵景明单刀直入,直截了当的揭开了胡远宁一直不敢面对的事。 “胡大哥,二十五年了,你不敢去见顾公子,人却还在这里没有离开,这说明你并没有真正的放下。” “可……”胡远宁想辩解什么,可刚开口就被赵景明打断了。 “胡大哥,你不能就这么纠结一辈子,去看一眼吧,就当是断了自己的执念。” “……” 胡远宁没有立刻拒绝,而是低下头沉默着,似一座历经风霜的雕塑般就那么坐着。 赵景明没有再开口逼迫,而是拉起一旁不敢开口紧张极了的楚玉瑶,告辞道: “胡大哥,我们吃饱了,你若是想通了,那就明日桃树下接着见吧,你若来了,我们便陪你一起去,若不来,我们也就此别过吧,告辞。” “可我没……”吃饱啊! 楚玉瑶本想开口可却被赵景明的眼神制止住了,话毕,他没理会依旧沉默的胡远,给店家付了钱,随后,拎着懵逼的楚玉瑶直接离开了,没再说一句话。 走出饭店,赵景明重新恢复笑意,“阿、灵儿,师兄知道你没吃饱,你想吃什么,师兄请你!” “我想吃糖葫芦。”楚玉瑶小心翼翼的拽了下赵景明的衣袖,又斟酌道“你刚刚为什么这么激动啊,师兄……” 楚玉瑶心思单纯但也不是傻的,她察觉到了赵景明的不对劲,师兄刚刚的行为跟平常温柔随和有些不像,好像很激动、很——害怕? 赵景明给她买了串糖葫芦,递到了她手中,他盯着那糖葫芦上亮晶晶的糖浆,耳朵在听见楚玉瑶的话后,忙把一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放柔了声音道: “灵儿,师兄只是……我只是想劝胡大哥放宽心结,对不起啊,吓到你了。” 话毕,他伸手抚了下面前不到自己肩膀的少女的秀发,动作轻柔。 楚玉瑶乖乖站在原地的没有躲开,任由对方动作,心中的几分害怕立即被这轻轻的一句话闹的烟消云散了,刚刚应该是她多虑了,师兄还是那个温柔的师兄,并没有变! 看来是自己多心了,楚玉瑶放下了心,张开嘴咬向那诱人的糖葫芦,又开心的笑了起来。 “真甜!” “灵儿,还想吃什么,跟师兄说,师兄都请你吃。” “唔,真的吗?那、那我还想吃茯苓糕、桂花糕、还有绿豆糕!” “这么多,吃的完吗?” “你可别小瞧我,当然吃的完!” “……” 赵景明嘴上打趣,但最终还是都给她买了。 安抚好楚玉瑶后,二人也回了宗门,天色尚早,但赵景明还是寻了个理由和她道了别。 回到纾峰后,他把自己关回了自己房间,心里纳闷。灵儿说的对,刚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为什么听到胡远的话会这么激动? 赵景明不解,思来想去,最后一个没留神,又在白日睡着了。
第二十一章 “孤要娶亲了,先生,等这场仗打完,孤就要娶她过门了。” 又是梦,赵景明看见自己又坐在先前梦见过的大殿内,皱着眉望向对面的先生。 “孤的先生,你真没有什么话要跟孤说吗?” 对面的人还是赵景明上次梦见的那个与师父有着九成相似的人,这人看着与师父相似,可这次给赵景明的又不太像了。 这人的神情太冷漠、太恭顺了,他绝对不是师父! 那人听着自己的问话,依然是那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赵景明看着他的脸,无端生出一丝不耐。 “陛下与那姑娘郎才女貌,臣祝陛下琴瑟和鸣,百年好合,同时也祝陛下旗开得胜,祝陛下与那姑娘白头偕老。” 这人轻声开口,明明是在直视自己,可赵景明却始终看不真切他面上的表情。 “郎才女貌……呵,周念远,你是一点心也没有吗?那我们、我们那晚又算什么?” 赵景明听见自己笑出了声,随后,他拿起那桌上名贵的酒杯砸在了地上,他笑的肆意,可又讽刺极了。 “那孤就借先生吉言了,孤必定与她白!头!偕!老!”最后四个字砸的极重,赵景明虽然不太明白自己为何要说这话,但他心里却堵的厉害…… —— “呼!” 赵景明醒了过来,他懊恼的摸搓着自己额头,自己怎么睡着了?还是趴下桌子上? 他从桌子上站起身,揉着发昏的脑袋,看着窗外将要落下的太阳,回忆着刚刚那个莫名其妙却又能与前几日接在一起的梦,心里更加困惑,这都是什么啊,什么陛下、小周先生、周念远…… 赵景明想不明白,摇摇头,索性也不去管了。他穿好衣服起身打算去寻师父,他自己也没意识到,似乎内心深处,只有待在师父身边才能让他安心。 可师父不在……赵景明在纾峰上寻了一圈,没有找到师父,摸了下有些饿了的肚子,只得失落的去了厨房。 待他做好饭后又过了半刻钟,周枕山才回来。 赵景明坐在周枕山房中,守着那一桌做好的饭菜,眼巴巴的瞧着山下,见师父终于回来,他立马换了笑颜,欢喜的迎了上去。 “师父!”他笑吟吟的拉住周枕山的袖子,似是撒娇道:“师父您去哪了,可叫徒儿等的焦急呢。” “与你师叔一起去处理宗门事务了。”周枕山耐心给他解释,走进屋内瞧见那未被动过的饭菜,无奈道: “为师说过多少次了,你先吃,不用等为师的。” “师父不在,徒儿食不下咽,寝不安席啊。”赵景明笑的狡黠。 “你呀。” “……” 用完膳后,赵景明便回去了,周枕山看着他的背影,想起了玉宵白日对他说的话: “周兄,你不觉得你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 “就是,我说,你不觉得景明那孩子太依赖你了,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离开你就活不下去。你自己难道不觉得吗?” “玉宵,他依赖我又如何?我自能护住他一辈子。”这是周枕山白日给玉宵的回答。 “周兄,那你考虑过,他有可能会想离开吗?” …… 周枕山在玉宵说这话前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如今细细想来,好像确实是这样,这孩子被他养的太“娇”了。 理智告诉他这样不好,但内心深处却莫名生出几分欢喜来。 —— 另一边,夜已深了,可赵景明因着下午睡了许久,此刻便也全无睡意,索性打起灯来坐在桌边看起书。 砰砰砰,突然,一阵极轻的敲门声想起,他连忙起身去开了门。 “师父?”他看着门外的师父,面上不解但还是将人迎了进来,“您怎么来了?” 周枕山也不知他为何要来找赵景明,被这一问,心里有些不知所措但面上依旧淡然。 “为师见你房内还亮着灯便来瞧瞧你,怎还不睡?” 赵景明闻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后脑,老老实实解释道:“徒儿下午不小心睡着了,现下便没睡意了。” 周枕山并不在意他的回答,自顾自坐下,“景明,你今年十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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