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赵景明心里似乎早就有答案了,可他不死心,还是固执的想问一问。 “您以前唤我卿卿的时候,是在对我说、还是在对我的前世?” 周枕山愣住了,他真的没有过这个意思,也从未料到赵景明会这么去想,是他低估了这孩子心思细腻程度,也低估了赵景明对于前世的执着。 “景明!”周枕山平生第一次有些慌了,他轻轻牵起赵景明的衣袖,急切道: “你听师父说,卿容是你的前世,他就是你……” “不,不是!” 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敢打断师父的话。 “他不是我。” 刚开口,泪水就似决堤的河流般倾泻而下,一滴一滴,汇聚成汪洋大海。 “师父!他不是我……” 赵景明又重复了一遍,声泪俱下,“您说过的,海棠不是桃花,我也不是他、我不是卿容,我是赵景明,是您的徒儿啊!” (第一百零七章 ) ---- 这里照应了之前的海棠桃花说,海棠就是赵景明,卿容是桃花(再提一嘴,周枕山的代表则是栀子,而他的前世是迎春哦,所以当年那个诗会写迎春也不是瞎写的,也是个照应~)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他不是我,我也不是他。 这句话把周枕山砸懵了,先前,他从未将前世今生分开对待过,所以他觉得爱的无论是卿容还是赵景明,都是一个人,无甚区别。 可在今日,此时此刻,周枕山才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的心:自己是真的忘不了卿容吗,那对于赵景明,自己真的没有爱吗? 不,不是的,前世是真实发生的,可过去与赵景明、与自己这小徒儿朝夕相处的二十年也值不得假…… 他爱这孩子,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区别他和卿容。 事发突然,周枕山想不通,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他将手从身侧垂下,一直挺得笔直的背也微微弯了下去,看着既颓废又落寞。 这样的周枕山,不说是赵景明,连莫玉宵都没见过。 在莫玉宵心中,哪怕是当年那个慷慨赴死的周枕山,也依旧是一身傲骨,就如那清冷的明月。 可今日,月亮却自己从高空坠了下来,坠入了尘埃中…… 赵景明也将头低了下去,他是心死了,可依然舍不得见师父难过。 良久后,他默默站起身,转头便要走,“师父,既然您心中没我,那我走就是了。” 他不想走,可他的自尊、他的傲骨不允许他委曲求全,决定离开师父以后会不会后悔不知道,但此一刻、至少在这一刻,他有毅然决然离开的勇气。 赵景明刚走两步,周枕山也站起身来,夜色已深,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景明。” 他语气里裹挟着万般思绪,可说出口的话却冰冷一片,态度强硬的可怕,不容置疑。 “我是你师父,景明,师父让你走了吗?” 这是周枕山第一次用师父的身份强压他,周枕山不想,可这是他唯一能留住赵景明的手段了,即使卑劣、可恶,甚至可能会让这孩子恨他,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此言一出效果很好,赵景明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他再次直直跪了下去。 “……师父,徒儿知错。”他跪的果断干脆,连满是泥土的地面都被砸出了一个清浅的坑。 赵景明跪着地上,头低着,后背却挺的笔直。 周枕山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也被揪的生疼,赵景明被他教的很乖,即使有些娇纵,但却一直极其听他的话。 从前,不论是谁的错,只要周枕山露出一点不悦,赵景明绝对会第一时间跪下认错。 就像现在,赵景明对自己依然乖顺,可他心知肚明,这孩子在恨他…… 周枕山猜对了,赵景明现在心情极其复杂,他对师父的爱和依赖早就形成了习惯,刻入了骨髓,他抹不去、改不掉,他爱着师父,可也同样恨。 他是有些恨师父,可更多的是恨自己。 …… 赵景明一直低着头,认完错后便不再说话,周枕山也没开口。 气氛一时安静,良久后,一道清浅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向赵景明走来,紧接着,一个微凉的手覆在了他的后颈上。 下一秒,赵景明意识便消失了,昏迷前,唯有一道叹息传来。 “景明,对不起……” 赵景明昏过去了,身子也跟着一软,周枕山及时蹲下身接住了他,将他抱入怀中。 “周、周兄……你,我。” 看了这一出“大戏”,莫玉宵的酒也彻底醒了。 “你、你对他做了什么?你不会又要封锁他的记忆吧?我虽然没什么资格过问,但作为兄弟,我、我还是想劝你三思啊!” 周枕将赵景明抱起,他转头横了莫玉宵一眼,喃喃道:“玉宵,你说的对。” “我说的对?那当然,我说的话什么时候没对过!” 被突然一夸,莫玉宵习惯性的就开始吹嘘,可话说到一半他才意识到哪里不对。 “……不是,你在说什么啊?我说的对……你指什么啊?” “我说。”周枕山看了一眼怀中安稳睡着的爱人,眼底神色复杂却满满都是爱意。 “你之前跟我说过的,爱人间要坦诚,你说的对,以前的事是我做错了,所以我不会再瞒他、也不会再封锁他的记忆。现在,我只是想将他带回去,带回我们的家。” 说罢,周枕山直接就走了,一阵风吹过,吹散了他后半句话。 “我会慢慢赎罪,但他不能走,不能离开我身边……” —— 赵景明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这一觉他睡的很沉,醒来后头还有些痛。 这是哪?我怎么睡着了? 环顾四周,这里很熟悉、非常熟悉,这是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是昉山,是他的家!但他现在为什么会在这儿? 昨日他还在宗门跟人打架,今日怎么就回来了? 赵景明揉了下睡懵的头,刚想起床下地,可腿一动,一阵窸窣的锁链声就从他脚踝处传来! 愣了一下,连忙掀起被子,他右脚脚踝处栓着一条锁链,链条不长不短,活动范围正好是一间屋子,而这里是师父房间。 这是囚禁吧?自己是被囚禁了! 如果这事放在普通人身上,要么开始哭天喊地,要么就想办法逃出去。赵景明却跟人都不一样,他花了几分钟时间思考,然后将被子盖回身上,重新躺了回去。
第一百七十三章 赵景明躺了一会儿,门外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下一秒,门被轻轻推开了。 来者应该是师父,可赵景明不知该怎么面对他,索性闭上眼装睡。 周枕山走到床边,咣当,似乎一个碗被放在了床边桌子上,随后,他俯下身,替赵景明理了下额上的碎发,在上面落下轻柔一吻。 赵景明看着是睡着了,可不断颤抖的睫毛还是暴露了他在装睡,周枕山心知肚明,但还是佯装不知的在他耳边轻叹了一句。 “不要走好不好,乖乖。” 说罢,他没再留恋,吱呀,门再次被关上,动作很轻、很柔,可还是在赵景明心头砸出一阵不小的涟漪。 他睁开眼,起身望向一旁的桌子,桌上摆着的是一碗粥,暖呼呼的,还冒着热气,记得他小时候,师父刚开始为他学做饭的时候,他喝的最多的就是粥,因为师父只会做这个…… 在看到粥的第一眼,赵景明还很有骨气的不打算去吃,但肚子却很实诚的叫唤了一声。 咕噜。 “唉。” 他端起粥,不住的给自己洗脑:自己还没辟谷,不吃东西活不下去,为了活命,没点骨气就没吧。 刚尝第一口,赵景明就知道这肯定是师父自己做的……有点难吃,不过勉强可以入口。 周枕山没有味觉,做饭时放多少盐、多少糖完全是按照书上来的,吃着中规中矩,没毒,但也实在没什么滋味。不过赵景明在自己学会做饭前,吃的都是师父做的,这么多年了,就算是毒药都会习惯了。 喝完,放下碗,一滴泪落入碗中,和剩余残汁融合在了一起。 赵景明想起小时候了:他小时候犟的很,也总是跟师父置气,而他置气的方式还很独特,都是先主动跪下给师父认错,认完错就跑回自己房间,赌气不吃饭。 每每这个时候,师父也总会在他哭的差不多的时候送饭过来,吃完后,他一般也就不生气了,还会去主动找师父,然后嘛,师父也会开始哄他。 小时候的赵景明很好哄的,只要师父抱抱就好了,无一例外,可这次不一样,他长大了,心思也更细腻。 平心而论,他内心深处是希望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然后和师父重归于好,可自尊不允许他太过卑微,他什么都可以接受,可唯独接受不了当他人替身…… —— 这一天,赵景明躺在床上想了好多,他在回忆过去,也在思考未来,直到夜深了门突然被敲了几下。 “景明,师父想跟你谈谈。” 是师父的声音!隔着门,赵景明看不见师父的表情,却也能听出他话里的落寞。 他心里也不好受,但还是翻了个身,闷闷道:“我睡了,您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这是赵景明第一次拒绝师父,他心里也很忐忑,在话说出口后他还料想到了几种结果:师父会生气、亦或是难过……可等了半天,等来的只有一句好。 赵景明不愿见他,周枕山也没强求,他指尖在门上轻扫了一下,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了下去。 没关系的,周枕山在心里安慰着自己,至少,这孩子不会离开了、他走不了了。 …… 师父走了,赵景明坐起身,走到门口背靠着门缓缓坐了下来,他身上只穿着单薄的寝衣,地面有些凉,但他不在乎。 其实,他内心深处是想见师父的、很想很想,也想问问他究竟爱不爱自己,心里可曾有一刻爱着的是他、是他赵景明,哪怕一刻也好;他还想问问师父,二十多年了、他们在一起二十多年了!难道这么多年都不足以让他对自己动心吗? …… 可这些话说出口又没意义了,他也想给自己留个念想,有些答案太过残忍,残忍到只要一去想,就刺的连骨头都疼。 他不愿接受,也不能接受他的师父、被他视为整个世界的师父,心里却没有他的一袭之地,哪怕一丝也好啊……! “师父、师父……” 这一夜,赵景明一直没睡着,许是前一日睡多了,也或是心里装着事。 待到半夜,窗外突然传来一阵琴音,那琴音透亮、清脆,又带着一缕徐徐的哀伤…… 他坐起身,将窗纱撩开一道缝向外觅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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