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 异样感在陆景渊心中一闪而逝,就在他打算继续追问时,屋檐下传来了周容的声音: “喂!上面两位,下来吃饭啦!” “你先去吧。”谢樽的眼神并未从屋顶挪开,“我这儿还剩一点。” “……”陆景渊咽下了将要出口的话,捡起屋顶散落的工具,跳下了屋顶。 路过周容时,陆景渊不咸不淡地瞥了周容一眼,明明那眼中没有几分情绪,却莫名让周容后背一麻。 小院中,十来个人围着一张桌子显得有些局促,不过都是相熟的孩子,挤成一团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过一会,桌子就被弄得乱七八糟。 嬉嬉闹闹半个时辰,等到谢樽三人回到客栈,已经是明月高悬。 这顿饭一吃,他们也算正式告别了那群孩子,日后天高地远,应当是再无见期。 入了夜,街上不再像白日那样热闹,两旁的摊贩差不多都已经拖家带口收拾回家了。 烟火气逐渐聚到各家,离开了不宽的街巷,三人并肩走在街上,步伐闲散。 “离了郴州你们打算去哪?”周容问。 谢樽思索片刻才说:“北上往长安去吧。” 其实他还没决定好,但是为了避免因为没有目的地而被盛情邀请与周容同路,谢樽还是随意说了个地方。 “那咱们应该没两日就要分别了。”周容有些遗憾,要不是镖局事物繁忙。他还想能与谢樽结伴出去走走。 不过……周容极快地瞥了一眼与他隔了一个谢樽的陆景渊。 还是算了,有这人在,他就有些不自在,不尴不尬的,很是难受。 “若有机会,你来江南到了维扬,便去维扬镖局找我,我必然盛情以待。” “好。”谢樽笑着应道。 到了客栈,周容便和谢樽二人分了开来。 还没到休息时间,谢樽休息了片刻,便觉着差不多到了该说正事的时间,又窜进了陆景渊的房间。 陆景渊正坐在桌前写字,谢樽并无窥视的喜好,目不斜视地坐到了陆景渊对面。 “看看这个。” 谢樽把一小块铁片放在了桌案上,推到了陆景渊面前。 是他从山寨中的弓/弩上削下来的那个。 谢樽本以为要等上一会,但陆景渊瞬间便给出了答案。 “鎏银玉兰,是工部天工坊的标志,你从那山寨箭塔上的弓/弩那削下来的?” “……”谢樽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 对啊,陆景渊进山寨时也爬了那个箭塔,必然是见到了的。 “对,就是从那里来的。” “嗯。”陆景渊微微点头,“那是疾风弩,看上去精巧,但也已经是天工坊二十年前造出来的东西了。” “它不便运输,应用范围并不广,初成之时便仅用于长安城防。十年前,新一代的弓/弩成型后,疾风弩便被收入了长安的军械库,不见天日。” “按理来说是这样的,但是……”陆景渊眸色暗沉,拿起了桌上的贴片轻轻摩挲。 “它出现在了郴州的偏僻山寨里。”谢樽脸色同样不太好看。 陆景渊手中的鎏银玉兰细致精巧,被烛光染上了淡淡的橙金色。
第29章 “另外, 山寨我也已经派人去探查过了。”那天回到郴州城后,陆景渊就立刻派人前往山寨了。 陆景渊语气不急不缓,平稳地没有半分波动:“当时杀人的暗器并非人为发出。那山寨已经隐蔽了无数机关, 只需一人启动,便能让那里瞬间成为一座死寨, 很大的手笔,不论是设计还是建造,都并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 “既然如此……” “那里恐怕并非是什么山匪的山寨吧。”谢樽食指曲起在桌上轻轻敲动, 心头漫上些许异样。 按那山匪头领所言, 他们是不久前才从鄱阳湖一带迁来的, 那那座山寨在山匪到来之前,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想要知道用途很难。”陆景渊自然明白谢樽的意思。 “寨里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痕迹,多半在那群山匪来之前就被清理干净了,山寨已是弃物。”陆景渊把铁片往桌上一放, 淡淡道,“至于疾风弩, 想来是他们认为并不重要吧, 那弓弩还有不少,被堆放在了一个地窖里。” “也确实没什么重要的, 捅出去也不过官匪勾结,再平常不过的事了, 这个东西除了再次证明长安城成了筛子, 也并无多少实际意义。” “只是敢贩卖军械,确实是胆子不小。” 陆景渊说这些话的时候,一身气势霎时犹如山压, 语气中酝酿着能被人清晰感知到的风暴。 而这种气势,只在一瞬间便被收敛下去, 不再显露分毫,让谢樽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室内静默了片刻。 “还有一种可能。”谢樽抬眼,与陆景渊目光相接。 陆景渊接道:“嗯,疾风弩也可能是有人故意留下的。” 其实他更倾向于后者,有人想让这些弓弩发挥它们最后的作用,引人发现,借刀杀人。 至于为什么……或许是生意谈崩了,又或许是其他理由,但不论如何…… “将刀递在他人手中,就要做好被他人反杀的准备,不论如何,这条线索向上向下,都有些许查探的价值。” 况且……即使查不出什么,这把刀到了他手中,刀锋所向何处,也已经是他说了算了。 “我会让人盯着长安,贩卖废弃军械,有了一次,必然会有下一次。” 陆景渊在长安多年经营,耳目众多,这事给他处理谢樽也算放心:“嗯,这些与朝廷有关的事我插不上什么手,既然有问题,便交给你了。” 丝线杂乱,线索太少,但定好了下一步怎么走,一切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只待新的线索到来,一切才能再有进展,过多思虑不过庸人自扰。 “另外。”谢樽倒了杯茶,神色慵懒,语气也轻松起来, “你既然让人去探查过了,那……些机关的结构图可有?你可千万别说你没有,我不会信的。” 陆景闻言渊笑了一下,回答道:“有,不过你要那个做什么。” “你或许不知,这江湖之上,虽然机关术流派甚多,但不少流派都有独道之处,我或许能看出一二。” 玉印塔中藏书丰富,且品类俱收并蓄。这么些年在叶安的要求下,塔中书籍他已经都简单阅览了一遍了,他虽离融会贯通还相差甚远,但也算略知一二了。 “好,但图纸如今并不在我身旁,明日我差人送来。”机关图纸是沉玉要的,但沉玉研究数日,并未从那些机关里看出什么。 “行,这事也不必着急,等到维扬镖局的人到了,周容那里或许会有什么线索。” 听见这话,陆景渊摇了摇头:“非是我轻视于他,但他实在不像是在北境那等虎狼之地挣扎过的人,也不像是个合格的镖局当家,太过天真,太过随意,也几乎没有锐感可言。” 陆景渊抬眼,与谢樽对上了视线。 “那座山寨三天前,已然化作废墟。” 室内光线很暗,只有桌上的一盏烛火晃晃悠悠。 “……”谢樽将茶杯放下,坐直了些,也没了什么喝茶的心思。 对方的动作比他想象地快上不少,行为缜密,动作迅速。 除了用那些山匪,实在是无可挑剔。 但说来,要不是撞上他和陆景渊,那些山匪所为,也并未在郴州激起水花。 “人抓到了吗?”陆景渊必然是一直让人盯着那边的。 “抓到了。” “不过没什么用,人多半死了,而且身上还什么线索都没有,对吧。”谢樽笃定道。 若是有,陆景渊早就查下去了,也不会等着他问东问西了。 陆景渊倒不像谢樽,有着肉眼可见的担忧和些许焦躁,他神色很淡,似乎并不怎么在意这些事。 “你总是能在我尽言之前,猜出我要说什么。”陆景渊抬手将灯芯挑高了些。 浅橙色的烛光映上眉眼,将陆景渊身上的冷色驱散了些许。 “……”谢樽皱眉瞪了他一眼,“说正事呢。” 整件事,杂乱无章,而对方一切后续的清扫,干净地让人头皮发麻。 烛光一点点暗淡下去,谢樽在陆景渊这里连灌了好几杯茶,眼见渐近中夜,却没什么睡意。 这件事还需细细思量…… “走了,你早些休息。” “好。”陆景渊点了点头。 谢樽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后,陆景渊将烛台上的残烛换下,新烛点燃,桌上瞬间明亮起来。 陆景渊将桌上卷起的纸张展开,那是他在谢樽来前写下的。 纸上写着几行小字,将现在仅有的线索列的明析。 稚童,山匪,山寨,机关,毒箭,弓弩…… 陆景渊提笔,将其中两条划去。 毒箭,那毒素随处可见,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山寨,也已经焚毁,其中的机关和疾风弩也已经单独提出。 “……”线索少得可怜,而且如今并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连续与勾连。 陆景渊将目光移到了最后一行的两个字上。 周容。 谢樽足够聪慧敏锐,但太过温和善良,站在白日之下,坦荡磊落。 但他不同,他不会轻信任何人。 周容会出现在郴州,出现在那个山寨附近,本身就是一件值得怀疑的事,即使他的理由再怎么充分,再怎么天衣无缝。 他会让人去查清楚。 他本无意去查探这些事,但是这种脏事出现在大虞的土地上,也着实让他心头火起,既然撞到了他眼前,他也不介意分神关注一二。 不过这件事如今算是告一段落,需等薛寒那里查出新消息,附近是否还有孩童莫名失踪之事。 另外,应无忧已回到长安,疾风弩的事情,就交给他来做吧。 至于周容…… 陆景渊皱了皱眉,周容与维扬镖局联系紧密,若要深入调查,以程云锦登临后位后对维扬镖局的掌控,必然会察觉到有人动作,说不准会不会查到他头上。 程云锦。 他这位姨母的手段可非同一般,特别是这些年,她的行事手段日益冷酷狠辣起来。 陆景渊忽然想到了两年前收到的密函。 程云锦使用使用秘药断绝子嗣,却意外有孕。而她用这个孩子作为刀刃诬杀敌人,无半点手软。 唯一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孩子并未如预料之中,作为一个毫无意识的工具完成使命之后便死去。 她自被孕育起便饱受药物折磨,却始终艰难成长,即使在最后诬陷萧兰君的那剂猛药之下,居然也只是早产而未丧生。 据言她年纪虽小,却已经显露出足够的聪慧与坚韧。 若有机会,他倒是想见见这位……皇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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