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明事理的性子,老朽实在喜欢得紧。就是有些可惜,才能相处这么些时间。坐下,勿要起抗争之念。” 说罢,一把抓住人手腕命脉处拉来正对面,段星执配合端坐,合掌相击闭目运功。 “待你将老朽所传之功化为己用破开这石门出去,耗费的时间应当也足够你解开掩日神宫的天道八卦锁了。” “之后,便找个风景不错的地将老朽葬了吧。”-半年后。 掩日神宫前的简易木屋中,段星执懒懒散散倚在塌上,翻阅着呆呆带回来的前线军情边将那记录了大半的卦象序列挪去一旁。 按如今的进度,再有四个月应当就能彻底算出六十四道生卦的排列顺序。 “谢沐风如此调兵,难不成是打算以北垣粮道做饵,混淆茕谷关守军的耳目?” 若是能一一条粮道的代价换得浦阳城外加揪出军中恕雪台细作,无论如何也不亏。 他正欲提笔写信询之,就见门外缓慢踏入的人影。 “醒了?” 秋沂城自然不会回应他,只是乖巧蹲在塌边,呆滞歪了歪头,随后轻车熟路靠了上来俯首亲了亲人。 段星执下意识回抱住,仰首回应,指腹不经意触及到一些才恢复不久的伤口结痂。 呆呆太小只,有时无法触发机关判定,便只能让秋沂城亲身前往。 说不上存着安抚还是补偿的心思,他们在这方桃源之地呆得越久,关系也偏得一发不可收拾。 若没有呆呆与外界的传信,说是一对隐居深山不问世事的神仙眷侣也不为过。 眼见上方人的动作愈发过界,段星执终于回过神来,偏开头抬手轻轻抚了抚人脑后长发出声阻止道:“白日,不行...” 活死人的情绪单调而纯粹,几乎只有喜怒二色。 似乎和身为主人的蛊引距离越近,他能察觉到的欣喜情绪也越浓重。 眼下虽被阻止了更进一步的动作,秋沂城仍是贪眷不已环抱着和他同靠在塌上。 他清晰察觉出那些毫不抑制的喜悦之色。 即便昨日才被大片地刺重伤得陷入狂躁,眨眼便忘得一干二净,实在好哄至极。 “这么开心?” 他低声呢喃了一句,略微俯首在人额心落下浅浅一吻,很快被人反客为主重新按回塌上。 段星执只好再次将人拦下:“乖,白日...当真不行...” 秋沂城抬眸盯了盯人,果然再次退了回去安安静静闭目靠好。 他扬起一丝柔和浅笑。 有时候当真觉得,以秋沂城的本性,恢复如常后相处起来也大抵如此。 除却某些时候有些不知轻重没有尽头,极易让人升出退缩之念。但好在异常听话,得以让他喘口气。 但比起如提线木偶一般的听话,他更想见到彻底清醒过来的人。
第193章 函镇。 “老大,探子回报,他们已经分兵攻打燕岭。如今驻守弄雾谷前的兵马不足十万,但钟自穹率军是走的是西岭那条远道。” 申落繁指尖划过地图:“过西岭后从这儿可以直接绕来函镇后方,他们想来个前后包抄,难怪在弄雾谷前迟迟不动身。” “那我们也分兵去燕岭阻拦?” “不,让连馥带一营去够了,不必正面交手,只需露上几面而后向函镇方向逃窜即可,佯装军心溃散不战自败。我带两万人入谷埋伏,剩下的人让李赫带领撤离函镇。” 副将亦有所迟疑:“佯装惧怕围剿先一步撤至鹿台峰,然后请君入瓮?不过只是这样,弄雾谷前留守的这一支军队当真能轻易上钩么...” 申落繁笃定道:“他们定会派兵追击,只是派多少人还不好说。弄雾谷这边驻守的主帅是钟寸彰,生性散漫张狂不羁。而越东州和固宁派来的人,一将谨慎固执,极爱倚老卖老。一将贪功冒进,仗着年轻时立过几次功,相当自傲。对方虽有十万之众,实为三方联军,一旦起了争执,恐怕谁也不会服谁。” “老大想离间他们?” 申落繁冷冷一笑:“谁叫钟自穹只想提携自家人,留下这么个过于年轻的主帅。年纪太轻又不够狠绝,压不住那些老将。” “原以为只有凉遗城前有机会弄死他们,居然提前送上门来。等着吧,消息一传出去,那边会自己乱起来。”- 是夜,浩浩荡荡绕行珩山的队伍临时在山脚驻扎。 谢沐风习以为常登上瞭望塔,居高临下望着逐渐陷入沉睡的营地。 黑乎乎的焦毛猫百无聊赖趴在木栏上念叨所探见闻:“前往岷州增援的将士已奉命绕回北垣粮道。” “原本驻守粮道的军队也已经奉命赶来与我们汇合。” “对了,星星让我带话,以北垣粮道为饵的话,当心钟自穹联合茕谷关守军前后包抄。如今攻打岷州的主力比想象中的要少,钟自穹应当还有后手。” “...星星?” 焦毛猫疑惑抬头:“星星怎么了?” “没什么...的确是星星。” 谢沐风负手而立,静静看着宁谧夜空,闪烁零落的光彩嵌在深黑的幕布上,稀疏但足够璀璨。 “告诉他不必担心,你今日去茕谷关的见闻如何?” “没什么变化,后方如今还是布下了大量兵力,比前头多多了,他们好像早就知道我们打算这么偷袭。” “好。” 他传给先遣小队的密令是退出珩山,主力军打算从正面攻打。 如今收到秘密调令改换攻城之法的三人皆已有所行动,但茕谷关那边毫无反制之意。 也就是说...叛徒根本不在这三人之中,但究竟什么手段才能让自己和一个已死之人同时在场。 思及当日参与议事的几人,谢沐风低眸沉思良久,脑中蓦然掠过一个猜想。 天才蒙蒙亮,一道军令发入几间营帐。 “明日折返,取直道强攻。”- 夜深人静,大批人马悄无声息蛰伏在浓雾萦绕的山谷间。 隐约的灯火在雾中明暗闪烁,低声絮语自帐中传来。 “老大,那边的确因进退与否差点吵起来了,那些老将不服钟寸彰不假,但我们还是低估了钟家的声势和其余人的势利,没人敢正面和钟寸彰对着干。” 另一人道:“背后骂骂咧咧的不少,不过正面起冲突的也就固宁那方的两愣头青。这几人分量太轻,不够看。” “老大,这么耗下去也不太行,他们要是一直沉住气按兵不动,等钟自穹从后方包抄过来我们就遭了。” 申落繁正欲开口,眼神蓦然变得锐利,厉声呵道:“谁,出来。” 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并未做掩饰,像是刻意提醒着帐中几人。 不多时,帐帘被随意掀开,昏暗的灯火下,是一双冰冷沉静的琥珀色瞳孔。 身着夜行衣的少年面无表情扔出手中提着的方寸木盒,冷淡开口:“敌营已乱。” 钟寸彰双眼大睁,僵硬已久的面容赫然暴露在沉沉光影下。- 明月高悬,密密麻麻如蚁群般的军队缓慢行走在寂静冷清的山道间。 殷不负驭马加快步伐与前方的人并肩:“风儿,茕谷关的地势你我都了如指掌,那天险狭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然我军如今集结全军占据人数优势,但正面强攻,未免有些冒进了?” 谢沐风目视前方,波澜不惊开口:“茕谷关守将不知用什么办法探得了我军打算绕珩山来个出其不意的消息,所以眼下已经将大量兵力放去了后方,正面反倒是薄弱处。趁夜行军,正好打他们一个出其不意。” “而且配合苏惜新研制出的火药,将那依山的窄道炸出一条宽敞通路来,未必不能取胜。”-天欲破晓。 少年坐在一处石堆中,回头看了眼身后只余少数人留守的临时营地,很快漠不关心低下头继续咬着绷带轻车熟路包扎肩臂上无数道狰狞的箭伤。 交战胜负与否他并不关心,眼下既然已经从申落繁口中得知了主子在化璃泽的消息,便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 高耸崖顶,伴随着士兵的哀嚎源源不断有碎石滚落。 正下方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已然变得七零八落,久未等到指令的先锋军不自觉向后逃窜,整支队伍霎时变得躁动。 高头大马上的年轻男人只是眉头紧皱,一言不发看着眼下乱局。 混乱间,有人靠上前来压着嗓音斥道:“不是说以火药开路?为何如此快溃败?!” “此地用火药炸山极易引发山崩,不可行。” 殷不负:“......” 谢沐风神色沉沉,看着仓皇失措的队伍,没再理会人,毫不犹豫调转马头:“撤退。” “可我们不是才派出了不到一成人攀山?前方情势尚不明朗,如此便退?风儿,你何时调兵如此儿戏?” “儿戏?”谢沐风回眸冷淡道,“是随机应变当避则避,军中出了细作,对方恐怕早就知道了我们虚晃一招从此进犯,再打下去不必要的死伤只会更多。传令下去,全军即刻撤至契水道。”- 掩日神宫,正是夏末秋初的时节,距离算出全部生卦序列只差最后十二道。 段星执照常牵着秋沂城穿过新发现的枫叶小径,轻车熟路抬手接住凭空冒出的呆呆扔下的信笺打开,随即摇摇头轻笑:“被逼至契山扎营?那地方若是想办法截断山下的水源粮道,不出半个月,竹阳军就得乖乖投降。谢沐风此举...还真是孤注一掷。不过,好一个引蛇出洞请君入瓮。”-夜色正浓。 丛林间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和甲胄摩擦声,不远处营地烛火熠熠,偶有人影攒动。 尖锐短促的哨声响起,像是某个冲锋信号,潜伏多时的茕谷关驻军极速逼近一拥而上,只是砍下时只觉得异常绵软。 “怎么会是...稻草人??!” 另一道急报亦紧随其后:“将军...整条北垣粮道,根本无军驻守!且属下仔细辨过了,这几个月经过的粮车也不足正常数量的一成,根本就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为首的将领脸色骤变:“遭了,契山有诈。”- 玄色军旗飘扬,马儿鸣声不绝。契山山脚处,一眼看不见尽头的数千兵士匆匆勒马停驻。 为首之将面色春风得意笑道:“世人皆传谢沐风心思深沉不好对付,我看也不过如此。该说他蠢还是自大,败逃路上竟选了契山这么个地方临时扎营。莫不是觉得占据地利,我军难以攻上去就可高枕无忧了?” “哈哈,蠢材一个。如今契山所有通往外界的路都被我军封死,后方的北垣粮道也被彻底截断。就算他们骨头硬,不出五日也得饿得自己跑下来跪求我们放他们一条生路。” “若是竹阳军降了,我们届时受还是不受?” “按上边的意思当然要受,不过其余人降就降了,筛选一轮留下精锐二次收编就是,但谢沐风这叛将怕是得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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