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钰恨得牙痒痒,直接张口咬在了男人的肩膀上,血腥味儿在嘴里蔓延。 良久,紧绷的身体松懈下来,他松了口。 宋知钰累得不想动,任由萧寒砚拿了帕子替他擦拭身体,灼烧的痛感格外强烈,应当是磨破皮了。 脚腕倏地被人拉住,他直接抬脚踢了过去,“滚!” 萧寒砚声音微沉,“破皮了,别动,我给你上药。” 宋知钰不再挣扎,“怪谁?” “怪我,怪我,我下次轻点儿。”萧寒砚好脾气的回应,手上的动作越发轻柔。 上完药以后,宋知钰立刻穿上了裤子,面色阴沉,“没有下次。” “怎么还提起裤子不认人了?”萧寒砚伸手去拉宋知钰,被一巴掌拍开,手背瞬间泛红。 宋知钰咬牙,下次说萧寒砚的坏话一定不能当面,省得又被他拿这事儿做文章。 萧寒砚见好就收,转移话题道,“宋舟谨慎,这次出来带的小厮都是一等一的暗卫,还有一个精通药理,你身边那小子功夫虽然不错,但不擅长下药。” 闻言,宋知钰轻咬了一下舌尖,冷眸微抬,“你监视我?” “哪儿能啊,营地里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萧寒砚无所谓的接话。 想来也是,锦衣卫遍布整个营地,有什么风吹草动萧寒砚是第一个知情的。 怪不得宋舟身边的小厮他一个也没见过,原来都是暗卫。不过一个侯府养子,宋舟还养不起暗卫,这些人恐怕是别人派来保护他的。 杀宋舟的事情沈问会解决,宋知钰无需操心,惦记着能不能趁乱抓一个暗卫,试探一下能否问出些什么来。 萧寒砚把玩着宋知钰的头发,眼底的温柔都快凝为实质,他嗓音温吞,“最近晚上可能会不太平,老老实实待在帐篷里哪儿也不要去知道吗?” 宋知钰之间微微蜷缩了两下,抬眸看着他,“怎么不太平?” 古往今来,死在狩猎里的皇帝不计其数。皇上久居深宫,有御林军和锦衣卫不好动手。猎场上刀剑无眼,任何事情都能伪装成意外,开阔的环境也能给犯事者足够的逃生机会。 启灵帝昏聩无能,前些年祭祖大典上就曾遭遇过一次刺杀,在行宫里也曾遇刺过。 “你觉得呢?”萧寒砚声音低缓,带着几分调笑的语气。 宋知钰轻咬下唇,轻笑了两声,“又不是头一遭,有什么稀奇的?这次是朝堂上的人还是民间组织?这些年刺杀启灵帝的人还少吗?又有哪一个是成功的了?” 接连几个问句让萧寒砚手上动作微顿,随即很快恢复正常,“落落做了这么大一个局,算不到会发生什么?” 宋知钰失笑,端起桌上的茶盏,故作不知的开口,“怎么?死一个没落的侯府养子还能掀起什么风浪不成?” “你调查沈问一年多,他手底下有哪一个人是白死的?” 萧寒砚的声音低缓,嘴角噙着一抹淡笑,似是真的只是在简单发问。 鸦羽似的睫毛忽闪了,茶水已经凉透了,宋知钰指尖在薄如蝉翼的茶盏上轻敲了两下。 今日他引诱沈问对宋舟动手一事旁人兴许瞧不出端倪,但萧寒砚知道他打算让阿墨下药的事情…… 手中突然被人换了一杯热茶,宋知钰思绪回笼,唇角漾开一抹笑,“所以……沈问打算做什么?” “暂且不知,不过他既然想要引诱你对我动手,必然会拿出十足的诚意。” 宋知钰呼吸一滞,心跳也仿佛漏了一拍,握着茶盏的手指缓慢收紧。 方才萧寒砚听完了他和沈问的所有谈话,若是不联系宋舟先前和他的谈话,无人知晓沈问在引诱他杀萧寒砚。 这些事情,萧寒砚又是从何得知? “我倒想看看他能拿出什么诚意。”宋知钰轻笑,收敛起所有情绪。 萧寒砚话锋一转,“时候不早了,我带你去见何洵。” 天色暗淡,营帐周围竖起了火把,火光跃动,照得小路忽明忽暗。 夜间的山风冰凉刺骨,冻得人直打哆嗦,帐篷外偶尔只有劳作的丫鬟小厮经过。 宋知钰穿上了狐皮大氅,艰难的走在碎石子小路上,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好在身后的萧寒砚及时扶住了他。 回头望去,正好看见营地中间是一大块空地,成堆的火把将那一块地方照得极其明亮,一群舞姬正在跳舞,宋知钰好似听到了丝竹管弦之声。 只是一眼,他就收回了目光。 很快就到了一大片树林里,月光隐藏在了层层堆叠的枝叶里。 借着葳蕤的火光,宋知钰得以看清眼前的景象——男子身穿黑色斗篷,从头到脚都遮得严严实实,甚至脸上都戴了黑色面具。 更重要的是,男子坐在轮椅上,一阵风吹过,空荡的裤腿晃了两下。 他没有小腿! 意识到这一点后,一股寒意从脚底上升,蔓延至四肢百骸,宋知钰身形微颤,半天不知如何开口。 萧寒砚递过去一个火把,“我在林子外,半个时辰后来接你。” 宋知钰木讷的点头,视线无法从男子身上移开。 从前他只知道裕亲王庶子何洵疾病缠身,从不出门,却没想过是这种原因。 “你是将军的遗孤?” 声音沙哑得厉害,刺耳至极。 这是宋知钰最熟悉的,被浓烟呛过的嗓子发出的声音。 刚从应城逃出后,他嗓子干涩得厉害,发不出任何的声音,后面吃了很多药,情况才渐渐好转。 但何洵的情况比他严重很多,估计是好不了了。既如此,他身上的伤应该是被火烧伤了。 不知道他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是不是因为掺和到了应城惨案中,宋知钰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宋知钰轻点头,“宋知钰。” “长话短说。”何洵从身上摸出一块令牌抛出,“应城……粮食急缺,将军让我拿此令牌向在卫河……治理水患的宋舟求援。” 他说话极慢,每说几个字就要停顿片刻大口喘气,沉重的呼吸声在寂夜里被风吹散。 细细摩挲着手上的令牌,宋知钰悲从中来,脑海里又浮现出火光冲天的应城。 “我见宋舟没有驰援的意思,打算转头去向盛大将军求助,途中驿站失火,被接回家。” 何洵虽为裕亲王庶子,但自幼学武,又在宋泽身边待了多年,身旁还有暗卫保护,断不可能在火海里受这么严重的伤,必定是遭人算计。 何人能将何洵害到如此地步,连裕亲王都不敢声张! 宋知钰只觉后脊发凉,愣在原地。 “如今的宋舟并非将军下属所生……被人调换……已经七年有余。” 这句话仿佛一击重拳重重的敲在了宋知钰心底,他木讷张嘴,唇瓣嗫嚅两下,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眼底洇出一汪清泉,里面倒映着葳蕤的火光,熠熠闪光。 他设想过无数个理由宋舟为何要对宋家人赶尽杀绝,从没想过真正的原因竟是这样。 七年前……是宋舟刚进入朝堂之时。 那时候宋舟刚到宋家不过两年,整日忙于政事,鲜少和他见面。 深吸两口气,宋知钰拢了拢大氅,“调换宋舟的人……是沈问吗?” 何洵不置可否,声音平静,“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你……收手吧,保全自己最重要。” “是沈问?还是启灵帝?”宋知钰一字一顿,抬头看着他,眼神坚定。 他能感受到何洵对应城惨案的了解比他多,只是有所顾忌,因此不愿全盘托出。朝堂上能让裕亲王封口的人不多,左不过就那么几个。 他重复问道,“是沈问、启灵帝、还是……” 宋知钰喉头发紧,眸光清明,声音发抖,到嘴边的几个字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还是……” “落落——” 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问话,宋知钰收敛心神,快速擦干眼角的泪。 脚步声逐渐逼近,宋知钰没有回头,双目如鹰隼一般死死的盯着何洵,期待他能给一点提示。 回应他的依旧是那个沙哑、如漏风的破布口袋的嗓音。 “欠宋大将军的人情我已还清,出了这片林子,咱们互不相识。” 何洵吹了一声口哨,暗处出现一个黑衣蒙面人推着他的轮椅离开。 看着何洵的身影隐入黑暗,宋知钰收回视线。 算算时间,还不到半个时辰。 “落落,回去了。” 身上又被加了一件大氅,宋知钰却未感知到丝毫的暖意。 萧寒砚接过他手中的火把,拉着他朝下山的小路走去。 宋知钰突然开口,“我爹……对他有恩?”
第19章 刻字 “宋将军自何洵入军营后就一直带他,对他有恩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萧寒砚嗓音温吞,和平日里漫不经心的调子截然不同。 宋知钰垂眸,回想起方才何洵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客气到了极点,并不想和他过多的交流,就连提到应城惨案,都好像在按部就班的完成什么任务一样,说完了事,这与宋知钰所认知的完全不同。 想来也是,他这个应城惨案的亲历者都没查出什么东西来,何洵不抱希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再者何洵的身体状况比他想象得更加严重,能安稳度日已实属不易了。 将他送回营帐后,萧寒砚因为要巡查先行离开了。 床上铺了厚厚的几层褥子,躺在上面并不硌人,睡意如同沉缓的潮汐,缓慢将人包裹住。 翌日。 天空泛起一抹鱼肚白,缕缕阳光破云而出,照射在这一方土地之上。 阵阵马蹄声伴随着儿郎们嬉戏打闹的声音逐渐逼近,再走远。呼啸的风声吹得帐篷呼呼作响,帘子也轻轻晃动。 宋知钰起身穿好衣服,察觉太冷又披了件大氅。 “主子,你醒了。”阿墨端着盆进门。 净了面,宋知钰将帕子扔回盆里,随口问道,“哪儿来的热水?” “萧府的小桂子公公让人送来的,隔一会儿就让人送一盆热水来,这已经是第五次了。” 束发的手停顿片刻,很快恢复正常,宋知钰又问,“狩猎已经开始了吗?” “皇上带着一众皇子已经出发了,宋舟……也去了。” 宋知钰皱眉,嗤笑一声,“他不是腿瘸了吗?” “属下不知。” 用过早膳之后,宋知钰就带着阿墨出去了。 在狩猎之前,皇上会带着文武百官举行祭祀仪式,向神明乞求平安和丰收,这是老祖宗定下的规矩。 眼下祭祀仪式刚结束不久,还是一派热闹的景象。随处可见闲聊的人群,还有公子哥聚在一起玩起了投壶。甚至还有人开始下注,赌谁能拔得头筹。 宋知钰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随意找了个角落坐下,不着痕迹的观察众人。场内都是一些富家子弟或者官职较小的年轻官员,不见有什么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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