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脱壳尚可一试。 圣旨来夏江并非快马加鞭,来回有半月的时间让沈无霁准备。 首先就是他刚被晒黑还留了疤的身体,这在班州是勇士的勋章,回到京城就是赤/裸裸的罪证。 望着一桶又一桶的牛奶浴、美容浴、药浴,沈无霁强装的傻子憨呆表情有点崩。 江敛半跪在浴池边给他浇水,叮嘱道:“必须泡满七天,那些疤还可以搪塞下去,你身上的茧子必须软化掉。” 沈无霁嘴角一抽:“我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太折磨人了吧。” 江敛毫无怜悯地安抚:“练了一次就能练第二次,乖,下次加大强度就行。” 沈无霁:…… 呸! 他哀怨地看着江敛:“要呆多长时间?” 江敛抬眸,思索道:“半年?到你生辰?” 沈无霁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好,就半年,我忍了!” 见他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江敛失笑,道:“这半年我应该可以进宫陪你,其余时间你就当是场修行。同样的,每天观察身边的一个人,如果要你去假扮这个人,你要怎么做,半年后我要看到你的心得体验。” “知道了知道了。”沈无霁撇嘴道,“这个事儿我都做腻歪了。” 从他踏上来行宫的马车时就在重复这些事情,现在回到皇宫只会是如鱼得水。 那可是千人千面的皇宫哎,天天看人演戏就够得趣了。 沈无霁的心态并未受到任何影响,江敛也就放心了。 返程的日子紧锣密鼓,李如本担心三殿下离开后他对三殿下一党就再无用处,结果江敛直接将夏江周遭的消息渠道都交给李如,让李如喜不自胜。 磨磨蹭蹭地到了回京那天,沈无霁拿着小镜子反复模拟反应迟钝的样子,慢吞吞地挪着视线看江敛,目光空洞面无表情。 江敛点头:“可以了,要是有人玩牌九骰子之类的,你就可以恢复原状。” 沈无霁慢悠悠地叹一声:“宫里的人要一个个见过去,一两天估计都见不完,这个样子看得我眼睛疼。” 又要装呆,又要装凶,还要好赌好色嗜睡,真麻烦。 江敛随手抛给他一个九连环,“不想看人就拿着玩,别解开了。” 望着被自己拆了无数遍又装了无数遍的九连环,沈无霁嘴角一抽,觉得这个难度更大。 一路郁闷中,迎接三皇子的仪仗队行至京城,然后在满满当当的议论声中回到皇宫。 自接三皇子回宫的圣旨下达后,从皇宫到京城都开始传三殿下从娘胎带了病。 据说三皇子脑子有问题,出去几年慢慢忘掉了之前的事情,只记得几个亲近的人,所以皇帝才急着接他回宫。 从最开始的疑似脑子有病,到失忆,再到痴傻,到发疯…… 众人脑补中的沈无霁俨然与冷宫那些疯疯癫癫的后妃们一个模样。 现在瞧见三皇子的仪仗队,还想看点热闹,结果长长的车队穿越京城抵达皇宫后,马车里都没有任何动静。 大家不由得嘀咕这三皇子莫不是被捆起来,所以才这么安静。 谣言是江敛派人放出,又由晋王一党抓住机会般地添油加醋,一传十十传百的令官员百姓们认定三殿下已疯,无法继承皇位。 现在京城风言风语,沈周如连夜派人去抓谣言源头也已经来不及了。 他越是胆颤心惊要保沈无霁声誉,晋王、柳国公甚至是太子就越要毁沈无霁的名声。 坐看谣言发展至现在的地步,沈无霁也安安心心的继续扮演一个除了好赌外什么都无动于衷的傻子形象。 依仗回宫,江敛下车,要先去宣政殿和沈周如掰扯掰扯这些谣言的出处,沈无霁和李嬷嬷则继续坐着马车去开云轩。 小盒子、孟平、香菱是自己人。 明柳、流月被李嬷嬷一阵威胁恐吓,也知道自己和沈无霁是一条线上的蚂蚱了,唯唯诺诺地继续当透明人。 沈无霁回宫唯一需要处理的是当时收到开云轩的太监宫女,现在开云轩的掌事太监是王汉王公公。 据李嬷嬷的介绍,这个人软硬不吃,是个又硬又臭的石头。 听到这里,沈无霁很疑惑的问:“为什么当时不是他跟着去行宫?” 李嬷嬷摇摇头:“我只听到当时他老爹命不久矣,去世了,陛下知道后就留了他,换我去。” 去世? 沈无霁面不改色地心一跳,要是这么巧的话,他真得怀疑一下了。 李嬷嬷忧心忡忡地继续说:“现在咱们回来了,王汉就能发挥作用了,开云轩上上下下估计都被他控制住,他这人眼睛毒得很,殿下小心了。” 沈无霁:“李嬷嬷,你之前跟他接触得多吗?他是个怎样的人?” 闻言,李嬷嬷目露嫌恶道:“外人看他一板一眼,寡言少语,我们知道些内情,只道他是睚眦必报,下手狠辣。” 她给沈无霁讲了些深宫往事。 这王汉在先皇时期就跟在了沈周如左右,王汉的干爹帮着当今太后害了不少后妃皇子,冷宫里近一半疯疯癫癫的妃子都有他们的功劳。 后来王汉就跟了沈周如,一路排除异己,深受信任。 王汉没有仇人,最起码在这宫里没有他的仇人。 凡是得罪过王汉的宫人,轻则死,重则被后妃宫斗牵连,死后还要被鞭尸诛九族。 沈无霁静静地听着。 他脑中只有出宫前王汉弓着腰板着脸、做事干脆利落的模样。 现在结合李嬷嬷说的话,王汉两字终于具象起来。 如此看来,王汉的成算比钱嬷嬷有过之而无不及。 外面的小盒子提醒要换轿子,沈无霁拿起九连环,手指慢吞吞地动了起来。 马车换轿子,沈无霁高高地坐在轿子上。 他看似呆滞的视线随着九连环上的缝隙挪动,余光则扫过周侧的人群。 来来往往的都是宫女太监,他们不太敢抬头看主子的依仗。 偶尔有几位打扮得清秀娇媚的妃子路过会好奇地看两眼,听到身边人介绍说是三皇子后,脸上的表情也是各有各的精彩。 沈无霁坐在轿子上看得清楚,也将这些陌生模样的妃子和他那位父皇的新晋宠妃们对了一遍,暂时没见到硬茬子。 如此行了一半,轿子忽然慢了下来。 走在前方的李嬷嬷高声道:“奴婢见过晋王殿下,殿下万安。” 沈无霁微微抬眸,迟缓的视线落到立在轿前那人的身上。 多年不见,他的二皇兄越发英俊潇洒,只不过这潇洒多了些油腻。 毕竟大婚后就收了几房小妾,风/流性子再难收束。 沈无忧手执折扇,另一手背在身后,要笑不笑地瞧着轿上的人,喊了声道:“三皇弟,好久不见啊,若今日无事不若与皇兄出宫小酌一杯?” 他是晋王,早就立府别住,不用受宫中皇子禁步的规矩约束,说这话来就是刺激沈无霁的,两人可是身份有别。 李嬷嬷半蹲在一旁,闻言狠狠皱起眉,低声道:“殿下,三皇子不得离宫,这是皇上吩咐的。” 沈无忧面色一狠,目光在李嬷嬷身上狠剜一眼,“这里有你说话的份?” 李嬷嬷神色不变:“殿下,请三思,我们殿下现在不适合外出见客。” 沈无忧眯起眸,皮笑肉不笑地打量她两眼,扭头去看沈无霁。 轿上的沈无霁脸上带着迷茫,居高临下地呆呆看着沈无忧。 见他这副模样,沈无忧一乐,慢悠悠地摆摆手,“三皇弟这样子看来是不认得皇兄了,也罢,皇兄为你准备了些好东西,送去开云轩了。” 李嬷嬷在一旁道:“奴婢替殿下谢晋王馈赠。”
第57章 沈无忧摇着扇子离开。 从头到尾, 沈无霁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他只呆呆坐着,坐实了疑似失忆的谣言。 无关人等离开了。 沈无霁安安稳稳地坐在轿上,视线从离开的沈无忧又转到了手中九连环。 他手指由笨拙到逐渐灵活的转动起来,只是转了一路, 也没有解开一个环扣。 三皇子依仗入宫后的一切举动都被随侍的下人暗中记录来下, 一比一还原送至沈周如案头。 宣政殿。 江敛跪在下首, 孙云海立在旁侧,语无波澜地将记录下来的内容复述一边。 听到沈无霁在玩九连环,手指灵活但无法解开的情况时,沈周如锐利的视线刺向江敛:“你给他玩九连环,是何意?” 江敛低眉颔首:“这三年相处下来, 殿下的动手能力只强不弱, 他能快速学会各种牌九赌局技巧, 从十局十输到十局十赢。” “但今年开始,殿下逐渐遗忘之前的事情,对牌九之类的事情也提不起兴趣,长此以往必然出问题,轻则失心疯重则自残自害。” “这九连环是焊死了的, 除非蛮力解不开, 但殿下玩了一路依旧没有发现内里的情况,玩得不亦乐乎。” 说完, 江敛闭上嘴看前方的地缝, 点到为止。 沈周如自然听懂江敛的意思, 抬手, 孙云海会意地将记录情况的纸张递给他。 沈无忧的挑衅也被一一记录在册。 沈周如瞥一眼, 依旧不悦道:“京城谣言是你放出的消息?” 江敛一怔,抬头疑惑地望向皇帝:“什么消息?” “呵——”沈周如将纸张拍到桌上, 声音极淡,“你们还未回京,有关三皇子失忆痴呆的消息就不胫而走,不是你传出的,还能有谁?” 江敛瞳孔微缩,随即猛地皱眉摇头道:“陛下明鉴,此事与臣无关。殿下本该于行宫调养结果越养情况越差,这是臣的失职,臣担忧还来不及,怎么可能外传消息去坐实臣的罪责呢。” 他说的情真意切。 沈周如本是怀疑他,见状倒有些摇摆不定。 江敛说的不错,他是三皇子的伴读,现在三皇子失忆、痴呆,追究罪责多半是江敛照看不周。 他在京城承安侯府本就如履薄冰,再传出这种谣言无疑是将把柄送到承安侯手上。 思及此,沈周如沉声问:“若不是你,还有谁有能耐将真实情况传出来。” 江敛眉头紧皱,嘴唇微微动了动,半晌后才道:“陛下,恕臣斗胆。半年前经常有陌生面孔出入行宫,管事李如也说未曾见过这些人,想来他们能潜入行宫一次便能潜入第二次……臣刚回京,也确实不知道那些谣言传到何种地步,具体情况得具体分析才是。” 擅闯行宫…… 沈周如眸光暗了暗,抬手道:“你退下吧,回承安侯府去,明后日得圣旨再行入宫伴读。” 江敛平静地附身:“是,臣告退。” 望着步态缓慢离开的江敛,沈周如眯起眸,等无关人都离开后开口道:“晋王送了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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