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沈无霁瞥一眼被他推开的酒杯,“那杯子太小了,喝得不尽兴。” 沈无憾压住微微抽搐的嘴角,闭上眼睛,仰头,闷了一碗。 冷酒划过喉咙,留下一串火/辣辣的痛感,下一刻从喉咙燃到了胃中。 只一碗,沈无憾脸颊就开始微微发红。 沈无霁嘲笑道:“你不行啊,这才哪到哪。” 沈无憾咬唇,把碗推到酒壶前,“再来!” 沈无霁笑着将旁边的酒杯倒满,亲自将酒杯端到沈无憾面前,“行了,用这个喝吧,大口牛饮的毁了这好酒。” 沈无憾:…… 求问,想手刃亲哥了怎么办? 他气不过,把酒杯攥得咯吱响。 小孩儿气性不小,沈无霁没敢再逗,恰好后厨开始上菜,端上来一碗鱼羹汤。 沈无憾面无表情的舀汤喝,转移话题道:“当初佛塔起火,是你自己放的火,还是有人暗害?” 沈无霁用手杵着脸,“当然是你亲爱的二皇兄和谷亲王联手放的火。” 沈无憾皱眉问道:“江敛把你救出去的?别拿朝堂上的那套糊弄我,江敛的本事我清楚,他愿意帮你,肯定不会让你痴痴傻傻的活那么久。” 闻言,沈无霁乐了,毫不收敛地夸赞:“你也觉得江敛很厉害对吧,有他作伴读是三生有幸的事情。” 沈无憾狐疑地瞅一眼提起江敛就大夸特夸的某人,“你到底是怎么收服的江敛?我试探了他三四年也没有个进展。” “你都说了是试探。”沈无霁笑得更欢,“我抢先一步和他交了心,哪还有你试探的余地。” 沈无憾:…… 拳头痒痒。 在自家弟弟吃人的眼神中,沈无霁咳了声,收敛道:“反正,江敛只会帮我,你就别瞎掺和了。还有柳国公,好好劝一劝,有些东西不是非要不可。” “我知道。”沈无憾微微垂眸,盯着酒杯水面发呆,“最开始只是想扳倒二皇兄,后来一步步被架到火上,退无可退。” 沈无霁也笑,笑不达眼底,“帝王之术,制约平衡,座上那位玩得很不赖。” 沈无憾皱了下眉,奇怪地看他:“你为什么不称呼他为父皇?” 他很敏/感,一个小小的字眼就能察觉出沈无霁对沈周如的态度。 沈无霁耸耸肩,端起酒碗喝了口,没有解释。 沈无憾抿一抿唇,继续道:“还有江敛。你与江敛,像极了父皇和之前的承安侯——说实话,我很害怕你之后会变成父皇这般醉心权术的人,我只想要一个保证。” 闻言,沈无霁‘啧’了声,不满道:“保不保证的之后再说,什么叫像极了他和承安侯?江敛会是承安侯那种宠妾灭妻随地发疯的人?” 沈无憾:…… 听出来了,你对江岳的意见也不小。 在沈无霁的瞪视下,沈无憾叹了声,委婉道:“江敛终究要娶妻生子的。家与国,亲人与主公,从来都是两难。江岳因着父皇放弃了一见钟情的孙晴晴,若江敛也如此,你们会生狭隘的。” 沈无霁猛打一个激灵,警惕地盯住沈无憾:“江敛哪来的一见钟情。” “你不知道?” 沈无憾也诧异地抬眸看他,“江敛在舞舫养了个舞娘,吃穿银两好生伺候着。当时还因为舞娘被人欺负了,直接让大理寺卿给那人下了重刑。这舞娘的存在却是少有人知,但江敛不至于瞒着你吧。”
第114章 沈无霁的心‘咚’‘咚’的往下沉。 他眯起眸, 冷静地思考。 如果这个舞娘很重要,那么江敛不提,孟平也会告诉他。 既然江敛、孟平都未曾提起过,说明这舞娘就是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 根本不值得让他跟着操心。 亦或者…… 江敛真有心瞒着, 所以孟平等人没有收到任何风声。 沈无霁脑子有点乱、 他脑中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 一个说着江敛不会瞒他, 另一个说着肯定是有人比他在江敛心中更重要,以至于江敛还要费尽心机掩藏。 往日他绝不可能因为这些事情去怀疑江敛,可是今天心里就是乱乱的,不是怀疑恐惧的那种慌乱,是泛着酸和妒的乱。 沈无霁沉默地闷了口酒。 察觉沈无霁的情绪不太对, 沈无憾眨眨眼, 以为他是在担心往后与江敛的君臣情。 他酝酿了下用词, 刚准备劝,就听到沈无霁问:“江敛让大理寺卿动的人是谁?什么时候?” 沈无憾:“大概两年前吧,是户部主事,叫王有为。” 两年前…… 沈无霁回忆了下。 是他把控诉丞相的血书交给凌浩风,凌家开始针对户部的时候, 现在的户部主事也是江敛后来推上去的人。 要真说起来, 是因着计划行事,倒不算江敛一怒为红颜了。 沈无霁深呼吸一下, 就着陆续端上来饭菜大口吃喝。 沈无憾有些懵:“你怎么就吃上了?” 沈无霁抽空摆摆手道:“赶紧吃, 吃完了陪我去逛舞舫, 你都把那舞娘夸成了江敛的心头宝, 我总要去看一眼真人行不行。” 看着狼吞虎咽恶狠狠嚼着菜心的沈无霁, 沈无憾眨眨眼,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这位三皇兄对江敛的情感……有点太丰富了吧。 他边琢磨着, 边伸筷子犒劳五脏庙。 事实证明,不要和一个生闷气还赶着撒气的人同桌吃饭。 沈无憾还没吃个半饱,就目瞪口呆地看沈无霁把桌子上的菜扫荡一空。 沈无霁暗自咬牙:“吃饱了吗?没吃饱再备点糕点,走走走,现在就去舞舫!” 沈无憾神色复杂地盯着他:……你好像个赶着去抓奸的正房。 这话他没敢说,揣着沈无霁让小二打包的糕点一步三回头的往舞舫走。 舞舫。 小时候的沈无霁对这种地方一点都不陌生。 反倒是长大了,去军营待了几年,再进来见到穿着得体落落大方的舞娘们都觉得浑身刺挠。 沈无霁咳了声,下意识往沈无憾身后躲。 沈无憾已经不知道是今天第多少次无语凝噎了,他翻了个白眼,主动走上前。 见到沈无憾,坐在门边的舞舫掌事眼睛一亮。 她迈着端庄优雅的步子笑着迎上前,福身行礼道:“齐王殿下,您怎么有空来了?快,里面请,今天的表演有您喜欢的和雅儿。” 沈无憾略略点头,“老位置,不要人伺候,清静点。” 舞舫掌事笑眯眯地往沈无憾身后看,见他身后的陌生面孔也笑着说:“好,您身后这位喜好什么样的表演?公子第一次来,姑娘们也可费心伺候着。” 沈无憾扭头看略显别扭的沈无霁。 沈无霁撇开视线,面无表情道:“不用了,就找个地儿听听曲。” 舞舫掌事笑容未变,点头道:“好嘞,两位,楼上请。” 有小厮闻声小跑过来,点头哈腰地朝沈无霁两人打招呼。 沈无憾走在前面,路过舞舫掌事的时候顿了下,说道:“诗雅在吗?在的话让她来伺候。” 闻言,舞舫掌事脸上的笑容僵了僵,为难道:“殿下,这诗雅非表演不单入包厢的……您也知道,是现在的承安侯吩咐的——” 沈无憾微微一笑,打断她提醒的话:“我身后这位是恭王,明白吗?” 听到恭王两个字,舞舫掌事心头猛跳,下意识去看后面面无表情的人。 沈无霁也不满地瞪沈无憾一眼。 他还没想清楚要不要把这事儿闹到江敛耳朵里去。 舞舫掌事手心略略出汗:“那、那妾身去喊诗雅。只是侯爷已经拿走了诗雅的卖身契,他嘱咐过,若有客人点诗雅,需要和他说一声。” 沈无憾瞧着沈无霁歪歪头。 沈无霁心中酸意更甚。 连卖身契都收了,这不摆明了要收人的意思嘛。 他烦躁地摆手:“说就说呗,本王只是来听曲的,又不做什么。” 见此景,舞舫掌事暗暗叫苦,也不敢再耽搁,连忙让人引这两位爷去楼上。 她自己马不停蹄地喊人通知诗雅待客,然后上报坊主这里的情况。 上到二楼包间,舞舫掌事给沈无霁二人安排的位置能将下方舞台一览无余,是最好的观舞方位。 沈无霁心情闷烦,端起桌上备好的酒一饮而尽,颇有几分不醉不归的架势。 他压根不做遮掩,沈无憾在他旁边看得一清二楚,微微皱眉,“你怎么了?因为江敛?” 沈无霁没说话。 在沈无憾面前不掩饰,是想慢慢交托信任,但也没到能和沈无憾交心的地步。 任沈无憾自己琢磨,沈无霁扭头看一眼身后的小厮道,“你们下一场表演什么时候开始?” 小厮恭敬回答:“大概一刻钟后。” 沈无霁应了声,抬手将伺候的人全部打发出去。 偌大的包间里只有沈无霁和沈无憾两兄弟。 没人说话,都在各自喝酒吃点心,等下面的表演开始。 不多时,压着舞娘乐姬准备上场前,舞娘诗雅姗姗来迟。 她着一袭薄如蝉翼的青色舞裙,裙袂飘飘。 “诗雅给两位殿下请安,殿下万福。”诗雅福身,声音清脆可人。 诗雅长得小巧玲珑,妆容精致如画,但浓厚的妆容也掩不住长相中的稚气。 这样看去也不过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待人接客甜美得落落大方。 沈无霁沉默地看着她。 沈无憾开口道:“起来吧,坐着,找你是想聊下天,没其他的目的。” 诗雅面带笑意地忐忑坐下。 来时就已经有人跟她说了前面发生的事情,那位恭王像是来找麻烦的。 前些日子恭王带大军凯旋,虽然茶楼酒肆都对恭王议论纷纷,民间评价和学子的评价几乎是两个极端。 百姓们敬佩连破数城救他们于水火的恭王殿下,学子们鄙夷恭王心机沉沉,故意以和亲公主血脉玩这金蝉脱壳,引人眼目。 但不论如何,恭王是军心所至,深得帝宠。眼下连齐王都主动退让,说明恭王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动摇,是他们断不能得罪的人。 诗雅今年是十四岁,她六岁入舞舫,十岁开始表演后便被舞舫保护得极好,很少再进行待客这种事情。 她安静地坐在旁边,希望眼前的爷能把她当做透明人。 但没过多久,压着下方大戏开演的击鼓声,有人冷不丁地问:“承安侯有说什么时候抬你入府吗?” 闻言,诗雅懵懂抬头,就见那位恭王冷着脸看她。 诗雅打了个激灵,连忙摇头:“殿下说的这是何话?奴从未曾期望成为侯爷的妻妾,更遑论有此番承诺之说!” 冷着脸的恭王眯起眼,凶意散了一点,但依旧冷声问:“那你的卖身契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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