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裴怀恩在黄小嘉一案中的所作所为,已经和晋王离了心,往后,就算晋王念旧情饶了他,也不会放太大的权给他,估摸至多就跟十年前一样,拿他当个有趣的玩意养着。 一个玩意而已,又有什么碰不得。 这样想着,姚元里面上笑得耐人寻味。 “裴怀恩。” 像是终于忍不住好奇,姚元里抬手按在腰间,脚下迈步没停,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摩着刀柄,甚至不顾有李熙在场,没压低声音。 “裴怀恩。”姚元里问:“晋王殿下脾气差,你到底是怎么求得他原谅的?你与我说说。” 裴怀恩不耐烦地拧眉,五指如钳,几乎要把李熙的手臂扭断。 “可惜我进京晚,赶上你发迹起来,规矩也多了,从来不许旁人近身。” 姚元里说着,就伸手去揽裴怀恩的肩。 “我说裴怀恩,你今年也有二十七岁了,又不是什么鲜嫩少年,往后,能从殿下那里分得多少宠爱?这么多年过去,殿下的儿女都已有十一二岁,心思早就不在你身上,又怎么可能满足得了你。” 冰凉手指勾起,从肩膀滑到雪白的颈子里。 按说破了身的奴才不值钱,早该被当污物丢了。 但裴怀恩长得实在太漂亮了,像个妖精,就算被玩过再多次,也让人舍不得丢。 被阉割过的人,好像是比普通男人生的更年轻啊…… 姚元里的目光露骨,裴怀恩忍无可忍,倏地转头看向姚元里。 裴怀恩说:“姚元里,你若嫌命长,就把话继续说下去。” 姚元里得意忘形,玩的有些脱,裴怀恩骤然被人踩着痛处,心里恨极了,一时间目利如刀,仿佛传闻中美貌无双,却又满身煞气的阿修罗女,只一眼,便将姚元里吓退。 然而…… 恐惧之后便是恼怒,紧接着又是前所未有的刺激。 裴怀恩从前看他,面上总是淡淡的,就像在看一团烂肉,从没这么愤怒过。 裴怀恩的这种反应,让姚元里觉得快活极了。 “冰天雪地的,火气怎么这样大。”姚元里有恃无恐,觉得裴怀恩不敢再动他,言行越发无状。 “京军四营的都督没人做,前几日,殿下已将它许给了我。” 姚元里稍稍侧首,色胆包天,贴着裴怀恩的耳朵说:“怀恩,你跟我一回,我比殿下念旧情,往后不会太亏着你。” 话说到这,已经伸手去摸裴怀恩的背,隔着又软又滑的几层绸缎,使力往下压。 “怀恩,我听说你身上穿了金链,背后有刺青,那处还能含住十几颗圆滚滚冰凉凉的白玉珠,却行动如常……” “眼下时候尚早,你快脱了衣裳给我看看,是真的……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起,姚元里让裴怀恩扭着腕,脸上白里透青。 姚元里疼的面目狰狞,“裴怀恩!你竟敢这么对我!我饶不了你!” 李熙依然在沉默,假装自己是个聋子,眼皮却撩起来。 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回宫的路。 不知不觉间,裴怀恩已经把他和姚元里带进了一个死胡同,没有人能找到的那种。 怔愣间,李熙听见裴怀恩说:“多谢姚统领提醒,奴婢反悔了。” “只要一想到晋王事成后,就连姚统领这样的脏东西,都会爬到奴婢头上,奴婢可真是寝食难安了。” 手腕快被捏碎了,姚元里满头冷汗,色厉内荏地朝裴怀恩大喊:“殿下让你请我回去,你、你敢动我!” 裴怀恩看着他,眼里又是以前那种冰冷的平静。 裴怀恩说:“是么?殿下要的是名正言顺,尤其不想在今天屠戮李氏子孙,可你却一意孤行,妄图杀害天家贵胄,你……究竟意欲何为啊?” 闻言,姚元里哆嗦着看了李熙一眼,恼怒地说:“我没想杀他!我只想砍他的手!” 裴怀恩就笑,一把将李熙推搡到姚元里面前。 “谁能证明啊?”裴怀恩笑声说:“六殿下,这人刚才是不是想杀你?” 裴怀恩的语气阴森,李熙眼皮一跳。 好机会,如果能让裴怀恩和姚元里狗咬狗,最好再弄死一个,他就有胜算! 身前是鬣狗,身后是毒蛇,李熙咕咚咽下口唾沫,只觉手脚冰凉。 “是……是……” 顶着姚元里恨不得真当场杀了他的目光,李熙攥紧了拳,奋力往裴怀恩身后躲,小脸儿煞白。 “厂公救我,求厂公救我!”李熙扯住裴怀恩的袖,软软地哀求,“厂公,姚元里适才要杀我,往后谁问起来,我都愿意帮你作证……”
第028章 鱼肉 或许裴怀恩打一开始就没想投降。李熙想。 否则, 便不会带他走这条路,更不会对姚元里自称奴婢。 除去在承乾帝面前,裴怀恩只有在动了杀念时, 才会自称奴婢。 话又说回来, 这里又僻静又狭窄, 甚至比方才那处更不起眼, 可真是一处杀人灭口的好地方啊…… 周旋间, 裴怀恩稍稍侧首, 李熙连忙将头垂得更低, 道不尽的无助和可怜。 李熙装作很感激地说:“厂公,幸好你来得及时, 不然我就被他杀了。” 裴怀恩闻言就笑,抬手揉上李熙乱蓬蓬的发顶,哄小狗一样。 裴怀恩不说话, 李熙不知他信了没有,浑身发冷的打了个寒颤。 适才在雪地里打过滚, 这一路走来,粘在颈后的雪块早就化开, 变成浸在领子里的水,湿哒哒的贴在他身上,让他错觉颈后正缠了条吐着信子的蛇。 总之是难受得很。 但—— 好在裴怀恩只短暂地打量了他片刻, 便将目光移向别处。 对面,姚元里死到临头尤不自知,依旧言行无状。 姚元里被裴怀恩擒着腕,眼带愤恨地说:“裴怀恩, 劝你识相一些,不要再做这些无用功……” 话音未落, 威胁变成闷哼。 骨头被捏断时的咯吱声响,听来令人直打牙战。半晌,裴怀恩终于意犹未尽地松开钳制,看姚元里手腕软垂,痛苦地弯下腰。 李熙更往裴怀恩身后缩了缩,悄然打消一些渔翁得利的念头。 裴怀恩的武功,似乎远比他想象中要高。 方才偷袭不成,该是故意的。 裴怀恩在拖延时间,免得姚元里狗急跳墙,死也死得不干净,一摊肉烂在那,过后还要招更多更讨厌的人来。 寒风刺骨,吹得身前绯色大袖猎猎。李熙在极度的不甘心中皱眉,明白自己毫无胜算。 常年服药抑制着生长,只能偷偷练就几招杀人技的身躯,自然是比不得裴怀恩这身,曾被晋王手把手调.教出来的好功夫。 机会当前却不中用,李熙委屈地皱紧了小脸儿,只恨自己太不争气。 李熙对面,受了伤的姚元里同样恨急,盯着裴怀恩的眼神,阴沉的不像话。 “……裴怀恩,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姚元里疼得磨牙,手一直在抖,开口更是句句恶毒。 “那皇帝老儿半截身子都埋在土里,气数早就尽了,你再怎么忠心跟着他,也是枉费工夫。” “我也不瞒你,晋王殿下为了此次的起事,已经做好万全准备。眼下锦衣卫已经被我们的人药倒,京中大半贵人家的女眷,也都扣在昭平公主府,你要搬救兵,能到哪里去搬?往后还不是要落在我手里?恐怕真到了那时,你还得像条贱狗似的跪下来,哭着乞求我垂怜你!” 越说声音越小。 因为发现裴怀恩压根就没听,而是正在仔细端详着他的断腕。 刚刚就是这只手,如愿搂到了裴怀恩的细腰。 虽然只有一瞬间,还是隔着衣料,但那种销魂的触感却很真实,让姚元里一瞬便想到了许多。 如这般线条漂亮,柔软却有力的腰身,就像一块价值连城的好玉,必是已经在很多人手中把玩过,磋磨过。 说来也是好笑,从前姚元里自认是个爱“干净”的人,就是喝酒逛窑子,也要专门挑些还没破身的年轻男女来睡,可惜唯独在裴怀恩这,姚元里是什么都忌讳不起来的。 传闻大沧的皇太后貌美,年轻时曾三嫁,即便是在年逾不惑的如今,依旧还有无数男人愿意为她拼命。 姚元里想,裴怀恩这人,大约也是如此吧。 在绝对的美貌面前,任谁都会起贪念,所谓历经人事,也只是在为这身生来就姿容卓绝的媚骨,更添几分令人欲罢不能的风情。 ……也不知这腰在因疼痛绷紧,或是被迫软在情.潮中时,会是个什么光景。 正出神时,裴怀恩已携着李熙走上前来,出言打断了他的遐思。 裴怀恩哑声说:“姚统领好大的兴致,手腕都断了,居然还拦不住你那点龌龊心思,什么都写脸上了……当心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姚元里循声抬头,却见裴怀恩面上戏谑,全不把他刚才那些警告当回事。 再往远些看,李熙从裴怀恩身后探出小半张脸,正对他笑得恶意。 可李熙脸上那点令他头皮发麻的笑,一晃眼就没了,快得就像错觉。等裴怀恩伸手到后面去捞人,这厮转瞬就又是一副红着眼圈的哭脸了。 姚元里见状,不由得怔住片刻,有些想不通对面这两个人的底气究竟在哪里。 是,他是打不过裴怀恩,可那又怎样?裴怀恩今天就算杀了他,也是无力回天,事后依然还会落得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下场,倒还不如忍耐一时,多在这里求求他了。 思及此,姚元里终究还是没忍住好奇,面色古怪地问:“裴怀恩,你不会以为,光凭李熙身边那个穿黑衣的小护卫,就能救出被扣在公主府里的所有女眷吧?你这样想,未免也太天真。” 裴怀恩听了这话又笑,笑得连眼泪都出来了。 “喊你一声姚统领,你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我告诉你姚元里,没了你大哥,你就什么也不是。”裴怀恩蜷着手指揩泪,像是极高兴,姿态随意地指着李熙说:“姚元里,你简直是蠢笨如猪,若真靠他身边那个直脑筋的蠢货,我早不知死几回了。你……可知我身边还有一名养在宫外多年的暗卫,名唤十七啊?” 顿了顿,语气一瞬变得危险。 裴怀恩说:“姚元里,究竟是谁对你说的——我手里没兵啊?” 裴怀恩这话一说完,不只是姚元里,就连李熙也不禁睁大了眼。 震惊过后就是无奈。 良久,李熙叹了声气,知道今天这局大约是稳了,便沉默着走远一些,伸手捂住耳朵。 其实捂了也能听见,但李熙故意作出这样一副不听不看的模样,也算是表明了态度,告诉裴怀恩自己不想再掺和进去。 李熙脚下跑得快,裴怀恩满脸好笑地看着他跑,也没伸手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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