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没敢说那排斥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只说自己知道了以后会改。 但这样好像适得其反,越压抑,有些东西就越蓬勃生长,这是不对的。 李欣是他的好朋友,是他在初来这里没有一个朋友的时候对他敞开心扉的人,他不允许自己有任何一点伤害李欣的行为。 想到这里,陈庆只觉得自己豁然开朗。 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显得小人戚戚;光明正大比什么都好。 李欣刚刚吃完碗里的饭,转过头就看见陈庆笑了,他有些疑惑地看向陈庆:“你笑什么?” 陈庆摇头:“没事,就是想明白了一点东西。” 孙大娘适时接话:“阿庆平日里总是发呆,也不知道他在琢磨些什么。小小的一个人,心思都有八百斤。” 陈庆挠了挠头发,又觉得脸和脖子都有些痒,又使劲挠了挠,弄得脸和脖子一片红。
第17章 一块地的玉米皮很快就扒完,晒在了院子的另一边,原本就很小的院子,只留出了一条能过一个人的路。 因为早上起得太早,干完活李欣带着牛牛回了家,周远自然也不能再留,孙大娘洗碗,叫陈庆去补觉。 上午李欣给他擦的药效用很好,这会儿已经不太疼了,他几乎是沾床就睡。 只是很少做梦的他,今天竟然破天荒地做了梦。 梦里一会儿是小爹跳河的前温柔的样子,一会儿是跟着人牙子到处被人打量的时候,最后落在了一个陈庆怎么看也看不清脸的人身上。 “陈庆?” 梦中的人动作起来好吃力,陈庆使劲点头。 “我是孟涛。” 陈庆睁大眼睛,想努力地看清他的脸,可不管他怎么努力,他都看不清。 “我……” “照顾好我娘亲。” 陈庆仍然点头:“你……” “你没必要做给我守节,我们又不熟。” 陈庆呆滞住。 “不跟你说了,好好照顾娘亲,做你想做的事情。” “不是,孟……孟涛!!” 陈庆从床上坐起来,脑门儿上全是汗,心跳得很快,门外孙大娘在跟周远说话,陈庆的那声呼唤声音不小,门外的人听得很真切。 周远面上的笑消失了,朝孙大娘点了点头:“婶子我先回去。” “好。”孙大娘也着急去看看陈庆,朝他挥了挥手。 “阿庆,你梦见涛子了?”孙大娘走到陈庆的床边,看他满头大汗的样子。 陈庆点头:“我没看清他的长相,他说,说让我照顾好您。” 孙大娘抹了抹眼泪:“我就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不入她的梦,是怕她伤怀吗? 只是他们的日子,没有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时间,还有很多活计在等着他们。 在村里的平地的收成不像山上的那么难收,所以他们之后就没有再起得那么早。 这时候他们出门,周遭也都是出来干活的,大家一早上都有说有笑的,有人说笑的时候,干起活来好像也不是太累,没一会儿一片地都全部收完。 在陈庆他们家旁边的几块地,是跟着孟涛一起去过边疆的人家的。 “你家孟启,我听说要成亲啦?”他们掰完了玉米,这会儿在砍玉米杆。 “是了,等到收完粮食交完税,就能娶新媳妇儿进门了。”孟启娘整个人都神采奕奕的,虽然孟启不像周远那样有战功,但至少全须全尾地回来了不是,娶了媳妇,生个孩子,她也就这点盼头。 孙大娘也笑,只是笑里多了点苦涩:“很好,很好。” 一边的孟启也过来帮忙,他从回来之后,就没怎么见过孙大娘,是自家娘说不要到孙大娘面前去,怕她想起丧子之痛,连他们想去给孟涛上柱香,都被自己家娘拦住了。 毕竟经过生死的洗礼,从洛河村出去的几个人都成熟了不少,或许以前还有些孩子心性,现在也能够独当一面了。 孟启对着孙大娘问好,在自己家娘不赞同的目光下又跟孙大娘说了些边关的事情。 孙大娘默默地听着,又偶尔用衣袖擦擦眼睛:“谢谢你啊孟启。” 孟启比从前小的时候壮实了一些,又被晒得很黑,他有些遗憾:“我们进了军营就被分散了,几个人都在不同的营里,平日里见得很少。涛哥的事情我们知道的都不算太多,但是他能得十两抚恤金,在战场上一定是很英勇的。” 毕竟立了战功,活着回来了的周远,谁也不知道朝廷到底给了他多少。 这些话周远也跟她说过,但是就算是让她翻来覆去地听成千上百遍她也不会觉得厌烦。 说着说着这两块地也就都收完了,孟启他娘看着孙大娘:“你家怎么弄回去啊?这里离你家可不近?不然我让启子帮你们挑一点?” 孙大娘摇了摇头:“我们借了周远家的牛车。” 孟启娘恍然大悟:“是啊,你们两家离得近,他家也有牛。” 有了周远的帮助,陈庆家今年秋收收得比之前都快了很多,收回来的玉米也就都堆在周远家的院子里。 除了陈庆他们家,还有别人家也都想借周远的牛,能有畜生用,谁愿意自己出苦力啊。但周远也不是每家都借,只看谁家没个男人,谁家都是老弱病残的才借出去,也不要什么报酬,只要把牛喂好就成。 村子里的秋收如火如荼地进行着,村长家也不例外,他家虽然比村里其他家都富庶,但也不像李铁匠家,会把自家所有的地都租出去,相反他们家比别人家种的地都多些。 李铁匠家如今是越发发达了,要说打仗对他们这里看似是什么影响,但做铁匠这个活计,在衙门里备了案,前线需要的武器兵器,不都是靠着铁匠一下下打出来的吗? 李铁匠当时就被召进了府城,在府城打铁打了好几年,又因为我朝大胜,敌国给了不少的赔偿银两,朝廷给这些匠人都给了不菲的报酬。 好在村长一家青壮年也很多,村长有三个儿子,个个都是干活的好手,三个儿子又娶了三个儿媳妇,两个夫郎一个媳妇儿,大儿子和小儿子都娶的夫郎,二儿子娶了个媳妇儿,今天老三家夫郎说不太爽利,在家跟着王婶子做饭。 “奇了怪了,今年怎么都没人来借牛车?”王婶子一边撕着玉米一边跟夫郎张然说话,往年一到这个时候,有些家里没男人的都会来借牛车,今年倒是一个都没来。 “我听说了,都去借那个周远家的了。”张然说。 王婶子咬了咬牙,自从这个周远来了,他们家就没有一件顺心的事情。 那陈四跟孟柱子好死不死地非得去他家偷东西,赔了钱吧那嫁出去的小姑子成日上门来闹,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学着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样子,不要脸起来连孩子的吃食也要尝尝,说大哥没给她解决好事情。 归根结底都怪这个周远。 现在又到处借牛出去,从前他们家借牛出去,高低是要收些好处的,现在没人找他家,连点东西都收不到。 “能有什么办法!”张然说,“爹不也得看在他战功的份上对他恭恭敬敬的,我听说,李铁匠想把自家的哥儿嫁给他呢。”仔细听他这话还有些酸溜溜的。 王婶子嗤了一声:“他家不是谁都看不上吗?”说起这个王婶子就来气,本来她是想让自家小儿子娶了那李欣的,他家百般借口,说李铁匠在府城,说李欣还小,总之就是不愿意结亲。 这会儿倒是巴巴地上赶着。 “要是这门亲事真成了,那李铁匠跟那周远,不都得在村里横着走了?”张然拱火,他知道自己是村长家退而求其次的选择,嫁进来才知道自己是真命苦。 “呵。”王婶子没再说话,只是手上的动作更用力了一些。 “人家周远那样好的条件,是一些绣花枕头比不上的。”张然酸溜溜地说,“不说别的,就说到了夜里,人家可不会连个熄灯的功夫都坚持不到吧。” 王婶子瞪了他一眼:“你给我闭嘴!” 秋收这一个月很快就过去了,收回来的玉米经过晾晒干,就要开始脱粒,脱完粒继续晒,晒得干透了之后就等着朝廷收税的人来收税。 在打仗那几年,土地产出都是十五税一,所有农民过的日子都是紧紧巴巴的,今年仗打完了,朝廷还没颁布政策,想来应该会往下降一些。 农民都靠土地吃饭的,也幸好这几年风调雨顺的,产出交了税之后也能剩些,不然这日子过成什么样还真不知道。 等所有的玉米晒干,陈庆就开始在家给玉米脱粒,要选些粒大饱满的做种,没有虫害的留着自家以后吃,其余的就都混在一起,用来交税。 这个时候所有人家都在家里安心地剥玉米,李欣就带着牛牛来陈庆家,边剥边跟陈庆说话。 “我家来了个亲戚。”李欣说。 “来亲戚不是很正常嘛。”说是这么说,但他们家就没有亲戚,上次来的还是计算着他家的钱的。 “我听我爹说,是什么我家什么隔了好多好多房的远亲。”李欣想起见那人的情形,他们一家人正在吃饭,爹在跟娘絮絮叨叨地说李欣该成亲的事,就听见外面院子里的敲门声。 他去打开门,只见门口站着一个瘦得皮包骨的男人,穿着一身青色长衫,背上背着个书箱,一副读书人的样子。 面黄肌瘦,像是很久没吃过饭。 李欣不认得这人,只好叫李铁匠出门来。 李铁匠也一样不认得他,问了半天才问出个结果,是李铁匠早就去世的娘亲的堂妹的外孙,跟他家隔得有十万八千里,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他家来的。 既然人家都上了门,也不好再把人扫地出门,李欣的娘亲添了副碗筷给他,想来是饿极了,才会没有顾上读书人的斯文,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吃着吃着就落了泪,把牛牛吓得也哭了起来。 戚书宁的故事很简单,虚弱的身体,早死的亲娘,刻薄的后娘,有了后娘的亲爹变后爹,后来跟着寡居的外祖母生活,但外祖母也去了,又回到自己的家中生活,只是家里早已经没了他的位置,后娘不再让他读书,让他去做苦力,只是他的身体做不了苦工,想着外祖母说过家里还有一房亲戚,拿着外祖母的信物找到了李铁匠家。 李铁匠叹了口气,看着他拿出的信物,确实是他娘亲的东西:“你要我们怎么帮你?” 戚书宁开口:“我想读书。”
第18章 陈庆埋头干活:“那李叔怎么说?” “我爹能怎么说啊?”李欣嘟着嘴,“说当年家里穷,送爹去打铁,给不够钱,祖母回娘家借,也都说没有,这时候他的祖母的堂妹刚好回门,听说了这事,脱了一只镯子给祖母,我爹这才去学了打铁,后来我爹学会了打铁,记着祖母临终的遗愿要报答这位堂祖母,但是堂祖母家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他现在既然上门来了,我爹得念着这份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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