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无峥发觉怀里的凤栩开始不那么安分,先是轻轻挣动了一下,又伸手环住了他的颈,他比凤栩高出许多,凤栩踮起脚也只能贴在他颈上又亲又蹭,他的邀欢向来如此,放荡又矜持。 “殷无峥。”凤栩轻柔地唤,语气中是浓郁滚烫的欲念,还有一丝古怪的急切。 殷无峥垂眸瞧他,见凤栩玉秀的眉眼间盈满妩媚风情,迷离神色却暗藏着歇斯底里的疯,这些日子以来,他已习惯了凤栩阴晴不定的变化,也隐隐察觉了些许端倪。 凤栩平日里虽然一副不求生但求死的模样,但每隔几日,他就会来这么一出,就如重逢那日拿火烧自己一样,极其贪恋痛楚亦或是欢愉这些强烈的刺激,人也变得不大清醒,只知道缠着他。 “凤栩。”殷无峥轻声试探,“想要什么?” “要什么…”凤栩的唇贴在殷无峥颈侧低低呢喃,他近乎是依恋般地将自己埋在殷无峥的怀里,贪恋般在他颈侧轻嗅,再次开口时字里行间都是偏执的疯,“在我身上留下伤吧殷无峥,我会一直记得…你给的痛。” 殷无峥错愕愣住,凤栩的身上有很多疤痕,其中犹为触目惊心的是他的右手掌心,但他们相识五年,殷无峥对凤栩动过手,却从没在他身上留下什么伤痕。 他想了想,似是蛊惑引诱般低声答应:“好,但你要告诉我为什么。” 凤栩不肯说,他伏在殷无峥怀里,像是往日的靖王那样任性执拗,“我就是要。” 殷无峥拿他没什么办法,便将人拦腰抱起,刚欲回房去,周福从门外匆匆而来。 “陛下。”周福垂着眼,“晏小将军在外求见陛下。” 殷无峥动作一顿。 他怀中的凤栩也听见了,即便是被药性拖入混沌纷乱的幻觉中,凤栩还是下意识紧紧搂住殷无峥的后颈,不由分说地凑上去吻在殷无峥的脸颊。 将近入夜,殷无峥迟疑须臾,才说:“去问他有什么事。” 说完又低头安抚般在凤栩额心轻轻一吻,对他低声说:“倘有要事耽搁不得,且听一听他怎么说。” 凤栩双眸遽然一亮,他攥着殷无峥的衣裳说:“让他进来。” 周福的脚步也一顿,以询问的眼神瞧向殷无峥。 殷无峥沉默须臾,对周福点了点头。 凤栩便对他冁然而笑。 不多时,周福引着晏颂清而来,他一眼就瞧见被殷无峥横抱在怀里的凤栩,不由得当场怔住,凤栩更是满含愉悦与挑衅地瞧了过去,故意在他面前亲昵地贴着殷无峥的颈,在瞧见晏颂清怔愣后倏尔阴沉下去的脸色时,凤栩的笑更深了。 殷无峥并非没发现凤栩的小心思,可凤栩这样顽劣的举止反倒让他心安,自然纵着他,甚至低头与凤栩轻碰了碰额心,低声说:“别闹。” 又瞧向晏颂清,“有什么事?” 晏颂清咬了咬牙,这才堪堪维持住自己翩翩公子的风度,垂首道:“回陛下,臣父亲不日便要入城,臣想去城外相迎。” 其实这是件小事,晏颂清去接自己亲爹,何须特意入宫来说?一道折子便能禀明的事情罢了,他不过是……想来见见殷无峥。从那人君临天下后,晏颂清便感觉到他们之间与从前截然不同,哪怕往日殷无峥也性子冷淡,可如今就是不一样了,殷无峥的那条路,不许他涉足。 晏颂清不甘心,尤其是见到在殷无峥怀里肆意挑衅的凤栩那一刹,他嫉妒得要疯了。 “随你。”殷无峥皱了皱眉,抱着凤栩进门之前顿住,头也没回,只是淡声说:“日后这种事上奏请旨,无事不得入后宫。” 直到那扇门关上,晏颂清都没从怔愣中回神。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同的,从殷无峥还是狼狈的西梁王长子时,他就知道殷无峥绝不会甘居人下,于是之后的接近顺理成章,在他看来是对落魄的殷无峥伸出援手,一直到打进了朝安城,晏颂清都从来不觉得他只是个下属,至少……至少在殷无峥面前,他应当是特别的。 晏颂清难以置信地想,难道在殷无峥眼里,他和庄慕青还有段乔义他们没什么不同么? “晏小将军。”周福垂着头恭顺地提醒。“该走了。” 可晏颂清还站在原地,周福也不急着催促,他意有所指地笑了笑说:“再不走可要听见些小将军不爱听的动静了。” 晏颂清的神色骤然沉下去。 而屋内也适时地传出凤栩隐忍克制的一声低叫。 晏颂清的脸色更难看了。 周福不作声,心想老奴可是提醒您了,谁让您自己不走的呢。
第22章 疯臣 殷无峥这次节制得多,无论凤栩怎样引诱也不再继续,于是天不亮他起身去上朝时,精力尚存的凤栩也醒来了。 凤栩瞧着殷无峥熟稔地穿上龙袍,佩上冕旒,玄色袍上金龙腾云,年轻的帝王神色冷峻,眉眼间尽是经年寡言少语积存的沉稳威严,俊美如玉的容貌也掩不住他的冷肃。 殷无峥其实生了副有些薄情的长相,鼻似剑脊,冷眸薄唇,他不似常年寻欢作乐的纨绔那样虚白,而是白如月下冷玉,五年前刚刚及冠的他要比这会儿的帝王稚嫩些,可生得高大挺拔,哪怕肤白如玉也没人敢当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白脸。 凤栩不喜情事,无论男女一律避之不及,唯有与殷无峥初见的那日,他尝着了欲念的滋味。 彼时的凤栩不晓得,从不重欲之人忽而对一人生出偏执是因悦爱那人,由爱而生欲,偏偏对情爱懵懂的小凤凰在明白什么是占有时,还没学会怎么去喜欢一个人。 都是阴差阳错。 殷无峥穿着整齐后回头便瞧见凤栩屈膝坐在榻上,两条手臂交叠在膝上,下颌就垫在上头,瞧上去乖巧得很。 “瞧什么呢。”殷无峥走到榻前俯下身,冕旒微晃。 他们隔着象征帝王身份的朝珠对视,凤栩伸手拨开微凉的冕旒,瞧着那张曾令他魂不守舍的脸,微微一笑,“瞧江山的新主呢,殷无峥,今日大朝会,祝你诸事顺遂。” 唯有大朝会时殷无峥才会穿上这身繁复华贵的龙袍,凤栩从前也有,不过是赤袍,大启的君王皆以此为尊。 “好。”殷无峥伸手轻抚凤栩的脸颊,忽而捧着他的脸稍稍往上抬。 于是凤栩颈侧的齿痕便显露无疑,那是缠绵时殷无峥咬上去的,他喜欢在凤栩身上留下痕迹,却不愿真的伤了凤栩,于是凤栩想要的伤痕到底还是没能留下,这齿印也留不了几个时辰。 殷无峥俯身,凤栩便感觉到冰凉的冕旒珠子从他脸颊蹭过,而后颈上咬痕便落下一个温热的亲吻。 “记得这个。”殷无峥轻声说。 凤栩没应。 直到殷无峥离开,凤栩才轻轻抚上那处咬痕,他身上有太多伤痕了,痛苦早已刻入记忆,无论怎样都忘不掉逃不开那些不堪,凤栩想要殷无峥也让他更痛一些,在他身上留下无法磨灭的伤疤,这样日后再想起那些旧伤与痛苦,至少还能有一丝丝足以抚慰伤痛的回忆。 片刻后,凤栩又垂眸哂笑。 他哪里还有什么日后呢。 . 大启末年,满朝官员以权谋私中饱私囊,国库就如同世家们的小金库,说句烂到根也不为过,倒是西梁商贸繁华,殷无峥从西梁带了庄廷敬一干旧臣而来,为的便是将乌烟瘴气的朝安城从里到外地整顿干净。 大朝会上,庄廷敬等西梁臣将矛头对准朝安世家,笔锋之下,唇舌之上,数尽其罪状,而高坐明堂的天子金口玉言,一声令下,旧世家便倒了一大片,该下狱的下狱,该搜查的搜查,其中更是隐有将刀刃挥向四大营之意。 但大朝会将散时却出了件事,南营都统赵邝是家中庶子,赵家的嫡子不争气,是宋承观将赵邝抬举到如今的位置,大朝会之日赵邝在府中称病,殷无峥命人硬是将他拎到了明德殿。 岂料这细瘦伶仃没个武将样子的赵都统,先是在朝会之上疯癫狂笑,嘴里颠三倒四地说不明白话,最后竟直接在古怪的亢奋中当场晕厥。 荒唐又怪异。 但这无疑是殷无峥的机会,南营都统是个御前失态的疯子,被安插在北营的段乔义名正言顺地从副都统成了南大营的都统,下朝时还春风得意,同庄慕青一道而行,忍不住地笑,“真他娘……咳,真撞了大运,北营那老东西是条泥鳅,我正愁呢,没想到没想到,南营这孙子疯得好啊!” 赵邝油盐不进,段乔义在他身上吃过亏,原本还想暗地里寻个机会办了他,没想到赵邝自己把自己给玩没了。 庄慕青也不得不为段乔义的运气感慨万分。 原本只是寻常莽夫,却撞上了当年尚未崭露头角的主子,他又不似晏家那种不安分的,受陛下重用是板上钉钉的事,可北营这事儿办不好难免要陛下失望,谁能想到这东风从南营都能吹到他老段头上? “赵邝算是成全了你。”庄慕青叹道,又低声说:“可我总觉得奇怪,他那个样子…不像个武将,怎么坐稳南营都统这位子的?” 庄慕青头回见着赵邝,之前听段乔义多有不屑,如今却明白是为什么了,那赵邝实在生得不像个习武之人,瘦得骨头嶙峋凸起,脸色暗沉灰败,活像个会走道会喘气的干尸,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段乔义也附和,“我就是说这个么,他连刀都没佩,怕是太沉佩不动,这样的人宋承观那老匹夫都能用,真是怪事。” 不止他们奇怪,赵邝在殿前的怪异举止很快便传开了,口口相传更加模糊了事情原本的真相。 “听说那南营的赵都统是个活尸。”允乐煞有介事地对凤栩讲他从外头听来的时事,“受不住真龙之气,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就现了原形了!” 凤栩靠在榻上往窗外望,神色平静似死水般没有波澜,允乐讲得口干舌燥,他也没有半点儿反应。 直到允乐讪讪地停下故事,小心问道:“主子,您瞧什么呢?” “什么都没有。”凤栩垂下眼,轻轻地说,“我累了,你出去吧。” 允乐这才发觉这位旧主的郁郁寡欢,不知为何,他觉得主子虽然没说什么,却好似十分难过的模样,当即不敢多言,躬身退了下去。 而凤栩仍怔怔地望着窗外,云卷云舒,变幻无常,如世事,如天命,亦如人,亦如他,风光无两过,碾入尘泥过,谁又能一生顺遂? 大抵天也知晓大启该亡,于是要带走与大启一同腐朽的旧臣。 凤栩知道他早晚也会如此,跟着他的家国一同消亡。
第23章 念恨 夜里凤栩又被殷无峥强行锁在怀,挣扎不过便也随他去了,他今晚格外沉默,话也少,总是静静地出神,烛光熄灭良久后,凤栩忽地轻声:“南大营的事还没恭喜你,你答应我的事,应该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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