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福禧一怔,最后“嗯”了一声。 好一会儿,四人才能平复下各自的心境坐下来面对面地交谈。 只是御池雁声的脸色仍旧低沉,他握着谢福禧的手不松开,双拳紧握,显得异常紧张,仿佛全神戒备。 他首先打破这一室寂静,沉声开口:“你再为福禧诊断一次。” 花吟蝶心中对自己诊脉的功夫十分确信,刚才他摸上脉象,明明显显、的的确确,就是无误。但他瞧着御池雁声堪比阎王般阴冷的脸色却不敢说出任何拒绝的话,仍旧伸出了手为谢福禧再次诊脉。 手搭上谢福禧的手腕,须臾便明显可以感觉出滑脉的脉象。 按之流利,如盘走珠,应指圆滑,往来之间有回旋前进之感,脉跳有力而不滞涩—— 无疑。 “没错的,你若不信可以去找别的郎中。” “不必。”御池雁声沉声道。 花吟蝶的医术和药术不精,那是以花罡为参照的,在乡邻街坊的城镇中可谓是数一数二,连宫廷里的御医也几乎无出其右。既然花吟蝶三番四次诊脉,又确认无疑,那便真真是了。 “多久?” “。” 御池雁声一言不发,只点了点头。 而谢福禧却垂下了眼睑,这么久么?他与九爷成亲也不过只两月时间,? 谢福禧咬了咬嘴唇。 “最近几日你是不是身体疲乏、” 花吟蝶目光转向谢福禧。 谢福禧一愣,才后知后觉地答道:“是啊,而且我还长胖了许多,我还以为、以为是中暑……” “。” “啊,是这样啊……”谢福禧呆呆地点头。 可还不待花吟蝶再次开口,一旁沉默的御池雁声却突然发话了:“?” “九爷——” 御池雁声紧握著谢福禧的手,不理会谢福禧的异议,继续道:“不管是用什么方法” 花吟蝶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就想到了御池雁声的抉择。 连书上都没有详尽的记载。 那么爱护谢福禧甚至有些痴狂的御池雁声,怎么可能承受如此大的风险? 但花吟蝶还是未曾料到,御池眼神会这么决绝,这么迅速地痛下狠心,只为谢福禧不担受任何风险! “不要再想想么?”花吟蝶再次发问 “不用!” “九爷!”谢福禧摇着御池雁声的臂膀,央求道:“不能这么——” “这件事没有转圜之地。”御池雁声的声音冷冽。 沈临丰和花吟蝶对视一眼,彼此都认为应该给御池雁声和谢福禧一个空间来好好决定一下这件事。 “要不……你们先商讨一下吧,我与吟蝶在外面先等着。” 沈临丰给花吟蝶使了一个眼色,两人起身出门。 熏香缭绕的内室中只剩下御池雁声和谢福禧两人。 之间的气氛罕见地有些僵持。 御池雁声首先败下阵来,他软语道:“” “我知道,可是……可是花吟蝶的医术很好,” 闻言,御池雁声抬起头,转而问道:“福禧,” 谢福禧一愣。 的确,不得不说太过天方夜谭。 首先袭来的想法,肯定是荒诞——荒诞至极。当这件事再次被确认,无法逃避的时候,谢福禧没有想象之中的难以接受,反而异常平静,甚至这平静的接受中,还带着淡淡的期待与喜悦。 。 。 谢福禧含着笑,对九爷摇了摇头:“。” 御池雁声凑近,俯身抱住了谢福禧,疲累地闭住了眼睛:“但是,我不敢打这个赌,这个赌注太大了,我输不起,我再也输不起了知道么?” 谢福禧痴痴点了点头:“我知道,可是……总有办法的,九爷,总能——” “有什么办法?你的安危如何保证?”御池雁声摩挲着谢福禧的头发:“福禧,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可唯独这个不行。你身子本身就不好,寒病、中毒……福禧,你能体谅一下我么?我真的、真的……” 突然,御池雁声的声音有些哽咽,谢福禧甚至感觉到了肩膀上有些些湿意。 谢福禧慌张地去摸九爷的脸庞,却被九爷的手一把抓住—— “福禧,求求你,不要让我再经历一次,好么?” “……” 谢福禧怔愣半晌,眼眶中浮现雾蒙蒙的水汽。 他点了点头。 “好。”
第156章 :拜师 …… 沈临丰和花吟蝶再次进来之时,谢福禧和御池雁声已然收整好了自己的情绪,只是两人都变得异样地沉默…… 花吟蝶见此情形,心中已是明白了两人的选择。 御池雁声幽暗的目光注视了花印地半晌,最后点了点头。 谢福禧低垂着眉眼,紧抿嘴唇,“嗯”了一声。 花吟蝶暗自咬了咬牙,他知道俩人做的决定必定极为艰难,这可谓是他一手造成的,如若那时候他再多留一个心眼,必定就不是今天的局面。 那不是一场病啊,不是喝了药就能药到病除的 怎么可能好受? “我……我对不起你们,是我不好!是我太粗心大意!”花吟蝶握紧双拳,满脸的歉疚。 “没事,本来……”谢福禧抬起略显苍白的小脸,不知是在安慰花吟蝶还是在安慰自己:“没关系的,柳言清也成了我和九爷的亲人,也不是非要不可。” 沈临丰知道今日之事每个人都需要消化理顺一番,不管是什么决定也好,他所能做的,只有支持御池雁声和谢福禧共同的意愿。毕竟人命关天,现在他们俩的生活来之不易,再多点变数,他无法想象御池雁声会抓狂到什么样子。 “那我和花吟蝶就先出去了,你们……好好休息吧。” “嗯……今日,麻烦你们了。” “……” 门扉关上,御池雁声故作淡定地拉起谢福禧的手,僵硬地扯出一抹笑容:“我们也熄灯睡下吧,身子为重,不要再烦心了。” 谢福禧也不知听没听见,点了点头。 入夜,熄灯之后。 御池雁声将谢福禧抱在了怀中,柔声安抚:“什么都不要想了好不好?” “好。” 然而虽是这样答着,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 只要一闭眼,脑海上便会窜出各种各样的画面来,有些是关于今日花吟蝶令人大惊失色的言论,有些是关于九爷义正言辞的态度,有些则是关于……那莫名的、肩膀上的湿意。 身边人的呼吸渐渐放浅。 知道这个消息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甚至都来不及享受这份初为人父的喜悦,他甚至都无法告诉自己的父母。因为在几日之后,他便会离自己远去,永远消失在生命中。 一辈子都不可能再有这个机会。 然而他必须要做,他迫不得已。 谢福禧闭上了眼睛,眼泪晕湿了身下的枕头,却仍要死死闭口,不敢发出一丝声响,只能将呜咽吞进。 身边的御池雁声,悄然睁开了眼睛…… 在夜色中,谢福禧的悲恸,分毫不差地传在了御池雁声心上。 翌日,两人都像没事人一样,都未曾提及昨日发生的事,而花吟蝶则是将自己又关在房中研习医术去了,沈临丰负责给花吟蝶收集药材,四人缄口不言,都认为将此事暗地解决便可,不宜兴师动众。 但府里的人明显可以感觉到,这几日的气氛有些沉重。 柳言清这个不爱说话的孩子,在一日晨起时分,找上了御池雁声。 此时御池雁声正在凉亭之中亲自为谢福禧剥葡萄,自从知道谢福禧种种症状实为怀孕之后,御池雁声更加不敢马虎,平日的膳食往清淡地做,酸口的梅子时刻备着,可谓细心至极。 然而谢福禧这几日的精神都不顶好,恹恹地打不起来精神,甚至对御池雁声也冷淡了几分,御池雁声也知他心情不好,未曾打扰,只是眉间染上了一丝愁郁和阴翳。 柳言清来到凉亭,向御池雁声集合谢福禧道了一声安好。 御池雁声以往未接触过小孩子,更未接触过脾性如此孤僻的小孩子,一时间不知如何接下话茬。 倒是谢福禧勉强笑了笑,问道:“言清,你到这儿来干什么啊?” 柳言清的眉间显出了坚韧,他板着脸一言不发,而是掀起了袍子抱拳跪在了地上:“请师傅收我为徒。” 柳言清表现出的心智不如寻常孩童,他淡然自若、孤僻,除了必要的膳食时间他几乎都呆在房间里,房门紧闭,不与任何人接触,也没有孩童天性爱热闹爱亲昵的性格。这些天御池雁声四人都被谢福禧一事弄得愁云密布,更是难以分散出精力来照料这个孩子。 一句“师傅请收我为徒”,摆明了已经先入为主,简直叫人哭笑不得。 御池雁声也未曾想到这柳言清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如此。 “你先起身吧。” “……” 柳言清抱拳不动,这等态度无异于威胁。 然而这威胁在不动声色的御池雁声,明显于太过小儿科,也没有什么威慑力。 他不予理睬,继续询问道:“为什么要拜我为师。” “徒儿想学习武功,听闻师傅武艺超群,因此想学一技傍身。”柳言清字正腔圆,毫无拖沓甚至于冷淡地说出了这一句话。 “一技傍身?”御池雁声沉声道,他并非吴下阿蒙,早已能将人心看透彻个大半,更遑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 “你是想找冥灵宗报仇雪恨是么?” “……” 柳言清的眸子闪了闪。 五岁孩子的心性,因为目睹了父母被人杀害的场景,成长到了如此令人侧目的地步。 沈临丰和花吟蝶担心地没错,这孩子是个练武的天才,可是这份心性,却可能让他成长为将来危害武林的十恶不赦的存在。若能正确引导,当然是一桩妙事,如若不能……也万万不可轻易让他识武。 “你会置他于死地么?” “当然!”柳言清毫不犹豫地大喊出声,胸膛剧烈地起伏。 手刃仇敌!谁还会手下留情?! 御池雁声点点头,再次开口道:“我以前的想法跟你毫无二致,别人辱我一次我便百倍奉还。可是我的师傅曾经告诉我一句话——” “‘倘若你有了在意的人,而在意的人没你这份强大时,你便会感到惶恐了。有些事不做到绝处,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柳言清,你有在意的人么?你有那种……即使拼尽一切,也要保护他的感觉么?” 御池雁声话虽然是对着柳言清说的,可是目光却渐渐瞥向了谢福禧。 谢福禧像是从这话中察觉到什么一般,慢慢回转过了头,与御池雁声四目相对—— 双眼汇聚了温柔与缱绻,还有莫名的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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