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其他几房夫人皆上前来嘘寒问暖。但这嘘寒问暖中却又不知道带了几分真意,总是看着御池嘉的神情,生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对方。 毕竟,当初最有可能成为宁王的人可不是七爷,而是九爷。 谁能清楚七爷是否步步为营,谁又能知道九爷可否怀恨在心呢? 九爷仿似十分清楚他们对待看似亲近实则疏远的态度,缓缓道:“我不过是想去灵堂内上柱香而已,不多停留,马上便走。” 谁料话语刚落,衣袖却冷不防地被逮住—— 谢福禧的嘴张了又张,好半天才近乎哀求地嗫喏道:“别走。” “是啊,好不容易才归家一趟,何苦这么匆忙?”御池嘉适时地插口道。 “有事在身,不便久留。” “就算要走,也歇息两日吧。况且秋茗居是你的居所,回去看看是否有你需要的东西罢。” 说到此种份上,御池雁声才些微地相信了御池嘉这番话并非出于礼节,而是有意挽留。 九爷点点头,这才应了下来。 接着,除了那灵堂不许外人进入外,不论九爷走到哪里,方才那小奴才便会跟到哪里。 到秋茗居内,着实让九爷吃惊不小。 秋茗居在他印象里的样子几乎是一丝未变,不仅如此,干干净净的书案、整理好的一尘不染的书画,都昭示着这里每日都会有人打扫,且并未沦为其他夫人或小妾占据的一席之地。 他缓缓摸过所有东西,嘴角掀了掀:“这些,都是慧玉清扫的么?” 谢福禧苦笑了一声,抿了抿嘴:“慧玉很久就被遣去别的房里了。这些……是我收拾的。” “是么?她为何会被遣去别的房里?” 想当年慧玉可算是他身边唯一一个仆人,伺候他也是得心应手。怎么可能犯些能让他将她遣去别的房里的重大罪责呢? 谢福禧一怔,低下了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难道说是因为自己的缘故么? 恐怕九爷只会当个笑话听过罢。 直到现在,谢福禧才接受了这个事实——九爷已经全然忘记了他,一丝一毫都不再记得他。 九爷看一旁小奴才的失落的神情,转而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跟在我身边的?” 提到这里谢福禧才有了点精神,他仿似又回到了初初见到九爷时的小心翼翼和惶恐。他恭恭敬敬不敢有丝毫怠慢地回答道:“九爷你十三岁的时候。” “这么久?” “嗯。” 九爷沉吟,不由地有些了然。 怪不得这小奴才在见到自己的时候有几分失态,原是因为伺候了这么些年,总归是有几分主仆情谊。 “你给我说说近几年来发生的事吧。” 谢福禧点点头,一一说起。 三爷、七夫人、二爷、四爷、宁王、老夫人,每个人他都是事无巨细地讲清,唯独他和九爷之间的一桩桩小事、一丝丝情意、每一个生死关头的瞬间,他都是未曾提及。 他不是不想提,而是怕提了之后,遭到九爷的一口否决。 九爷坐在木椅上,手叩桌案微微点着。而谢福禧却在前方低头干站着,说完一长串后,早已是口干舌燥、两腿酸胀。 “嗯,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九爷挥了挥手。 这在平常的主仆间,是再自然不过的事情。但谢福禧却是因为这一挥手,脸色微微发白。 他愣怔了好半晌,这才拾起了不知道早已丢到哪儿去的尊卑礼数,稍稍躬身答是,慢腾腾地移了出去。 经历了大喜大悲,谢福禧已是精疲力尽。 忆起了五年之中压抑到沉闷到心死的心情,不知是不是太过跌宕,谢福禧思忖着思忖着,竟又生出了喜悦—— 他还有什么能渴求的呢? 他渴求的不就是九爷平平安安的么?如今九爷生龙活虎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已经算得个奇迹!失忆与之对比,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既然他谢福禧能让九爷在这一世让喜欢上自己,便有自信再让失忆的九爷——再次喜欢自己! 经历了生死过后,经历了五年苦苦的等待过后,谢福禧早已练就了一副铜墙铁壁。只要九爷还活着,只要九爷没事,那么任何的艰难险阻在自己面前,都算不得什么! 谢福禧愈想愈激动,刚迈出的步子转了个弯,兴冲冲地又朝秋茗居去了——
第127章 :跟踪 “九爷~” 可当谢福禧再次跨进内室的时候,却发现九爷正站在一旁岿然不动。 “九爷?”谢福禧再次呼喊道。 御池雁声转过了身子,眸子有些晦暗不明,带着些探究、疑惑和尴尬。 原来在这内室之中有两张床榻,一张当然是九爷的,而另外一张正挨着九爷的床榻。 床榻之上,还放置着整整齐齐叠着的衣裳,明显是男子衣衫。 御池雁声不是不知道这内厢的用处。一般而言,这应该是通房丫鬟的特别待遇,然而……何时又成了普通男仆的住处?再联想方才那小奴才的一言一行,仿佛一切都呼之欲出了。 男宠,这是御池雁声脑海中唯一能想到的词。 饶是再淡定自若的御池雁声见着这幅场景也没来由地有些尴尬。在怀疑的同时他也在思索着,何时自己有了这等癖好?怎地自己未曾发现过?难不成是误会了? 这秋茗居向来是小奴才打扫,平时也没有人到访,若是在这内厢里安置着,倒也还说得过去。 如此思忖着,心便稍稍放下了一半。 他转身道:“有什么事么?” “没、没什么事。” “嗯。” 两相静默,皆有些无所适从。 “九爷,你,你以后不呆在这儿了么?” 御池雁声摇摇头:“以后恐怕都不会回来了。”言罢,他再次添了句:“若你想安排到别的房里——” “不,不是。” 话音未落,谢福禧便忙不迭地插话:“我不想去别的房里,我就伺候九爷您。” 御池雁声一怔,眸子稍稍暗了下来:“我不需要人伺候。” “可是——” “我不需要人伺候。”九爷加重了语气。 谢福禧的神色瞬间失落了下来。 话尽于此,御池雁声便再不想多言。对于这宁王府,也再没有了待下去的必要。在秋茗居中转了一圈后,他发现所有的东西他都熟悉,然而所有的东西他却再不需要。 不管是人还是物,对于他来说,只是负累罢了。 “你同御池——你同宁王禀告一声,我已经离去,便不多叨扰了。” 御池雁声提步而出。 “九爷!” 谢福禧抓住了他的袖子,不可置信地说:“九爷你又要走么!” 御池雁声烦不胜烦:“放手。” 谢福禧怔愣半晌,这才不舍地放了手。 等九爷出门后,谢福禧便是飞也似的收拾好了行囊,又抽出一张纸,上面写上几个狗爬式的大字—— 我跟着九爷去了! 说他没出息也好,说他太过任性也罢。谢福禧只知道,这一辈子他都再不可能放开九爷的手! 他背着个小包袱,偷偷摸摸地跟在了九爷身后。 谢福禧想着,等九爷走远了自己在闪身出来,到时候再死缠烂打一番。就算九爷不记得他,总是狠不下心将自己甩在荒郊野外之中的。 但这对于御池雁声而言,全然不可行。 因为在刚刚出府之时,御池雁声就已然发现了后方鬼鬼祟祟的身影。 登时御池雁声便大为头疼。 呵斥一番?好歹是伺候了自己多年的奴仆。任他跟着?万一他不肯死心果真缠上来该如何? 进了乌衣巷,人头攒动好一番拥挤。 御池雁声闪身快速地在其间步履匆匆,不一会儿便与后方跟踪的人拉出好一段距离。 可不过片刻,那种熟悉的气息又出现了。 御池雁声皱眉,突地往后方一瞧—— 谢福禧被吓得一个激灵,左瞅瞅右瞄瞄,赶快蹿到一边儿去躲了起来。 御池雁声扶额:如此低劣的跟踪技术?这奴才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 不准备与之纠缠,御池雁声干脆走进了一个死胡同,施展轻功两脚在墙壁之上轻踏,人已经离地几丈高,须臾便停在了房梁之上。白色身影微闪,以破风之势向前掠去,足尖轻点,在瓦砾上发不出任何声响,在地上的人们还未觉及到的时候,早已乘风而去。 “诶,不是这条路么?” 谢福禧站在死胡同面前挠挠头,心下一阵懊恼! 他该跟紧一点的,怎么办,现在他把九爷给跟丢了! 他来来回回绕着圈子,仍不相信九爷能跑远到哪儿去,于是又提步出了胡同,小跑着在街道上搜寻他的身影。可未搜寻到几圈便是大汗淋漓,这周围的几条小道,竟都是没有九爷的半点影子! 谢福禧走着走着,便走出了一里远。 而现在在他眼前的景象,却是万般熟悉。 如今的气节是春日,倒也不是逢常。街道两旁小贩虽多,但却还是没有节日那般的热闹,更遑论是与中元节相比了。 五年之前的中元节,他与九爷一同来到这儿,买花灯、放花灯、看杂耍。那些景象历历在目,然而在几年之后却是物是人非,那些甜蜜和喜悦如今只存留到他一人的脑海中,供他在岁月中反复品尝回味,度过了一个个不知多难熬的春夏秋冬。 思及此,谢福禧的疲劳像是随风消散一般,心中的坚定愈来愈盛。 他会让九爷想起来的,他会让九爷再喜欢上自己的! 与此同时,一个别样的想法又突然冒出了脑海—— 这京城如此大,如若真是挨个挨个寻不知道要寻到何年何月。九爷也断断不可能在今日就出城,那么他今晚定然有歇息的落脚处,相比毫无目的地找寻,去问些客栈可要方便地多! 谢福禧一拍头,高兴地笑出了声,他这就去问问客栈! 一家一家地问下来,从旭日东升到太阳西斜,谢福禧兜兜转转地,又踏入了一家客栈—— 悦来客栈。 “哟,这位客官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 谢福禧递上一块碎银子,道:“老板,我想问问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位穿白衣的公子,长得很高大很俊朗,名叫御池雁声——” “不巧了,这位客官。我这儿天天人来人往,可记不住每个公子哥儿的样貌和名号。” 这老板话虽是不错,但对于眼前这小哥口中的人却着实有点印象。毕竟在京城中,看起来如此仪表堂堂又身份尊贵的人可不是每天都能见着。但他对于那一点碎银子,明摆着看不上眼。 谢福禧开头还不知道要贿赂人,在吃了诸多亏之后才有了点长进。然而这些长进还不够,听不出人家话里隐含的意思,说什么便信什么,对于这老板含糊其辞的话语,只知道点点头,道了个谢便失落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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