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茗捂着上腹,脸蛋冻得通红,本能往边上躲:“二少爷,我突然难受。” 他没注意这些,把人拽起来:“少装可怜,你给我说清楚,到底是谁指使你陷害我的,是不是夫人?!” 阿茗虚弱得直打晃:“我……我……我不能说……” 他急了,把人拉到路中央:“你跟我去见王靖潇,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他。” “您松手!”阿茗挣脱开,走了几步却又停住,回头道,“我喘不上气了,憋得难受。” 他抓住阿茗的肩膀,软绵绵的身体没有任何支撑:“你怎么了,病了吗?” “水……水……”阿茗倒在他怀里,慢慢滑到地上,原本红扑扑的脸蛋此时已是煞白:“我吸不上气了,救我……求你……”声音渐弱,最后归于死寂。 他瘫在原地,惊恐地望着怀中的人,那骇人的死状与父亲如出一辙。 在此之前,他一直认为父亲是心痛病突然发作而暴毙,可现今眼前的景象却给他当头一棒。几乎瞬间,他有了个可怕的猜想,也许父亲根本就不是病故。 他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境地,既要洗脱嫌疑又要整垮宋世君,还要找出真正的凶手,可谓举步维艰。 幸好,他的脑子转得足够快。在人们围拢过来之前已经组织好语言,利用杜晚再次把矛头指向宋世君。 在祠堂,李紫舟的针锋相对让他明白宋世君也在极力构陷他,然而更令他惊讶的是,这一回廖夫人似乎也在暗示什么。 他暗自好笑,宋世君自以为是的聪明却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廖夫人怎么能把宋氏家主的位置拱手相让,形势怎么看都对自己有利。 王靖潇听完叙述,插口道:“所以文公是被毒死的?” “这是目睹阿茗死亡之后,我才意识到的。他们两人临死前的样子太像了,不可能是巧合。” “谁杀的?” “其实在后来,你已经接近真相了。” “廖夫人?” 忏奴点头称是:“投毒杀人,必定只有亲近之人才有机会下手,利用对方的毫无防备之心来害人。” “你早就怀疑她?” “父亲喝了茶水后才出现症状,那茶一定有问题。但直到她头疼时拿出安神丹和旱烟袋,我才明白过来,明正堂门上的小洞就是烟杆倒着插进白纱中造成的。据我推断,阿茗在我进去没多久之后就睡了,再醒来时,明正堂就已经出了命案。他害怕被扣上玩忽职守的罪名,因此对廖夫人言听计从,却不想还是被灭口。” “安神丹能迷晕人?” “可以,但剂量要很多,天知道她放了多少香丸在旱烟袋里才让我晕过去,很可能把半个月的量都用上了。” “你明知道真凶是谁可还要不断引我入歧途,真是可恶!”王靖潇怒道。 “对不起,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设下的局必须走完。”忏奴平静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 “怪不得每当我怀疑廖夫人时宋世君的嫌疑也在上升,他们简直就是比着来,都是你在背后搞鬼。”王靖潇逐渐升腾起一种被戏耍欺骗了的愤怒,觉得自己在对方眼里就像个傻子,“你一直在以看戏的心态来看我所做的事吗?” “没有,怎么会呢?”忏奴向前探身,手搭在王靖潇膝头,可旋即又被拨开,只得悻悻然重新坐好,抱着彩蝶瓶寻找慰藉。 他们各自沉默一阵,陷在心事中谁也不说话,最后王靖潇率先打破寂静:“江燃到底因为什么非死不可?” “他是变数,我本没想要杀他,要怪只能怪他自己贪得无厌枉送性命。” 6 腊月三十,酉时三刻。 忏奴站在三岔路口处,回身望着身后的黑影,挑着灯笼一瞧,笑如鬼魅:“是你!” 江燃从暗处走出:“走这么急,这是要干嘛去?” 忏奴避而不答:“你跟踪我?” “拿出来。”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江燃伸手,掌心向上:“既然捡到好东西,让我也开开眼去呗。” “你想要什么总得说清楚,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知道你要何物?” “少装糊涂。”江燃眼冒精光,“刚才在云海楼的斗殴中,从二庄主怀里掉出个东西,被人在脚下踩来踩去最后踢到桌子下面,后来你乘人不备偷偷捡起来揣在自己身上。” 忏奴垂下眼低声道:“我那点月钱少得可怜,根本不够花,好容易捡个便宜,你还要分去?不过就是个破玩意儿,你看不上眼的,不如留给我。” “二庄主的东西能是破玩意?”江燃道,“你拿出来给我瞧瞧,若真是普通物件我让给你,要是值钱货咱们可要对半分才好。” 忏奴没有动。 江燃失了耐心:“要是不愿意,那你就去夫人跟前说清楚,看她怎么治你。”他上前几步,拉住忏奴的胳膊。 “你放手,我给你看。”忏奴摸进怀里,取出一块玉玦交给江燃,“就是这个。” 江燃拿在手中反复验看,眉开眼笑道:“果真是好东西,咱们拿到当铺去,至少能值……”他的话没说完,喉咙处就被割了一刀,鲜血顺着脖子往外涌。 “能值一千两,可惜你一个铜板都拿不到。”忏奴把匕首在江燃的裤腿处擦干净,趁无人时把尸体拖到玲珑轩院门口。 他刚放好尸体,惊觉有人走来,迅速闪到一块大石之后,借着夜色隐蔽。 来人是单荣。 他本想等单荣离开,但突然想到父亲之前的话,西苑亏空赤字严重,单荣做管账不会不知道,若单荣一死,账本再失踪,那宋世君的嫌疑就会急剧上升,双重保证之下西苑很快就会完蛋。而且这样一来,江燃的死也不显得突兀,毕竟他也和单荣往来密切。 想到这里,他悄悄跟上去,锋利的匕首再次出击,寒光划过嫩薄的肌肤时,单荣发出急促的哀嚎。 声音不大,但足够引人注意。 他没工夫去管地上是否留下痕迹,一路向西逃窜,可后面的人咬得很紧,始终甩不掉。 眼看要被追上时他急中生智拐进一片松树林,高大的树木虽提供了掩护,可他还是被暗器击中,腰上剧痛令他差点跌倒。最后,他凭借熟悉的地形终于甩开追踪者,一瘸一拐回到无心小筑。 阿龙看见他身上的血迹时只微微一愣,然后又恢复常态,服侍他把衣物脱下,问道:“您受伤了吗?” “没有。”他盯着少年想在苍白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然而阿龙什么表情都没有,只道:“没事就好。” 他悬着的心放下来,阿龙的表现让他很满意。他自己褪下里衣检查,左腰的位置有一大块紫痕,表皮擦破,触之剧痛。 故事讲到这里,王靖潇忍不住冷笑:“如果当时我直接推门进去,是不是就能把你抓个正着?” 忏奴道:“不错。” “我错就错在太信任你,让你钻了空子。” 忏奴别过脸,像是赌气一般:“你不也利用我的信任来诈我吗,你一开始的问话要是出自别人之口我是不会承认的。” 王靖潇道:“我又去找了一次阿慈。” “那个小昆仑奴怎么说?” “什么都没说。你故意说窗外有人引我出去,就是为了威胁阿慈,让他按照你的意思说吧。” “他的话让我措手不及,我害怕了,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其实你大可不必紧张,因为阿慈也只看见了个黑影,其余什么都不知道,你就算不威胁他,他也说不出什么来。” 忏奴轻笑:“可能这就是做贼心虚吧。” 此时,王靖潇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要照你这么说你杀江燃和单荣是临时起意,那么慕伶人是谁杀的?” 忏奴表情微妙:“你说呢,他和阿茗都是可怜人,被人摆布着,因为知道了太多而断送性命。孟云珠后来对廖夫人的质疑是真的。” “原来……”王靖潇重重叹气,无可奈何道,“宋世君的所谓自杀也是你做的?” “是。” “如何下手?” “阿龙拿了放有泻药的酒引开了看守,我借机拿了钥匙进去。” “他能坐以待毙?”王靖潇可不相信宋世君会老老实实按照忏奴的话去做,只要有半分生机必定会争取到底。 忏奴想起宋世君一见到他时震怒的表情,不禁幸灾乐祸地笑了。 当时,宋世君恨不能掐死他,但因为所中迷药的药效还未完全清除而有心无力,只能逞口舌之快,把他骂得体无完肤。 “您说完了吗?”他的好心情丝毫不受影响,“说完就请上路吧。” 宋世君惊恐地看着他:“我已经这样了,你还要杀我?” “谁敢保证你会不会东山再起呢?” 宋世君哀求:“你放我一条生路,我把所有家产都给你。” “我不需要。”他掏出一条丝帕,朝宋世君脸上一扬,“放心,我给叔父选的死法一点儿都不痛苦。” 宋世君有气无力:“你真是心狠手辣的畜生!” “这话我回敬给你。要不是你诬陷我在先,我可能还会心怀愧疚呢。” “诬陷你的是廖夫人,是她在文公死后找到我,让我配合阿茗说谎。你应该去找她算账,而不是抓住我不放。” “你这蠢货,就没想过廖夫人的嫌疑,你但凡聪明些,都不至于被她耍得团团转。” “你放了我,咱们一起去指控她!” “晚了,”他从角落找出个碎瓷片,抓住宋世君软绵绵的胳膊,在手腕脉搏处狠狠一划。 宋世君疼得叫唤:“你为什么不去找那毒妇,非要置我于死地?” “你怎么知道我不去找呢,放心吧,你黄泉路上走慢些,那个不要脸的贱人会追上来的。”忏奴说完,踢了一脚。 宋世君哼哼唧唧,努力抬起手,可到最后也只是动动手指,虚弱道:“你不会有好下场的,你比任何人都毒……王靖潇要是知道真相不会放过你,到时候……” “就不需你费心了。”他给宋世君整理好衣服,重新锁上门,头也不回地走出小屋…… 王靖潇问:“为什么要杀他?” 忏奴答道:“他死了就没人再翻案了,西苑从此落寞下去,宋琰才能顺利掌权。” 王靖潇心情可谓五味杂陈,沉默半晌,才道:“你为了任务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只可惜你到最后也没有给文公报仇。” 忏奴想起端给廖夫人的那杯茶,笑了。 王靖潇凝望着他,似乎知道了最后的结局。他道:“还有个问题,廖夫人用的什么毒,怎么会没有典型的中毒症状?” “这一点我也是后来才明白的。你还记得阿缨吗?” “记得,他之前病死了……”王靖潇恍然,“他是被毒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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