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主要起效用的是那层剔透的外衣,内里是个石胆,有温养的功效,与外衣的嗜血衣层相抗相成。” “难怪……我说怎么敲开之后是有两层的。”闻人晏嘟囔道。 立在老神医身后听到他这一发言的温晚意顿时精神一振:“你怎么还敲了?这可是件宝物。” “宝物嘛,对于有用的人来说,才会是宝物。而对于没用的人,就是个玩具嘛,敲了又如何?也没有太贵。” 闻人晏说得理直气壮, 他觉着阿寻肯定是不喜欢小人的,就像面对无归崖下的满壁魔功,他又没那个表面装得光明磊落,暗地借着身份方便偷练魔功的心思,既然是魔教留下来练功的玩意,他没必要,既惹人惦记,又容易埋下祸患。 而在温晚意眼里,只被他的财大气粗给震慑到,尤其在不久后,还亲眼看见他把那内胆做成剑穗,胡扯了一通,送给了殷寻,从此死心塌地,一心想跟在他身后捞钱。 从前温晚意藏在天山神医谷中,两耳不闻山外事。 等从山里头出来后,听见江湖人传说闻人晏与殷寻不对付,顿时傻了眼,心道,都是一群没眼力劲的东西。 不像他,慧眼识珠,一下就知道该讨好谁才有财路。 老神医说,混元珠的内胆是好东西,能稳人功法。 殷寻人本就心静,最是适合带着这么个坠子,对他的身体颇有裨益,甚至能缓下些许毒性。 先前殷寻受伤,温晚意就有私底下与闻人晏说:“殷少庄主日日把佩剑带在身边,所以像刘金盏下的毒,才入不了心肺。” 听得闻人晏“哇哦”了一声,点头道:“果然是好东西。这银子花得还算值当。” 那内胆做了剑穗,那内胆闻人晏也没有浪费。 后来他又问:“那外衣毁了是不是全没用了?” “不吧,”温晚意想了想,颇具钻研精神地接话道,“倒是可以尝试把外衣磨成粉喂给畜生试试,说不定也能起些功效。” 于是闻人晏真的就试试了。 “可厉害了,平日那牛只能犁地两亩,从那以后,每日都可以多犁一亩。把天山的乡里们高兴坏了,送了我好些蔬果给我们。” 闻人晏一脸认真地说着,成功地把面前萧正严的脸色给气绿了。
第65章 江湖事 西南的山川, 钟林毓秀,有自己独特的技艺风俗,也养出过不少的鬼怪传说。而从前最为中原武林所熟识的一个,在其中影响最大的一个教派, 便是「灵蝎教」。 一个仅差净世剑宗一着的魔教。 传闻中, 他们会用尸毒炼蛊,养出人蛊。 灵蝎教教主石尹久常年浸泡在虫药中, 其中一味, 就含人蛊毒,可以令人功力大增。就这行径不比浊教那杀婴取血要轻巧多少, 甚至用此组建了一尸军,来供自己驱使。 石尹久是个心比天高,野心大的。西南边陲有毒瘴庇护, 中原人进来不容易, 但他不想局限于这一小方天地, 甚至觉着天下武学各有不同,制作出来的蛊人效果也不同,能成就带着他更上一层楼, 实现他诸多不切实际的奢望。 但他们又没有净世剑宗来得强悍。只能蛰伏着等待一个大规模攻入中原的机会,而当时的四方乱就给了他们这个机会。 这一乱, 断断续续乱了三、四年。 等到事态彻底平息, 原本那个像跳蚤一样跳得最高的灵蝎教教主, 却又倏尔人间蒸发,再无踪迹。连同着整个灵蝎教,都恍若江湖人士的一场噩梦, 梦醒了之后, 发现这个曾经肆虐的魔教, 像是从未存在过一般。 不像净世剑宗,没事还会蹦出来几个浊教余孽,去做些残害妇孺的事,总惦记着能恢复净世剑宗当年的“荣光”。 有如一条鲠在喉间的刺,吐不出,咽不下。 而这位下落不明的灵蝎教教主,正是闻人晏先前与殷寻提到的那个,柳晴岚的仇人。 柳晴岚从前有个友人,是个将门出身的世家女,却那年新春际,在清剿混入叛军的灵蝎教时,为石尹久所杀。 身为郡主的何清池曾经也与那位女将军交好。 因此,在她离世后,何清池带着闻人晏和他的弟弟闻人丰一道前去悼念。也是那时,闻人晏第一次见着了师父柳晴岚,脸上那如巨口般的刀伤还未完全愈合,有紫黑色的脓液,不带停歇地腐蚀着那看似瘦弱的女子身躯,很是骇人。 柳晴岚独自一人在灵堂前跪了很久很久,神情难得并无温柔,只余淡漠,像是天地间只余她一人独活。 而她面前的,是一个木匣子。 来时何清池没与他们兄弟俩说明此行的目的,所以当时闻人丰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知道躺在那木匣子里的,是个人,他们认识的人。 印象中是个总是满身银甲,说话粗声粗气的大姐姐。母亲曾对他们说,她是个能安邦定国,护万民喜乐的大人物。而现在这位大人物,不再会钳着咯吱窝把他们拎起来到处乱甩,也不再会从怀里掏化掉的松子糖试图哄他们开心。 人死了,就是死了,怎么也没办法重新活过来。 知道此事后,还是个小屁孩的闻人丰就这样“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眼泪鼻涕直流,模样看着颇丑。却又同时显得向来热情的闻人晏淡定得有些过分冷漠。 “那是我过得最不开心的一个年。” 不久前在闻人府中迎新春时,闻人晏就已经与殷寻说起过这些个往事。 闻人晏当时神色难得有些空茫,人看上倒是一下有心有肺了起来:“我其实心里真的可难过了,但是哭不出来……怎么也哭不出来。” 或者说,其实他也就在殷寻面前,会忍不住掉出眼泪珠子。 许是因为在殷寻面前,他才会觉得安心,知道自己可以把所有的软处展露在殷寻面前。 他握了握面前殷寻的手,就着并不明显的温热,想从中再偷得一点安心感来。 总觉得,如若一身武学独步世间,却捉不住离人的衣角,那当真是件极其可怕的事来。 故而就算心知殷寻剑法卓绝,还是止不住会担心殷寻受伤。 “嗯,那是因着确实很难过。”殷寻缓声道,回握住闻人晏的手,任由他带着自己的手抚到脸侧。 闻人晏晃了晃脑袋,“阿寻,当真不会离开我吧,我……” 他对着很多事都总是肆无忌惮的,行事大胆,但唯独对着殷寻的事,总会过分谨慎,总会心生怯意。从前是担心他的“神仙”无心无情,万一做了逾线的事,会因此与他决裂;现在同样是担心,他要是没看顾好这位“神仙”,就会被人抢走,或者被自己弄丢。 胡乱地想着,胡乱地说着,然后就听“神仙”不客气地说道:“阿晏染了新毛病。” “什么毛病?”闻人晏紧张了起来。 殷寻就在他唇角印了一下,没能往他唇边落下印子,反倒是自己唇上被染上了些许嫣红色。看得闻人晏一瞬觉得全身热了起来。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殷寻也学会了点胡说八道的本领来:“若一日不曾亲吻,就容易变得不安稳。” “……是欸,”闻人晏烫着耳根子,专注地看着眼前的人,像是要把面前的人尽数收入眼底,好一会,才顺杆子往上爬,“看来是中了什么解不开的毒,得服药。” 说罢,就开始回敬式,往殷寻唇边亲一口,再亲一口,多亲一口。 眼见着要啄个不停,殷寻摁住闻人晏的肩:“是药三分毒,今日太多了。” “不多!”闻人晏说得义正言辞:“人一日得三餐呢,药也得三服。” 殷寻眼眯了眯,心想,原本只是想安抚一下人来着,怎么还把自己给一日搭进去三回。 好在殷寻几乎不会去计较什么得失,想着横竖他也不是第一日纵容闻人晏了,也不怕再多出几次。 等闻人晏心满意足地“服完药”,手穿过殷寻的腰侧,装得正经地替人细上腰带。 就听殷寻头挨在他肩侧,低声承诺道:“阿晏莫要忧心,我当真不会离开。” 他都已经被阿晏圈养住了,还怎么离开呢? 除了那往事,闻人晏也有与殷寻说当下。 比如柳晴岚此番,确实如江湖人士猜测的那般,是想撂挑子不干了,想把盟主之位让出来。但在让之前,她还需要需要先把石尹久给杀掉。 最开始是闻人晏发现,均天盟中,有人手脚不干净。 因着那人的经历,顺藤摸瓜,摸出了点与灵蝎教相关的眉目来。他对柳晴岚说:“不能等到他们想要动手了、要耍什么阴谋诡计了,我们才去拆解,那也太被动了,容易吃大亏。” 柳晴岚问:“那依晏儿所见,该当如何?” “用饵钓鱼呗,既然盟中有人包藏祸心,那肯定就会有所行动。” “他们这些人,见不得光,行事总得偷偷摸摸,束手束脚的,所以只要有所行动,就肯定会露出马脚。让他觉着他们在暗,我们在明,等他们有了大动作,不就可以一网打尽了吗?” “甚至说,我们还可以给他们一个大动作的机会。” 柳晴岚笑了笑,道:“看来,应是我来唤晏儿老师才对。” 把闻人晏闹得登时厚不下脸皮,只能用团扇挡住自己的脸,应道:“不敢当。” 想了想,又觉得这般谦虚有些亏,补充道:“师父可以等到我把阿寻骗来了,再当着他面这样夸我,多夸点。” 柳晴岚:…… 她难得不是很想要这个徒弟了。 当然,倒也没有真的不要,就着徒弟的思路查下去,柳晴岚总算再度见着了仇人。 闻人晏抬眸,看着满脸狰狞的萧正严,漫不经心地踢了踢那滚落到他脚边的假混元珠。 已然能确定,这位已经多年不曾在外头晃悠的丐帮右长老,正是消失已久的灵蝎教教主,石尹久。 石尹久自四方乱平后,一边受邪功反噬,有些许走火入魔的迹象,一边在暗中休养生息,意图再度起事。 期间他一直保持着自己三十年前就有的丐帮长老身份。因为身上常常有污泥傍身,所以旁人对他总是退避三舍,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静坐,有时一坐就是大几十天,不吃不喝,简直像个泥塑像。 也经常,当真只是个泥塑像。 “我这人嘛,其实没什么大志。”闻人晏声音轻慢,话说得很是轻巧。 “就希望天下安定,你们能少筹谋点事情,少摆弄歪门邪道,让我能偷得清闲,安稳度日。” “石教主可知,我虽家中常有江湖客,但爹娘将我护得很好,直至八岁,才头一回见着死人,就是你们灵蝎教弄出来的死人。” 一个全身都被捅成了筛子的人,就这么瘫倒在闻人晏的面前。那一个个血口还有嗜血白虫锲而不舍地往里钻,像是要把这人身上的最后一抔骨血给啃食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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