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霍松声睡梦中呓出一个名字:“……戚桐语。”
第15章 霍松声醒来时,窗外正在下大雨。 他被恼人的雨声吵醒,一睁眼,头疼的天灵盖都要飞了。 “嘶——” 霍松声敲着后脑勺爬起来,环顾一圈,房中只有他一个。 他下床找水喝,昏蒙的思绪在冰凉的液体中一点点清明。 然后霍松声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一切。 他低头一看,身上只有一件单薄中衣,再去铜镜那儿照了一下,脸上的易容也被洗掉。 霍松声从见到那姓方的地方开始想,一直想到林霰的手…… 他狠狠“啧”了一声,真他娘乱了套了。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推开。 林霰提着食盒与满脸冒热气的霍松声撞个正着。 大将军没忘昨晚说了多少遍要杀了林霰,当即便杀上去。 食盒掉落在地,叮铃哐当一通乱响。霍松声揪着林霰的前襟,直接给人按在床上。 “林霰!”霍松声咬牙切齿地喊出林霰的名字,“一晚上了,你的说辞编好了么?” 林霰被霍松声压着胸口,呼吸不畅,他感受到了霍松声纷呈的怒火,一时被那火气呛个正着,脸色难看地咳嗽起来。 霍松声瞪视着林霰,一条一条给他理:“不说话是吧,那我来替你说。我们就从李暮锦开始,你以为我不知道她是你的人吗?我前脚在羽花楼吃饭,后脚她就把我认出来,放着遂州知府不求,找我一个边塞将军。她身上的味道跟你那么像,你们没在一起少待吧?” “让我来猜猜,你早知那天会有一批货物发往长陵,顺水推舟引我上船,借船员之口将杜隐丞暴露在我面前。以你的聪明,满江沉船也一早就料到了吧,故意溺水装柔弱,演这么一出大戏,顺理成章跟着我回到南林侯府。” 霍松声气笑了:“你这招妙啊,现在宸王和大公主都知道你攀上了南林侯府,霍家远离党争这么多年,你在床上躺两天就帮我站了队。林先生,你看上我手中兵马多久了,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我为你马首是瞻了吗?” 林霰很急地喘了两口气,费力将霍松声压在胸口的手挪开一点:“各取所需罢了,将军没必要这么动怒。” “各取所需?”霍松声重复着,神色变得危险,“所以昨夜也是各取所需吗?春药这么不高明的手段都用上了,先生是担心我对着你硬不起来么?” 雨劈里啪啦地下,霍松声粗鄙的言辞令林霰脸色骤然冷却,讲到最后,林霰竟然一扬手将霍松声从身上掀了下去。 “将军以己度人,越说越离谱了。” 霍松声拽着林霰不让他走:“那你说我哪里冤枉你了?” 林霰扭头看向霍松声,冷淡的眼睛含着不明显的怒意。他第一次用这样凌厉的目光看霍松声,一字一顿道:“春日宴不是我让人下的,我也不知道你会找去飞仙楼。” 霍松声说的所有他都没有否认,唯独在这一点上动了怒。 可霍松声已经不信任他了:“哦,你什么都不知道,可你知道去哪里捞我。” 这点确实说不通,霍松声去飞仙楼和清欢阁是易了容的,林霰没道理认出他来。 果然林霰不说话了,他保持着面朝霍松声的姿势,眼尾狠狠跳了两下。 霍松声荒谬道:“林霰,别告诉我你神通广大,掐指一算就能知道是我。” 林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绷紧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将军信也好,不信也罢。” 这是要破罐子破摔了。 霍松声:“好一句信也好,不信也罢。先生从头到尾就没有诚心待人,如今也别怪我心狠手辣。我且问你,你到底知道什么?杜隐丞及其同党究竟是谁?你奉诏入宫到底有什么图谋?今日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 罕见的一道闪电划破初冬的天空。 只听惊雷乍起,霍松声脸色骤变,一把将林霰拉在身后,下一刻数十个黑衣人破窗而入。 又是聆语楼的一字杀手! 霍松声昨日就没带佩剑出门,此刻赤手空拳根本不是对手。 走廊上的客人四散奔逃,一言闻声而来,他腰间有一条牛皮长鞭,“噼啪”一声,长鞭破风而来。 霍松声趁机一脚踢断了床柱,折下一块木头算作兵器。 杀手个个拿着长剑,左右削几下,便将木头削断。 一言挡上前来:“带先生先走!” 霍松声紧抿着唇:“你自己小心。” 然后他拉起林霰就跑。 林霰跑两步脸就白了,反扣住霍松声的手臂:“客栈后院有马。” 到了后院,霍松声让林霰先上马,他原本想解另一匹,但杀手已经追了过来。 林霰回头看了一眼,将手递给霍松声:“上来!” 霍松声从没觉得林霰那手这么糟心过,他抓住了,长腿一跨坐到林霰身后。 清晨的长陵街头人烟稀薄,许是因为这场大雨。 二人一路纵马狂奔,穿过无人的街道,一路向郊外疾骋。 聆语楼的杀手在身后穷追不舍,霍松声被雨势浇灌地睁不开眼。 “姓林的,你到底惹了多少麻烦?” 林霰不停喘着粗气,这雨对他来说太冷了,他整个人都在发抖。 霍松声似乎意识到这一点,将林霰往怀中按了一按:“冷就抱着我!” 霍松声只穿了件中衣,此刻俨然湿透,白色布料裹在身上,勾勒出健壮身形。 他手上用力,将林霰从跨坐的姿势变成斜坐,一手握紧缰绳,一手紧紧搂着林霰。 他们已经远离长陵,进入城外荒山。 这山霍松声在长陵时经常过来,上面有座寺庙,叫做阁王寺。 马儿不住嘶鸣,霍松声回身张望:“这样不行,山上有无辜僧侣。” 林霰在霍松声怀里哆嗦,颤声问:“山上有藏身之处么?” 霍松声想起一处:“有个山洞。” 他在半道中弃了马,又嫌林霰脚程太慢,索性将他背在身上。 荒山上有许多可供藏人的洞口,随便一处都被藤条掩盖,十分隐蔽。 霍松声凭着记忆找到一处,破开遮掩的藤条,等二人都进了洞,再从内将洞口掩上。 不过霍松声多年未来,山景变化极大,他要找的并非眼前这个洞口。 他们现下藏身的地方过于狭小,俩人不仅不能站立,还不能同时坐下。 霍松声说:“找错了,我们先……” 凌乱脚步出现在附近。 霍松声噤了声,既然站不行,坐也不行,而且还走不了,干脆将林霰拽到身上,让林霰坐在自己腿上。 洞中昏暗,霍松声透过藤条的缝隙观察外面情况。 雨天可以掩盖许多声响,也可以模糊视线,这为他们躲藏提供了很好的条件。 林霰不太敢整个人都趴在霍松声胸口,单手撑着粗粝的石壁。 有身影从眼前晃过,霍松声一惊,一掌按住林霰的后脑,将他的脸压在颈间。 一瞬间,纷乱的呼吸与鼓噪的心跳齐刷刷冲击耳膜。 霍松声起初还在留意外面,但很快,注意力就被这些细碎的声响分散。 他不禁想起林霰的手,某些感官在这一刻复苏。 昨夜,他亲身体验了一把这只手的温度是如何从冷变热,再充盈着汗水。 霍松声的呼吸加快了,起伏的胸膛顶着林霰。 他忽然觉得口干,面前闪过林霰那双迷雾一般的眼睛。 身上的林霰倏然抖了一下,压抑至极的咳嗽沉闷地砸在肩上。 林霰忍得脸都红了,抬手捂住嘴唇。 几个杀手就在洞外来回走动,此刻任何声响都会令他们置于危险之中。 霍松声感到林霰在极力忍耐,小幅度地抽动。 “找到了吗?”洞外有人问。 “没有,但应当就在这附近。” 一柄长剑自洞外戳了进来,霍松声反应极快的将林霰压倒,剑梢堪堪从霍松声身侧划过。 剑锋寒光凛凛,林霰忍到极致,额上青筋暴起。 洞内原本昏暗,剑光却让霍松声看清林霰难受的脸。 落雨纷纷,腥臭的泥土混合着植物腐烂的气味。 霍松声鬼使神差的摸上林霰的脸,用潮湿的手指不算轻地捻他的下颌。 那动作就好像在林霰脸上寻找些什么。 这是霍松声第二次对林霰做出这样的举动,依旧一无所获。 他想到林霰口中的“各取所需”,心中再次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荒唐。 可就在这个时候,林霰张开嘴巴,小心地吸了一口气。 霍松声绷紧的弦就是在这一刻断的。 他捧起林霰的脸,将所有的痛苦一一堵了回去。 林霰耳中发出长久又悠远的轰鸣,他在柔软的触感中生出了万劫不复的错乱感。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嘈杂声都褪去。 霍松声微微抬起身,低声问了一句:“手,还疼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一直惦记。 事实上他都不确定林霰昨晚到底用的是哪只手。 林霰小指微蜷,不小心碰到了霍松声的手背。 这一下仿若将心中残存的怒火尽数清空,大将军终于知道“良心发现”四个字怎么写,别扭道:“你可别又大病一场,赖在侯府叫所有人以为我同你为伍。” 林霰顿了顿,撑起上身:“人好像走了。” 霍松声爬起来,不确定那些人会不会在附近埋伏:“再等一会儿,雨停了再走。” 俩人浑身湿透,形容狼狈。 霍松声挺怕林霰着凉的,毕竟这人刚从鬼门关出来没两天。 “过来。”霍松声展开手,招呼林霰。 林霰面带迟疑,看起来并不想离霍松声太近。 霍松声嫌他磨蹭,一把将人拽过来:“怎么,怕我要你命啊?” 俩人并肩坐着,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蜷缩。 霍松声拧了把袖口的水:“这山虽然是荒山,但山上有座寺庙,平日里没什么人来,香火也不旺,我恰巧认得里面的僧侣,待会可以去避一避,换个衣服。” 林霰垂下眼睛,没出声。 俩人静坐一会儿,霍松声说道:“你都入长陵了,大公主竟然还没放弃追杀你,不太合常理啊。” 林霰眼睛已经合上。 “昨日从侯府出来,你去见什么人了吗?”霍松声搓着自己的手指,“宸王?” 林霰又不出声了。 霍松声等了半天没听到回应,侧目看了林霰一眼:“林霰,你知道我在溯望原是怎么审犯人的吗?” 林霰僵冷的指尖泛着青,不太提的起兴致,但也配合地问:“怎么?” 霍松声说:“扒皮抽筋都是轻的,再硬的嘴到我这里都得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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