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眼泪似乎落得更凶了。 楚召淮吓了一跳:“我真不害怕,就算一个人我也不怕,我还能保护娘亲……” 白夫人将他拥在怀里,忍住眸中泪意:“嗯,真乖。” 娘亲的怀抱太过温暖,楚召淮睡得越来越沉,热意缓慢席卷全身,将他暖得脚下轻飘飘的,如同浮在云上。 *** 天还未亮,王府已灯火通明。 府医揉着眼快步而来,险些一头撞在门上。 赵伯赶紧将人引进来:“王妃忽然起烧了,不知是不是睡前冻着了,王爷说他好像还有心疾……” 府医一边应着一边走进寝房。 暖阁的炭盆搬出去一盆,比寻常要偏冷些,珠帘后的床榻上,姬恂披着宽袍坐在床沿,神色阴冷。 楚召淮躺在榻上像是过不来气似的一直急促地喘,浑身烧得滚烫,面颊通红满头是汗,一直在奋力地蹬被子。 “热……” 府医赶忙上前探脉。 楚召淮瞧着整日活蹦乱跳,身子却极虚,今日情绪起伏过大又受了些寒,小身板便吃不消了。 府医顶着姬恂好像要让他陪葬的冰冷目光,擦了擦脑门的汗:“回王爷,王妃受寒起了热,我这就去煎一副药。” 姬恂蹙眉:“他的心疾可会发作?” 起热是小病,可楚召淮的心疾却难预测。 上次楚召淮心疾发作,姬恂并未有多大动容,只在一侧冷眼旁观。 可现在骤然回想起那晚楚召淮痛苦得在榻上挣扎的场景,姬恂心间像是被堵住,一呼吸便觉得发疼。 府医讷讷道:“恕小的医术不精……” 姬恂眼神更冷了。 府医直接被吓出一身的汗,提心吊胆等了等,却没等到那句危险的词。 姬恂揉了揉眉心,哑声道:“先煎药。” 府医轻轻松了口气,战战兢兢起身去煎药。 姬恂对赵伯道:“去太医院请人来。” 赵伯忙点头,快步退了出去。 床榻上,楚召淮看起来难受极了,张开唇艰难喘息着,墨发凌乱铺洒满床,衬着面容更为病白可怜。 炭盆搬远了,姬恂怕他再受寒,伸手按住楚召淮要掀被子的手,蹙眉沉声道:“别乱动。” 楚召淮动作一顿,茫然地睁开烧得全是水雾的眼,瞳孔涣散失神,像是不认人了。 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说什么。 姬恂俯下身:“怎么?” 楚召淮喃喃道:“你在哄我吗?” 姬恂一怔。 他做得这么不明显吗? 让璟王殿下说出一句软话太困难。 姬恂好像真不会风花雪月,拿着湿帕子将楚召淮汗湿的额头擦了擦,随意道:“没哄你,本王特意推了公务带王妃去上元节玩、看打铁花、送宫灯,只是京城十大酷刑之一,想让王妃招供的手段罢了。” 楚召淮:“……” 楚召淮脑浆子都要烧成甜豆腐脑了,一时间无法理解姬恂的阴阳怪气,只挑选几个关键词。 没哄你,想让你招供。 “好吧。”楚召淮脾气好,脑袋烧得咕噜噜冒泡,还在问,“那王爷想让我招供什么?” 姬恂对上他的视线,一向铁石心肠的他竟罕见有种负罪感,他蹙眉伸手捂住楚召淮的眼:“先睡觉。” 楚召淮羽睫动了动:“可我热。” 姬恂冷酷无情:“忍着。” 楚召淮茫然道:“可是你不是让我别忍着吗?” 姬恂没想到这话能用在这儿,挪开手似笑非笑道:“王妃倒是会举一反三。” 楚召淮热得要命,后知后觉到姬恂方才盖他眼的手冰凉,下意识就伸着脑袋凑了过来,乖乖往姬恂掌心撞。 姬恂手一顿,宽大掌心贴着楚召淮汗湿的额头。 楚召淮眼眸眯起,终于不再闹着要掀被子。 等到府医将药煎好送来时,抬眼一瞧榻上差点“噗通”一声五体投地。 王爷常年衣衫单薄,连件厚外袍都没穿过,现在却坐在床沿将浑身滚烫的王妃半抱在怀中,凌乱锦被披着,将楚召淮瘦弱身躯遮掩得严严实实。 姬恂眉眼冷淡,掌心贴着楚召淮的额头,像是在安抚不听话的猫,有一下没一下抚着。 楚召淮蜷在他怀中,好像比之前要安分些,呼吸也均匀了。 嗅到药味,姬恂抬眸看来。 府医不敢再看,小心翼翼将药端上前。 外面寒风凛冽,药已被吹得散了些温度,刚好能入口。 姬恂端起药,另一只手扶着楚召淮的下颌,道:“喝药。” 楚召淮不抵触喝药,眼睛都没睁开就听话地喝了一口,吞咽下去后,他小声嘟囔:“好苦,驱寒药麻黄剂量不对,少了,白术怎么才放一点,火候,火候呢……” 姬恂:“……” 虽然喋喋不休,楚召淮还是乖乖将药喝下,继续挂在姬恂身上。 姬恂将碗放回去,问:“何时起效?” 楚召淮如今还烧着,这热意来势汹汹,竟比姬恂的体温还要烫人。 府医道:“一副药下去许是半个时辰左右能起效,可王妃身虚体弱……怕是会反复。” 姬恂蹙眉,抬手示意他下去。 楚召淮的心疾随时会发作,姬恂垂头问:“你上次服的心疾药丸还有吗?” 楚召淮含糊道:“有,在小矮柜里,第三格。” 姬恂瞥了一眼那破破烂烂的小矮柜——那锁大概也有些年头,都生锈了还挂着,随手一拽就能给扯下来。 不确定这锁是不是铁公鸡的家产之一,拽坏了要和他拼命,姬恂只好问:“钥匙呢?” 楚召淮有问必答:“脖子上。” 姬恂低眼瞧了瞧。 楚召淮脖子上的确有跟红绳挂着。 手指探进楚召淮衣襟里去勾那根绳子,指腹似乎触碰到滚烫的皮肤,烫得姬恂指尖一颤。 楚召淮热得满脸是汗,水珠顺着下颌滑落脖颈,浸出一层暧昧又色气的暖光。 姬恂倏地侧头,目光落在锦被上不去看。 凭着感觉将钥匙从楚召淮衣襟里扯出来,姬恂将人放下,拿着钥匙打开小矮柜。 熟练寻到楚召淮所说的药丸,姬恂正要掩上,无意中看到柜子角落里放置着的小麒麟木雕。 威武咆哮的小麒麟如今委委屈屈缩在黑暗一角,木雕出来的眉眼好像都有几分黯然。 姬恂漠然注视许久,若无其事地关上柜门。 天逐渐亮了起来。 赵伯匆匆从前院而来:“王爷,大事不好了。” 姬恂坐在暖阁床沿漫不经心看着书,听到赵伯的大呼小叫眉头轻皱:“太医到了?” “还未。”赵伯擦了擦汗,“前院兵马司的人来了,说是王妃和江洋大盗勾结,要将他带去大狱对质。” 姬恂眼眸冷了下来。 楚召淮喝完药后烧退了片刻,可瞧着又有烧起来的趋势,他连床都下不来,更何况要去大狱? 赵伯也觉得离谱。 堂堂王妃之尊,怎能因几句胡乱攀咬就去大狱? 想必太子也掺和了一脚。 赵伯正想着,随意一瞥微微愣了下。 那放着西洋钟的桌案上破晓时还空无一物,如今怎么放着个小麒麟木雕? 王妃病成这样也惦记着拿出来摆吗? 姬恂垂眼看着脸色苍白的楚召淮,淡淡道:“去前院告知兵马司的人,王妃病重无法出门……” 楚召淮翻了个身,皱着眉嘟囔了声什么,听不懂。 姬恂一笑,慢悠悠摩挲鸠首杖上的鸠眼。 “本王会替王妃去大狱一趟,好好和那两位,对、质。”
第46章 江洋大盗被关押在南城兵马司的大牢。 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大冬日出了一身的汗, 他擦了擦额头,犹豫地看向座上的三皇子:“殿下,这王妃之尊……” 按规矩来说, 哪怕死囚攀咬也不能让天潢贵胄来大狱对质。 “指挥使大人慌什么?”三皇子温和一笑, “这两个贼人闹出人命,还将望仙楼的祭祀法器给盗了。人命不要紧,可法器若寻不回, 父皇震怒, 可就是兵马司的过错了。” 听到这个“人命不要紧”, 指挥使脸都绿了, 面上还是诚惶诚恐道:“那两人受了刑已吐出这段时日盗窃的赃物, 却没瞧着望仙楼的法器,卑职已告知锦衣卫今日便将犯人移去诏狱……” 三皇子笑着喝了口茶:“对质完再移交也不迟。” 指挥使:“……” 看往锦衣卫那甩不了锅,指挥使叫苦不迭。 神仙打架, 为何要殃及他们这些小人物? 璟王极其爱护这个替嫁的璟王妃,此事已满京城都知晓, 他虽然让人去请, 可定不会如此顺利就将人带来。 指挥使正忧愁着, 就听外面传来木轮划过石板地的声音。 全京城也就璟王一人是这动静。 指挥使眼皮一跳。 璟王也跟来了? 众人赶紧去迎。 姬恂的确来了,却不是跟来的。 今日璟王身边并未带常年跟在他身后的殷重山,反而是周患在后头推着轮椅。 此人瞧着双眸清澈,没心没肺,可所有人都警惕地望向他腰后那把又快又狠的刀。 姬恂进来后, 指挥使赶忙行礼。 三皇子视线落在后头, 发现王妃并没有来, 眉尖轻轻一蹙,恭恭敬敬颔首:“见过皇叔。” 姬恂懒洋洋扫视一圈:“你是哪个?” 若在寻常, 殷重山早就准确无误地将所有人用关键词一一告知,唤醒王爷的记忆,但周患是个没长脑子的,挠了挠头:“属下也记不得,要不我去问问?” 三皇子:“……” 三皇子年纪还小,并没有修炼到太子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脸色一僵,才勉强笑着上前恭敬道:“回皇叔,我是姬靖。” 唤他皇叔,名字又是从立,想也知道是姬翊的同辈。 姬恂却像是喝药喝坏了脑子,手撑着脸侧:“不记得。” 三皇子微微咬牙。 这时周患忽然“啊”了声,大声对王爷说悄悄话:“王爷,这人是三殿下啊,就是上个月在画舫,咱们王妃关扑赢了他好几千两的那个。” 姬恂想了想:“唔,记起来了,原来是你啊,不必多礼。” 三皇子:“……” 姬恂又看向一旁跪着的指挥使:“这位?” 指挥使正要说,周患道:“这位是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胡大人,年前刚上任,昨日上元节南城明和坊险些失火,便是这位胡大人力挽狂澜才救了一条街的百姓。” 姬恂点头:“胡大人爱民如此,当真仁心。” 胡大人:“……” 胡大人差点跪下去。 被煞神夸他可受不起! 三皇子被涮了个够,笑容越来越难看,却不能在姬恂面前表现出丝毫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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