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楚召淮满脸困惑,姬恂笑容顿了下,好一会才出言解释了句:“召淮,我做这个并不是想将你困在京城。” 楚召淮手指微颤,垂着头半天,故作镇定道:“那陛下是为何?” 姬恂道:“我只是想让你有个真正属于你的归处。” 楚召淮一愣,迷茫抬头看他。 他有归处。 不对,白鹤知的府上并不能是他永远的归处。 白鹤知是个年过而立还没有成亲的特例,被白家人各种劝说诟病,但他总不可能一辈子不成亲。 哪怕成亲后仍然待他如初,按照楚召淮的性子,恐怕会认为自己仍在寄人篱下。 见楚召淮耷拉着眉眼陷入沉思,姬恂道:“我并非是质疑舅舅待你不好,只是想让你……无拘无束地活着。” 像在燕枝县那般光芒万丈,不用战战兢兢,患得患失,成为无数人的救赎和希望。 楚召淮自然知晓他的意思,但还是抿了下唇,绷着脸说:“你叫谁舅舅呢?” 一年游历,楚召淮已不像之前那般胡思乱想,担忧自己会成为白鹤知的累赘。 何为寄人篱下,何为家,他还是能分得清楚。 姬恂眼眸带着笑意:“前舅舅也是舅舅。” 楚召淮:“……” 楚召淮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前舅舅”重重咳嗽了声。 两人朝着门口看去。 白鹤知撑着油纸伞一袭白衣站在那,皮笑肉不笑道:“陛下,寝房已收拾好了,您可以移驾前去休息。” 姬恂:“……” 姬恂好像不知尴尬为何物,笑着起身:“劳烦白院使了。” 白鹤知假笑,引着陛下前去住处。 姬恂走到侍卫撑着的油纸伞下,似乎想到什么,微微一回头,对楚召淮道:“白神医,如今璟王府暂无人居住,朕和太子皆在宫中,若你想回去看看赵伯他们,随意前去便是。” 楚召淮愣了下,干巴巴道:“哦,好。” 他回来后的确有去看赵伯的打算,只是又害怕会碰到姬恂所以才没敢动身。 姬恂特意说出他和姬翊在宫中,想必是怕他回去不自在。 姬恂笑了起来:“愿白神医今晚有个好梦。” 楚召淮一愣,后知后觉记起姬恂刚才那句“晚上梦到我吧”,耳根腾地就红了。 姬恂管杀不管埋,说罢后直接转身走入雨幕中,逐渐被一群人拥簇着远去。 楚召淮还在原地烧开水,脑袋咕嘟嘟冒着泡。 死了得了。 夜深人静,楚召淮被府中下人撑着伞护送回院中,沐浴完换上衣袍躺在榻上,听着外头的雷声雨声发呆。 那根七结绳已解了下来,正缠在手上,越发衬出手腕的雪白。 楚召淮侧着身子抚摸着七结绳,满脑子全是姬恂站在灯下为他系结的场景。 百病全消,健康长寿。 楚召淮摸着胸口,微微垂下眼。 他的心疾虽然每日都在服用白鹤知的药,但未来日子这样长,他真的可以长寿吗? 年幼时大师为他批命说是十八岁有一劫难,如今他即将及冠,会不会像大师所说的日后便会一直平安顺遂? 仔细想想,他好像也已大半年未发作过心疾了,身躯可不再像之前那般沉重容易疲惫。 算了,不想了。 再想也无用。 楚召淮闭着眼正要睡觉,忽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楚召淮心中倏地打了个突,有那么一瞬间以为姬恂会像一年前那样胆大,在他舅舅眼皮子底下偷偷摸摸过来找他。 “谁……谁呀?” 外面传来长随的声音:“公子,是我。大人怕您贪凉,让我来给您关上窗,省得吹了雨风。” 楚召淮松了口气:“嗷,好的。” 窗户被关上,风雨声减弱了些。 楚召淮盖上薄被,嗅着雨水和泥土混合的声音,逐渐进入梦乡。 不知是不是今晚姬恂那句“晚上梦到我吧”有了效用,还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楚召淮竟然真的梦到了姬恂。 仍是在璟王府。 姬恂还穿着那几乎上半身赤裸的黑色衣袍,交叠着二郎腿在那钓鱼,似乎注意到视线他微微侧身,在阳光下朝着他一笑。 “王妃,站在那做什么,过来坐。” 楚召淮“哦”了声,乖乖走过去坐。 刚挨过去,听得钓竿“啪”地一声打在水面上,姬恂伸手掐住他纤瘦的腰身,倏地一用力。 楚召淮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再次反应过来时他已面对面跨坐在姬恂的大腿上。 楚召淮一歪头,神情带着些迷茫。 因垂头的姿势,瞧见姬恂的眼神像是紧盯着猎物的兽,语调却是温柔且蛊惑的:“乖一点,低下头。” 楚召淮不明所以,但还是双手按着姬恂的肩膀,低下头来。 “唔……” 下一瞬,姬恂仰起头,轻柔地含住他的唇。 唇瓣相贴,楚召淮眼瞳倏地张大,按在姬恂肩膀的双手使劲一抓,将玄衣的后背抓出一道道褶皱。 姬恂气势惊人,吻却是轻柔的。 他宽大的手掌温柔按着楚召淮的后颈,一寸寸含着薄唇轻轻啃咬,好像要轻柔地将他一寸寸拆吃入腹。 楚召淮迟钝极了,并未察觉到危险,推拒的手一时间使不上力气,跪在姬恂身侧的腿微微一蹬,含糊道:“王爷……” “喜欢吗?”姬恂问。 楚召淮满脸通红,摇着头呜咽道:“不……” 姬恂低低笑开了,温热的大掌牵着他的手指缓缓握住个什么东西。 楚召淮茫然睁开眼。 就见自己那根七结绳正缠在姬恂脖颈上,姬恂笑眯眯地道:“若是不喜欢,那就收紧绳子勒我好不好?” 楚召淮:“?” 楚召淮满脸写着“你疯了?”的惊恐。 可仔细一想,这的确是姬恂能做出来的事。 姬恂见楚召淮僵住,笑着再次亲吻上他的唇。 楚召淮浑身一颤,晕晕乎乎地移开唇,艰难喘息了一会:“王爷,我不……” 姬恂闷笑一声,捧着他的侧脸柔声说:“怎么不叫我陛下了,皇后?” 楚召淮眼瞳一颤,倏地一脚踹过去。 “啊——!” 足尖似乎踹到个东西,一下将人疼清醒了。 楚召淮迷迷糊糊捂着脚坐起来,龇牙咧嘴半天才发现脚踹在床柱上了。 天已亮了。 窗户大开着,下过雨的清新气息随着风吹来,将床幔拂得微微飘动。 楚召淮迷茫半晌,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做了个和姬恂抱着亲的梦。 噩梦! 楚召淮甩甩脑袋,余光一扫手腕上的七结绳又回想起梦中姬恂病态的做派,吓得赶紧将七结绳解下来了。 楚召淮愤恨地将一旁搁着的衣袍拿起来穿上,恨不得从耳朵里把自己脑子里那些风花雪月给扯出来扔外面去。 今日白鹤知送来的是一套绣着白鹤纹的蓝袍,好似蝉翼的雪纱罩衫拢在外面,风一吹像是潺潺水流的碧透之色,清新又漂亮。 外室已有下人将早膳端来,恭敬道:“大人去太医院了,吩咐我们为公子做些解暑的酥酪。” 楚召淮点头,坐下来小口小口吃着。 他欲言又止好一会,拿着勺子拨了下碗里的酥酪,故作随意地道:“那……陛下呢?” 下人道:“陛下天没亮便走了。” 楚召淮“哦”了声。 看来陛下挺忙碌。 今日舅舅不在家,他也无所事事,要不回璟王府见赵伯? 正胡思乱想着,白府管家颠颠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公子,宫里……有、有人来了。” 楚召淮疑惑道:“是太子殿下吗?” 姬翊终于不“主动”揽国事了? “不是。”管家擦了擦汗,“是宫里侍卫,抬着口好大的箱子,说是陛下给公子送东西。” 楚召淮不明所以。 姬恂能送什么东西给他? 银钱吗? 应该不是,若是一年前姬恂也许会送,如今恐怕不会这么阵仗极大送他并不喜欢的金银。 其他贵重物品自己更不需要了。 楚召淮继续吃早膳,摇头道:“不必,让他们搬回去吧。” 管家欲言又止:“这……” 陛下亲赏东西,满京城没人敢拒绝,若是直接回绝了,算不算欺君之罪? 看他讷讷不语,楚召淮也不为难他,只好说:“你让为首的人过来,我亲自和他说。” 管家松了口气:“是。” 片刻后,为首的禁军统领前来,单膝下跪行了个礼。 “见过白神医。” 楚召淮:“……” 也只有周患能做出面不改色跪个无官无职的神医的事儿了。 楚召淮酥酪也不吃了,赶紧将人薅起来,没好气道:“怎么又是你?” “陛下命我前来给神医送东西。”周患抓抓脑袋,“并不是什么贵重之物,神医先瞧瞧呗。” “我并不缺什么。”楚召淮道。 “哦。”周患点头,伸手一拍,“抬进来吧。” 楚召淮:“……” 楚召淮又往后退了几步,一个助跑打在周患脑袋上:“周大患!” 怎么和他主子一样不听人说话呢。 在场的下人和管家见状全都吓得脸色苍白。 这人是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周统领,哪怕犯错再大陛下也从不怪罪,这种尊贵之人的脑袋是能随便打的吗?! 周患身形高大气势骇人,却像是挨揍的大狗般捂着脑袋委屈地说:“可陛下说若神医看都不看就退回去,便要罚我半个月俸禄。” 楚召淮被气笑了,沉着脸从怀里拿出舅舅给的零花钱:“你半个月俸禄多少,我给你一个月的!” 周患说了个数字。 楚召淮拿银子的手一顿,冷冷地道:“那我还是勉为其难看一看陛下送的东西吧!” 周患:“……” 周患大喜过望,抬手一拍,几个侍卫抬着一件重物摇摇晃晃地进来。 楚召淮还在心中腹诽周患怎会有如此多的俸禄,把他卖了也给不起一个月的,听到声音微微抬头看去,倏地一愣。 陛下送来的既不是金银也不是贵重物件,反而是一座沉甸甸的实木柜子。 众人抬着站在那,让楚召淮看。 那柜子不知是什么木头做的,一瞧便很贵重,上方还雕刻着一堆漂亮的镂空花纹,就连小锁都是用金子做成的。 见众人吃力抬着,楚召淮赶忙道:“先、先放下呀。” 为首的侍卫额头上全是汗,奋力道:“陛下让神医先瞧,若是瞧不上或不喜欢,我等再抬回去。” 另一人喘息着道:“放心吧神医,我们有劲儿!能抬得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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