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商吹玉谈话确认了凤曲的安全之后,隔壁单属于秦鹿的房间才终于灭了烛光,融入寂静的长夜。 - 次日,天大晴,万里无云。 凤曲原想趁早和大家说明沈呈秋的事,但他起身的时候,邱榭等人已经整装待发,讨论着今天就要去观天楼领取考题。 就在凤曲缺席的昨晚,他们又把桑拂姐弟拽出来,从桑拂口中撬到了有关考试的讯息。 更重要的是,和他们仅差一天,桑拂在客栈里还见到了一个和邱榭的小师妹极为相似的少女——并且大吵一架。 经过特点比对,邱榭对其充满信心:“那肯定就是我师妹!” 理由是他师妹脾气乖戾,有吵架就必有他师妹。 凤曲再想提起沈呈秋一事时,桑拂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无视了五十弦满是敌意的目光,桑拂笑眯眯对凤曲点首致意:“倾少侠,要去观天楼领考题的话,不妨也和我们一起吧?” 凤曲:“……” 人怎么越来越多了。 “没办法,我家少主急着和‘玉衡’显摆他的新招式,桑栩又赖床,时间就这么错开了,真让人为难。”桑拂唉声叹气地摇头,欲擒故纵似的,“当然,倾少侠要是实在不愿意,确实也不能勉强。” 凤曲一喜:“那真不好意思,我们——” “不过少主特意吩咐我来试试倾少侠的深浅,倾少侠要是不给我这个机会,我也只能转达少主,叫他日后亲自拜访。” 凤曲:“………” 什么破少主,听上去就很难缠。 脸上的笑容变也不变,凤曲从善如流地改口:“好说好说,都是缘分。请。” 在桑拂口中,她和桑栩并非同队。 或者说,桑栩此来明城,根本就没有队友——他跟前世的穆青娥和阿珉一样,只是临时组队,拿到了入场资格便一人独行。 不过他的目的并非独自杀到朝都,而是为了一路追随桑拂的队伍,因为桑拂队伍的首领,也即十步宗的少主在组队伊始刻意避开了他。 桑栩对此义愤填膺,发誓要让少主和姐姐看到他的实力。 桑拂自是不置可否,笑笑不语。 “我不理解!我不服气!”情到深处,桑栩已是眼泪汪汪,他看遍了周围冷眼,只有凤曲耐心听他诉苦,一双深情的眼眸满是怜爱。 一下子击中了桑栩内心的柔软之地,他丢下姐姐,一手抓住凤曲的衣袖:“你说!少主凭什么连那个秃驴都要,却不要我!!” 他口中的“秃驴”,是今早才露面的桑拂的队友。 一位法号“灯玄”的年轻僧人。 在听说灯玄的法号之后,周围人都面露惊叹钦佩之色,连五十弦都安分对灯玄行了一礼。但凤曲对这个名字闻所未闻,只能跟着众人行礼,顺带找阿珉问话。 阿珉:「不熟。」 白问。 而被其他人敬重欣赏,又被桑栩诋毁贬低的灯玄大师,直面着桑栩的谩骂,也只是好脾气地回以微笑。 桑拂插言道:“倾少侠,你越理他,他越得意。不如放他自己嘀咕,过会儿就没声儿了。” 桑栩大叫:“倾少侠才不像你这么无情无义!”他转脸看向凤曲,眼睛几乎泛起泪光,“……我昨天都给你面子,跟五十弦他们道歉了。你不能欺负我。” 凤曲好笑不已:“不会的不会的。” 桑栩初露面时看着吓人,实际也只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孩。好不容易找到了姐姐和少主,姐姐却对他爱答不理,少主更是睬也不睬,也难怪小孩经过一宿的酝酿,今天起床后委屈更甚,只能来找凤曲诉苦。 毕竟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孩呢。 「十步宗的小孩,几岁就会杀人了。」 “哈哈……”凤曲心中回答,“以他的武功,应该杀不动吧?” 阿珉:「……」 阿珉:「你比他姐还伤人。」 桑栩不知他和阿珉的对话,犹自把凤曲视若知己,一路眼泪汪汪、大吐苦水,几乎要长在凤曲身上似的。五十弦和华子邈看得刺眼,路上阴阳怪气没少嘲讽,但桑栩也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儿,三人你来我往,胜负各半。 商吹玉便趁机站到凤曲的另一边,借着片刻的安宁帮凤曲擦汗。 十来个人,七嘴八舌,凤曲当然找不到空余聊沈呈秋的事。 但就这样吵吵闹闹,还是走到了观天楼外。 明城的观天楼不在山上,而在城中。 楼身庞大而恢宏,犹如一座宝殿,气派更胜官府。 商吹玉低声介绍:“观天楼和偃师府邸很接近,再往东一二里就是偃师家。” 可见偃师家的权势真的很了不起。 凤曲没有多说,曹瑜已经代表众人前去拜会守卫。 守卫正远远地打量他们,弓身一礼:“桑少侠、灯玄大师。莫少主传过话,二位的轮次已定,稍后会有专人接待。还请从这边先行入殿,‘玉衡’大人免去了二位的见礼。” 桑栩急问:“那我呢?桑栩呢?” 守卫:“莫少主没有提到你。” 凤曲就看到那双眼睛一下子又红了。 桑拂早就说过她的少主和“玉衡”认识,看来不是假话。在守卫的指引下,桑拂和灯玄从一条小道先入侧殿,凤曲等人则还需要验明通关文书,再去拜见“玉衡”,才能进入考试的阶段。 桑栩委屈得止不住泪,一会儿骂少主,一会儿骂姐姐。到底是跟在凤曲后边进了观天楼,伸手把凤曲的袖摆揪紧,嘴上照旧嘀咕:“我一定要拿到明城的信物,我要让他们后悔不叫我进队!” 凤曲哄道:“是是是,你没问题的。” 对谈间,一行人都通过文书核验,走进了观天楼底层的大殿。 两侧守卫列阵相迎,座上空无一人,只有楼顶隐传动静。 曹瑜倾身过来:“稍后‘玉衡’露面,若有言语冲突,尽量容忍,切不可让他抓住把柄。” 凤曲心下一沉,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 若是偃师珏真要为难他,那一言一行都有可能成为罪状。况且昨晚的偃师珏不发一言、莫名其妙,凤曲直觉这个威名在外的家伙应该别有目的。 不觉中,一直缀在边角的秦鹿不知何时挪到了众人身前。 楼顶处这才飘来一声哼笑: “抱歉抱歉,难得看你这么低调的装扮,所以发呆久了一些……安心,本座没打算对你的宠物出手,那点肚量,本座还是有的。” 桑栩泪眼朦胧,问凤曲:“他在说谁?谁是宠物?” 凤曲:“……” 秦鹿来历惊人,就连曹瑜一队经过宣州考试也有了猜测。 顶着其余人颇有深意的目光,凤曲眨眨眼:“不知道。” “玉衡”轻轻一笑,不曾露面,却拍了拍掌。 便有一名身着甲胄的守卫上前,持一只内含十二支签的签筒。 从秦鹿开始,抽出一签,看罢放回筒中。 轮到凤曲,签上篆着一条蛰伏的盘蛇。守卫瞄了一眼,收回木签。 一轮罢,“玉衡”道:“队伍分出来了。” 曹瑜皱眉:“分队伍?大人,我们本来就有自己的队伍……” “连你的主子,也不敢插本座的话。”“玉衡”淡淡地打断他,“听着,曹瑜丑牛阁;明雪昭、阿绫寅虎阁;穆青娥、商吹玉卯兔阁……” 凤曲的心中突然漫起不好的预感。 身边同伴的呼吸也渐渐沉了下去,直到“玉衡”念至凤曲:“华子邈、邱榭、倾凤曲、秦鹿、桑栩,呵,你们人还挺多,去巳蛇阁吧。” 凤曲不禁发问:“大人,是说我们必须分开行动吗?” “是啊,你才发现?”“玉衡”含笑回答,“我一共设下了十二阁分考场,每阁容纳十二人。巳蛇阁加上你们,刚好可以开考,这效率比瑶城的考试高多了,对不对?”
第060章 叛教者 凤曲开始真心相信偃师珏说不定是个“好人”了。 特别是在他走进“巳蛇阁”之后。 身后的邱榭一眼看到了已经到位的某人,气沉丹田,声音嘹亮,大喝一声:“楚、扬、灵!!” 和他同时大喊的,还有座位里一个怒目圆瞪的少年,紧紧盯住了凤曲二人:“倾、凤、曲!!” 此外,也伴随有桑栩带着哭腔的怒叫:“姐——!” 一时鸡飞狗跳、热闹非凡。 凤曲颇为欣慰地笑笑。 原来偃师珏是帮他们开了一场认亲大会…… 个屁啊?! 跟他认亲的为什么会是那个小小年纪一身杀气的九万里啊?! 凤曲一惊,连忙轻步暂退。九万里喝罢名姓,就提刀砍来,如乘快风,银亮的刀光左劈右掠,数次同凤曲擦上衣角。 少年人的武功就和身高一样,数月不见,进益惊人。阿珉原本不欲伤他,但见凤曲被九万里攻得左支右绌,渐渐也有些火气酝酿出来:「让我来。」 “不行,你下手没个轻重。”凤曲一语制止。 华子邈哪里见得他被欺负,当下就要拔剑。 桑栩的反应却比他更快,放过了不远处作壁上观的桑拂,自己先举起竹寂奴,瞄向矫健的九万里:“你这混蛋——” “阿栩。”桑拂蹙眉弹指,一颗玉珠飞掷而来,弹开了冷光湛湛的竹寂奴。桑栩被她一慑,怒目道:“他是‘鸦’的人!” “噤声。”桑拂道,“一刃瑕在此,哪有让外人代为管教师弟的道理?” 话音落下,凤曲的目光才后知后觉挪向了墙角处一言不发的黑影。 和声势惊人的九万里不同,那家伙不知是何时停在墙角,一身劲装黑衣,头戴竹笠,看不见真容。但凤曲对他的存在格外悚然——在桑拂提起之前,他竟然都未察觉那个人的存在! 他的气息完全融入了周遭环境,分明打扮得异常惹眼,可是气质沉着从容,呼吸也轻得几不可闻。凤曲的五感仿佛遭受蒙蔽,自发忽略了他。 这样的人,往往才最可怕。 桑拂说后,被称作“一刃瑕”的青年徐徐直起身体。 他没有摘开竹笠,也没有唤回九万里。而是就这么微垂头颅,嗓音沙哑:“你就是且去岛倾凤曲?” 凤曲浑身一凛,侧身把九万里的双臂一剪,完全没有了和他玩闹的心思:“阁下是?” 男人反问:“师妹在哪?” 凤曲怔住:“师妹?” 怎么全天下的人都在找师妹和姐姐? 九万里被凤曲钳制得无法挣扎,插嘴说:“就是五师姐!你把五师姐藏哪去了?!” 凤曲恍然大悟:“五十弦啊。”他回忆一会儿,颇为为难,“我没有藏五十弦,是她自愿和我结队的。要说她在哪……‘玉衡’把她分去未羊阁了。” 一刃瑕头也不回,举步便朝阁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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