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弦摇头晃脑,拖长尾音:“煞气还是不行啊——” 穆青娥轻啧一声,也把目光投向了凤曲。 凤曲仍旧扒着窗户,苦思冥想:“煞气?我们有谁杀气重吗?” 思来想去,凤曲哎呀叫唤:“不会是说花游笑吧?大人明察,我们和他真不是一路的,我们个个都是守规矩讲道德的……” “小凤儿,”秦鹿一手合上车窗,笑着打断了他,“我们快到了哦——观棠县。” 话音刚落,胡缨的提醒也在车外响起:“观棠县内门户紧闭,比令仙县管得更紧。你们的目的地,是城西北的一座酒楼,叫百里酒庄。你们过去,就报我的名字和商公子的名字,那儿的人自然晓得你们的身份。” 五十弦问:“这是主考方指定食宿吗?不会趁机涨价吧?” 胡缨噗嗤一笑:“是给你们免去食宿。酒庄里居住的都是考生,也有观天楼的门人在那儿等候,他们会为你们述明宣州考试的全部内容。” “我再最后提醒你们一遍,也是看在你秦鹿算我们半个同僚的面上。 “这趟考试事关重大,说是关乎你们乃至你们族亲同门的脑袋也不为过。一旦住进了百里酒庄,就是死生不论。” 胡缨一勒马缰,隔着车窗虽然看不见秦鹿表情,但她还是仁至义尽,把自己的关切都说个干净:“若是遭遇什么你们不能处理的意外,都可以到观天楼来寻我——当然,那时就不是平白无故的帮忙了,都是明码标价的交易。但愿你们不会沦落到那步田地。” 这说的,就是类似前世阿珉所作的“交易”了。 一根手指、一颗眼珠,想想都浑身发疼。如果可以,凤曲当然也不希望重蹈覆辙。 说罢,胡缨也不等他们道谢,对着车厢拱手一礼,便一振马鞭,长笑而去。 - 正如胡缨所说,观棠县内比令仙还要冷清。街上来往的兵卒甚至比行人商贩还多,层层防守,,人人面上都带着恐慌,好像全城都已陷入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紧张。 凤曲已经猜不出是官府禁止百姓外出,还是妖邪引发的混乱让居民不敢再露面。 总之,这一路由南而北的差别,也让他理解了为何“妖邪之说”如此荒谬的谣言会有人听信,两地对比,实在让人唏嘘。 好在百里酒庄并不难找,它是观棠县有名有姓的酒楼,随便寻个巡街的官兵问路,就能打听到百里酒庄的地址,接着长驱直入,毫无阻拦。 百里酒庄外,两道身穿黑袍的人影守立门前。 二人面庞干瘦,气息却很祥和宁静。端守的姿态如两座老石,极易被忽视过去,众人却明白,越是这样气势沉着的前辈,越是不能轻易招惹。 商吹玉勒马停车,凤曲等人鱼贯而出,在酒庄门外站作一列,凤曲为首,朝两位老者见礼。 “冒昧叨扰,是胡缨大人让我们来此。”凤曲顿了顿,道,“说是报上‘商吹玉’的名字即可。” 两人不卑不亢地还礼,也不检验他们身份。 其中一人将桃木削的手杖往地上一拄,紧闭的大门豁然震开,露出庄院内里宽敞的青石路道。另一人信手接过马缰,唇里吹出一声口哨,双马便自发跟了上去,不消牵引,亦步亦趋。 “随老朽来吧。”开门的老者忽出人言,也不多看,默默领着一行人徒步走进门内。 凤曲左右看了两眼,心下一横,跟着走了进去。 这一条路约有百尺左右,并不算远,两侧植株攒簇,最惹眼的便是一棵古槐。 槐上停着三两只黑鸟,老者过时,黑鸟并未惊动,但等凤曲跟上,啼鸣声声,群鸟乍然飞离了枝头。老槐无风自动,凤曲才留意到,槐下一泓小池,池畔一个小童捧书慢走,边走边读,但他脚步过处,也没有雀鸟惊飞。 难怪微茫不许煞气太重的人进入。 无论是两个老者,还是这名小童,凤曲都能看出他们虽然面相淡泊,但多半深藏绝技、不可小看。可他们却能毫不刻意地融入这片山水——仿佛一身兵戈锐意都能敛藏进骨血,半点不会惊扰自然。 随着脚步深入,他们来到主楼之前。 老者抬手推开大门,袍帽适时脱落,云冠岌岌,更显得他仙风道骨。 老者道:“诸位请进。” 方才读书的小童不知何时也近到跟前,帮忙扶住另一扇门,凤曲分神间和他对上眼神,见他眼睛弯成月牙,笑容乖巧而机灵。 接着,进来的就只有小童,老者独自返回门外去了。 - 主楼的楼层呈环状分布,敞开的中庭由多层共享。 众人踏进门槛,扑面便是一指劲风,凤曲站在首位,刚和小童对上笑脸,强风吹起他的鬓发,最具威胁的杀气却在他眼前静悄悄地化开。 小童翻一页书,笑容垮下:“华少侠,再对新客人出手,贫道可要报给师父了。” 随后,他又看向凤曲:“倾少侠,好本领。” 凤曲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华少侠”才从二楼钻出脑袋,和他一起露面的还有数不清的侠士,一片好奇的眼睛围绕着中庭里的几人,尽管无人开口,凤曲还是仿佛听到了嘈杂的私语。 “玩笑而已咯!新人不会这么计较吧?”华少侠扶着阑干,嬉笑着对凤曲抱拳行一记吊儿郎当的礼节,“有点本事啊,新人,叫什么名字?我先报上,在下华子邈,师从常山剑派。” 在他身边神色各异的,想必就是这个华子邈的同伴。 华子邈端详着凤曲表情,目光落到他背上的剑,嘿地一笑:“呀,你也用剑!我只看出你内力浑厚,不想还这么有缘。要是有机会,你我切磋两招啊,如何?” 凤曲不动声色还他一礼:“在下且去岛倾凤曲。” 华子邈道:“哦哦,且去岛……” 话音一滞,在二三楼骤响的惊呼声中,华子邈猛地转头探出大半身子:“且去岛?!” 三楼又传来一道惊喜的呼喊:“凤曲少侠,你们也拿到‘摇光’的认可了吗?” 凤曲循声看去,正是曹瑜在对他们拼命挥手,面上的喜悦不像作伪。 小童道:“少侠不仅长得好看,功夫厉害,人缘也很不错呢。” 秦鹿早就戴好幕篱,闻言含笑依偎过去,搀住凤曲的胳膊,掐声说:“当然了,我家夫君自是才华横溢、无所不能。” 凤曲:“……” 凤曲挂着笑脸试图推开秦鹿,未遂,还是商吹玉从后伸手过来,把两人强行撕开。 华子邈从二楼翻身跳下,腰间悬剑随他动作摇晃着,一条红缨飘来拂去,就和他的语气一样轻浮。 没等凤曲开口,华子邈像看什么稀奇东西一样迎了过去,口中啧啧:“且去岛啊!那不就是剑祖和小剑仙的门派么?我本来看你长得粉头白面,还以为是三个姑娘养的姘头,没想到阁下很有来历嘛!” 商吹玉冷下脸来,上前半步:“你说话最好放尊重些。” 华子邈傻傻地抬起脑袋,还是二楼再次飞下一个身影,他的同伴同样把华子邈往身后一挡,赔笑道:“抱歉抱歉,子邈是个剑痴,不通人情世故。说话得罪了,但他真的没有恶意,少侠别往心里去。” 同伴也和商吹玉一样,背着弓箭,笑容滴水不漏。 五十弦倾身过去,和他对上眼睛:“哎,同样是adc,这位说话就比主角哥好听多了。主角哥,你也别跟小华计较,你说话比他好不到哪去。” 曹瑜急匆匆从三楼下来,把两人一起往身后拽,又对凤曲赔礼:“他们都是我的同伴,不过先前来不及和凤曲少侠介绍。啊,方才听说凤曲少侠报了姓氏,是姓……” 凤曲答:“我从师姓,姓倾。” ——虽然事实上是从母姓,但倾九洲的背景,也不便对人提起了。 曹瑜面色一怔,和同队的弓箭手交换一记眼色,便突然对凤曲一拜:“原来是倾少侠,失敬失敬!” 且去岛上能跟着姓倾的师父,怎么想,都是传闻中那个刚刚登陆的且去岛首徒了。 小童看了半天的戏,书也翻得哗哗响。 等他们寒暄完毕,二三楼的其他人还在兴致勃勃地旁观,他便出声叫停:“好了,今天‘摇光’大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想来倾少侠一队就是今天唯一的新人了。其实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因为今晚就有一场正式考试,具体事宜,还请移步房间,由贫道专门介绍。” 他们来得算晚的,空房只剩三楼还有。 两人一间房,秦鹿又成了唯一剩下的那个,当然,他是求之不得。 小童先把几人叫到一起,寻了一间房,亲自给他们倒茶。 他看上去也就不到十岁,说话却是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很符合凤曲心中对道派的印象。 见五人都已落座,小童先问:“贫道先认一下脸,倾少侠、商少侠、穆少侠、秦少侠……您是姓五吗?” 五十弦道:“叫我冰蝶雅晶雪之梦女皇陛下也行。” 小童:“……” 小童:“贫道要报给师父听。” 凤曲哭笑不得,急忙拉回话题:“我们来时听胡大人说,考试内容都要到了酒庄才能知晓。不知道长现在能否明示?” 被叫了一声“道长”,小童眼睛锃亮,立刻端袖清嗓两声:“贫道当然可以明示!嗯……首先就从本次考试的规则说起罢。” “你们可能还不理解,为什么连得知考试内容的初步考核都要惊动‘摇光’大人。事实上,这次考核不仅仅关乎考试,还关乎宣州百姓的安危,我们不得不慎之又慎。 “百里酒庄的客房,主楼侧楼一道计算,顶天了不过一百间。所以我们至多只能接纳两百名侠客。你们已经是倒数的了,再晚些来,除非先前的考生死掉,‘摇光’大人都不会再给出许可了。” 凤曲一愣:“等等等等……您刚才是不是说了‘死掉’这个词?” 小童点头:“就是死掉。包括你们在内,酒庄里的任何人都有可能死掉。更具体一点,不如说……现在在观棠县、令仙县这几座靠北的县城里的人们,我们是一起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危险。” “或许你们过来的路上也听说过这件事。两三个月前,我们几座县城环抱的不正山出了一条蛇妖。你们是不是还当玩笑?但连贫道也亲眼见过那个蛇妖幻化的人形,它的笛声能勾动蛇患,那些野蛇无论长短强弱、无论曾经伤不伤人,听了蛇妖的笛声,就会对路过行人群起攻之。” “先是一个樵夫被蛇咬伤,后来受伤的居民越来越多,县衙接到报案,便组织了专门的队伍上山打蛇。正是那天,他们共同目睹了那个恐怖的蛇妖,铺天盖地的游蛇织成大网,将他们全数赶尽杀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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