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刃瑕的牙关咯咯作响,很显然,九万里的“两票”里有他的一票。他没有怀疑秦鹿的建议,毕竟他本来也不是工于心计的类型。正因为此,一刃瑕才会盛怒空前,恨不得将凤曲和秦鹿一齐绞成碎片。 但九万里只是唏嘘:“没事啦,是我不小心。换成三师兄或者五师姐那样机灵的人和你一起,肯定就不会受这种算计了。没关系,愿赌服输嘛,别叫且去岛的首徒又看低了我们。” 凤曲的心脏又是一抽。 九万里拍拍衣服上的灰,两名看守上前押住,仿佛警告一般转头过来:“各位,切磋是可以,但要是闹出人命,‘玉衡’大人会很难办的。” 说罢,便任由凤曲还和一刃瑕相持不下,两人带走九万里,便不再插手考生的私斗。 华子邈被一刃瑕一脚踢在肋上,一样淤青一片,疼得龇牙咧嘴:“一刃瑕,这就是个游戏啊,干嘛这么输不起?可我没想明白啊,如果秦娘子投了九万里的第二票,小凤的那一票又是怎么个事儿?” 秦鹿淡淡答道:“因为他和我存了一样的心思,所以才这么气急败坏。” 华子邈一怔:“哈?九万里投的?那他装得这么委屈——” “他没有装。” 一刃瑕罕见地开口了。 这个冷若冰霜,目无下尘的男人,在江湖上也是出了名的神秘诡谲,鲜少有人听他开口说话。华子邈不禁闭嘴,小心翼翼地看他脸色。 一刃瑕深沉的目光凝在凤曲身上,许久,继续说:“小九自从见你一面,竟然后悔起承接过的一起任务。我来找你,就是为了当着小五和小九的面将你绞成肉末,让他们明白,世上最强之人,仍是杀人之人。” 凤曲愣住。 一刃瑕蓦地收钩,金光遁回袖中: “等他们能够亲眼看到的时候,我必取你项上人头。” - 秦鹿承认了他的主张是个骗局。 即使平票,也只会重新投票,不可能就这么混过一次白天。 而他撒谎的理由很简单: 谢昨秋出局,投票驱逐的人选只能在凤曲和九万里之间二选一。 凤曲不是叛教者,但九万里很可能是。因此,余下的三个叛教者为保九万里,说不定都会投给凤曲。 楚扬灵和邱榭不睦,凤曲却与邱榭亲近,这一票也很难有所定论。 “我讨厌概率。”秦鹿道,“本座只赌必胜,不赌概率,就是如此。” 凤曲不知要怎么开口。 他知道秦鹿步步算计都是为了自己,哪怕明知他是叛教者,也还是机关算尽地为他筹谋。他也知道九万里不是完全无辜,如果没有秦鹿棋高一着,这次出局的就会是他。 一切都很险。 秦鹿把他从一个死线边缘,拽去另一个死线边缘,又拽了回来。他好像只是虚惊一场,而代价是秦鹿的信誉。 “……但这么一来,他们还会相信你吗?” “相信我?”秦鹿反问,“他们为什么要相信我?” 凤曲哑了一瞬,比划着解释:“你、你是‘天权’啊,你不需要威信吗?这样骗人的话,要是以后没人相信你怎么办?” 这话反而把秦鹿逗笑了。 “我以为你会怪我用这种卑鄙手段。” 凤曲面上一热:“用多了确实不好,但是兵不厌诈,九万里自己不也说愿赌服输了?” “你还是很不习惯,是不是?” “要说习惯,那肯定谁都没办法习惯这种……” “所以你还是在怪我。” “没有!” 凤曲急得手舞足蹈,辩解道:“我只是觉得很后怕!要不是你想出这招,我白天真的就要出局了。还有一件事也很悬,就是……九万里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真的差一点点就要迁怒你了,幸好一刃瑕的钩子比九万里的嘴还快。” 秦鹿:“……” 秦鹿:“夫君,再快一点妾身就要死了呢?” “我知道——”凤曲难为情地抹了把脸,“是说,我多少也算有点进步了吧?我渐渐开始理解海内人的想法,也没有再听风就是雨。我的意思是,只要你好好说的话,我也会努力理解、努力配合的……” “再有什么计划或者苦衷,都及时说给我听吧? “虽然我可能做不好同谋,但应该能是个不错的听众。”
第065章 夜激战 “换成商吹玉在这儿,大概要被你这番话感动坏了。” 凤曲歪了歪头,对秦鹿莫名的发言有些不解。 但他没有花费时间追究秦鹿的深意,反而醍醐灌顶:“吹玉和青娥今天能自由活动了!” 秦鹿长长地嗯一声:“不错。” 像是为了回应他们的谈话,楼上也传来窸窣的脚步,有人正从三楼下来,隐隐约约甚至能分辨出商吹玉的嗓音。 凤曲雀跃无比,当即推门而出:“我叫青娥来看看子邈的伤!” 华子邈正和邱榭嘀咕着自己的伤势,没料到凤曲还记挂着自己,感动不已:“小凤,我真没白救——” 邱榭一手捂住了华子邈的嘴,笑眯眯道:“会不会太麻烦穆姑娘?” 不过凤曲已经跑了出去,听到这句客气话的也只剩秦鹿。 秦鹿佯作没有注意他的动作,平静答:“他和穆青娥都很热心,华少侠是为了我们才受伤,我们也不会坐视不理的。” “那就有劳了。” 邱榭的目光又在秦鹿托腮的手腕上点过,那里悬着一只玉镯,金色的竹纹盘亘其上,手艺不错。他注意到,两队人从宣州到明城,共处也有了一段不短的光景,秦鹿除了骑马惊退观棠县府的那晚,几乎没有再在人前露脸。 但他每次出现,衣裙钗饰都是崭新的,丝毫不掩名门望族的骄矜做派——唯独手上的镯子,却是自初见到现在都没有卸过。 “说起来,秦娘子这镯子的成色比起其他首饰似乎差了一点。”邱榭眼眉含笑,状似闲聊,“但我看秦娘子珍惜非常,是有什么原因吗?” 秦鹿倏然回神,面上也挂起笑容:“邱少侠居然问这个,是想琢磨礼物,送给楚姑娘吗?” 邱榭被他反将一军,面有讪讪:“扬灵这次的确不好摆平。” “女儿家都是玲珑心思,你总抱着‘摆平’的想法和她相与,自是比不过别人细致了。”秦鹿慢道,“楚姑娘看似冒失,其实心细如发,寻常人走不去她心里,谢昨秋也不过是乘前人之便,可惜‘前人’还不自觉,只怕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邱榭眉心一蹙:“秦娘子高见,我却听不大懂。” “‘邱榭’和‘谢昨秋’,其中缘分,说得太透就失了趣味。” 邱榭本来只想打趣几句,能套些话是最好,没想到秦鹿眼力比他还利,短短两天就看穿了他们三人的矛盾。 再联想谢昨秋声称自己和秦鹿曾经认识,邱榭表情微暗,问:“那秦娘子今日偏选了九万里……恐怕也不只是一时兴起吧?” 秦鹿便只笑笑,不再搭话。 凤曲恰好拉着穆青娥和商吹玉一起过来,见秦鹿还在,不由大松一口气:“阿露,我生怕你先跑了呢,还好你还在。” 穆青娥问:“看来是和好了?” 凤曲笑眯眯点头:“我想通了。” 商吹玉则冷冷看了一会儿秦鹿,又把凤曲从头到脚端详一遍,确定凤曲没受秦鹿什么磋磨,才对秦鹿道:“你的脾气早该改改。” 秦鹿回以白眼。 - 商吹玉和穆青娥所在的分阁没有熟人,但对二人有所耳闻的倒是不少。一个是凤仪山庄的二公子,一个是太平山常神医的亲传,至少明面上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招惹。 四人凑在一起合计,他俩比凤曲和秦鹿好些,两人都是好人阵营。商吹玉是掌教者中的猎灵,穆青娥则是信教者。 考试开始的一天一夜,两人都平安无事,但对叛教者的身份也没什么想法,只能全力以赴,徐徐图之。 “我有些担心五十弦。”凤曲把一刃瑕和九万里的事也和盘托出,得知五十弦的同门急到这种程度,穆青娥也微沉面色,思考道: “不着急,五十弦比我们还要晚到酒庄,至少明天才能离开房间。一刃瑕再想为难,也要看着‘玉衡’的面子,不如……你们想个办法,今晚或者明天就把一刃瑕赶走。” 凤曲讶然:“他会不会太可怜了点?” 穆青娥没好气儿地看他:“五十弦如果想和他们碰面,他们也不会找不到她人了。既然你俩不能晚上行动,那就明天白天把他淘汰好了。秦鹿,这个不难吧?” 她直接略过了凤曲,把这重任交给秦鹿。 秦鹿有些好笑,也懂得穆青娥的用意。放在从前,穆青娥还不会这么大方地使唤他,但这次他和凤曲重归于好,穆青娥也就对他刮目相看了——大概会夸奖他忍性了得。 “有点伤脑筋呢。”秦鹿笑答。 穆青娥便冲凤曲使个眼色。 凤曲颇为尴尬地清了清嗓,还有几分不忍:“一刃瑕今天才被骗,明天又出局,感觉有些……” 秦鹿道:“昨晚查过,他是叛教者。” 凤曲的后话就往肚里一咽:“投他。” 天杀的叛教者今天还能好意思说什么“投倾凤曲”,真不老实! 虽然不知道五十弦和她的同门是什么情况,但作为同伴,他们于情于理都该站在五十弦的一边。凤曲打定主意便不犹豫,就算五十弦之后澄清其实很乐意和同门会面,那时考试也该告一段落,一刃瑕和九万里自然就放出来了。 穆青娥又说:“不过,五十弦同阁的人里,好像有桑拂的队友。就是那个十步宗的少主。” “他很有名吗?”凤曲眼巴巴问,“其实我早就很好奇了,灯玄是什么人?十步宗又是什么?还有谢昨秋——” 最后半句是对秦鹿问的:“你昨天说你和谢昨秋、和偃师珏都认识,那又是什么意思?” 终于有机会打听一点有用的知识了! 凤曲把自己所有的疑问都一股脑倒了出来,穆青娥眉梢微动,秦鹿也失笑不言。从海内人的角度来看,他的问题实在有些基础。 此时就总是商吹玉打破僵局: “灯玄是禅心大师的关门弟子,也是觉恩寺最后一代弟子。十年前觉恩寺遭遇一场灭门的大火,灯玄是唯一幸存的弟子,传说他带走了觉恩寺最后的真传心经,不日功法大成,已经跻身群英榜前五十。” 灭门、大火,这听上去和慕家遭遇的暮钟湖案倒是相似。 凤曲心中揪紧,不自觉看向穆青娥,穆青娥倒是神色坦然,点一点头:“灯玄曾到太平山求医,当时就看穿了我的身份。我猜,我和他恐怕是同一个仇家。” 凤曲抖了一抖。 那不就是……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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