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树枝是真的特别不牢固,这不刚挡上利剑,树枝便不耐的裂开,一分为二。 暗藏夜之处的护卫在见到树枝落地的时候,齐刷刷飞跃出来,护在圣上周围。 嵇憬琛没什么大碍,退到阴暗的走廊观望着一切,眼睛半眯着,一种种浮现的情绪极快地压了下去。 尽管他猜测到路途中有这一幕,但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这里是佛教圣地,弑君怕是会有不好的传闻了。 而在此时,淳于烁忽然被梦境萦绕,明明四肢轻盈得很,好似被链锁禁锢住,心悸霎时降得厉害。视线逐渐清晰,他身处一片血海,近乎快掩盖至他脖子,呼吸难受得很,努力挣扎,却怎么也挣脱不出这片血海。 “救救我……” “乐乐,救救我……” 声音充满着苦苦的哀求,如同鬼神般地缠绕他耳畔,回钟突兀响彻云霄,他才看清了是谁在喊,在求助。 那人以跪姿向他频频磕头,抬首面满血,他却在那双深情的丹凤眼认清了人。 是,阚飞渊。 他想去救人,想跑去找阚飞渊,可是他双脚被固定住了,如有万金重。 血水渐渐涨高水位,在他以为快要窒息的时候,猛然从梦中惊醒,倏地睁眸以及坐起身,眼球胡乱地转动,最终埋在被子上大口喘着气。 被褥皆是细细的惊汗,使人难以冷静下来。 好久都没梦见阚飞渊了,是不是在预警些什么呢? 淳于烁等了许久都没等到人来安抚自己,手慢半拍地摸着床边,发现身侧的温度是冷的,不由打了个冷颤,眼皮子不断的跳动。 唰—唰唰—唰—— 奇怪的声音慢慢靠近贵雅房,他心一下悬到了嗓子眼里,尽可能粗着嗓子大喊,确保在隔壁房间的人能听到:“谁?是谁?” 紧接着,房门粗暴的被打开,一股血气涌入他嗅觉,直冲脑髓。他掀开被子,膝盖挪了两下便下床,还来不及穿上鞋,一道黑影毫无预兆地扑进他怀里。 “救我……不然,杀了你……” 淳于烁脑袋猝然白了一片,嘴唇翕动了几许,眼眶立即凝聚了眼泪,喃絮着他心心念念的名字,“阿渔……阿渔……飞渊……”
第21章 20 空气弥漫着血腥味,迫使他的神经线有崩塌的迹象,再加上梦里梦外类似的话语与声音,更是让他脑子懵了很久。 淳于烁胸腔剧烈起伏着,慢慢地抱着怀中人,本以为是思念过度产生的幻觉,却在体温肌肤接触的霎那间感受到了确确实实的人儿,立即狠狠抱在怀中,五指抓着人儿肩膀,贪婪地吸气。 害怕他的阚飞渊会消失。 身高差距有些大,他支撑不住重量便频频往后退,膝盖碰到了榻边,重心不稳后仰,手掌的力度却不得松懈。 他臀部直坐榻上,就听见怀中人倒吸了口凉气,大概是被抱得疼,或者扯到别的地方,肩膀抽了抽,哑声道:“松开我。” 喉咙像是哽了骨头,淳于烁什么话都堵在了心头,良久他松开了手,喃喃说了句抱歉,才反应过来情况危机,赶紧把人安放在榻上,先去点了蜡烛。 直到视线逐一清晰明朗,他看着阚飞渊手捂着腹部,手染上了血,看的他一阵阵心慌。他没处理伤口过,思忖了半响,决定转身去找于亥。 好在于亥房间就在隔壁,淳于烁没走几步路就到了,借着屋内渗透的光敲打着门,没一会儿于亥慌张开了门,头发也没冠着,散落披肩。 “我、我看见阿渔了!就、就在我房间!”淳于烁拉着于亥的手回到屋里,想到了什么,俨然说着,“此事不能给第四人知晓,明白吗!” 于亥点头,观察四周无圣上人,便俯身拨开阚飞渊散乱的头发,确认是姑爷后,缓了口气,说:“姑爷需要到我房里。” 淳于烁没任何意见,看着于亥横着打抱起阚飞渊之时,下意识的也想跟上,但是于亥止步不前,迟了半拍道:“圣上不知什么时候会回来,所以小殿下……您还是待着吧。” 尽管于亥说的不错,但是淳于烁始终不能放心。他迟疑了瞬,还是颔首,看着于亥同阚飞渊的身影走远。 心脏被抽了一下,他捂、攥胸口深呼吸,忽然见到床上细小的血丝,用里衣蹭了蹭,始终蹭不掉。 须臾间,他想了很多,最终决定寻了把利器,往手腕手臂上重重一划,血液如同金霜飞洒一地,特意在榻上多来了几滴,营造受伤。 外面还在刮着大风,一束黎明的光冲破云霄直射大地,在他整理好一切的时候,嵇憬琛猛然推开房门,阴着一张脸走近,眉宇晕染了层层暴风雨,肉眼可见的暴躁。 但是在见到他的时候扬起了笑脸,那双眸子含情脉脉似的快掐出水来,直直地看着他。 他被盯得莫名心虚,抬手摸鼻子之时,手腕一阵发疼发涩,整个人露出苦愕,一改之前的冷静,略带殷勤道:“怎么、怎么了么?” 嵇憬琛好似没看那受伤之处,扫了屋内几许,才温和地说:“爱妃,刚才是有人来过,是么?” 那双深邃的眼眸如鹰蛇精明,好似要看穿些什么,几响后,才端起他的手倪,很突兀笑了笑,别提有多么的温柔。 淳于烁呐呐地点头,亦假亦真地说着,“刚才确实有人来了,但一见面就想杀了我……还好于亥来得及时,我只是受了点伤,那人就跑了。” 怕君王不信,他顿了顿,补充了句:“这不,于亥去追了。” 也不晓得嵇憬琛信还是没信,缓慢地坐到塌上,大拇指摩挲着他刺疼的伤口,然后‘呸’了声,口水就这样撒在他伤口上,像是被盐浸泡过的疼。 所以他清楚了一件事情,那边说——嵇憬琛不信他的话。 整条小臂鲜血流淌着滑落,末过指尖滴到嵇憬琛黑袍上,好在黑袍鲜血分不清。他细微吐出一口浊气,勉强勾了勾嘴角,张口结舌,只吐出几个抱怨的字,“找不到你,我、我怕。” 嵇憬琛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盯着他看,试图从他脸上找到破绽。 他极其努力压制下惶恐之心、揣揣难安的心情,故作镇定地回视了嵇憬琛,目光渐渐变得毫无波澜,到最后的光明正大。 在他以为他们将会僵持很长一段时间的时候,幸运的是,宋玉德的声音打破了这份寂静和眼神的较量。 雨后清晨有些入骨的冷,宋玉德掏出拂尘装模作样地清咳几声,察觉到里面压抑的气氛,不敢贸然闯进去,微微弓腰唤了句“陛下。” 里头的人不轻不重“嗯”了下,他轻睨跪着三人,抬脚就往跪的不安分人拽,小声怒斥,“老实点!罪犯就要有罪犯的样子!” 即使三人被抓也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害怕,反而是斜嘴嘲讽笑了笑,双眸喊着恨意,咬牙切齿道:“狗皇帝迟早都得死!” “淮儿再怎么死,都会比你们死的晚。”嵇夷献没有预兆的出现,携带在身的剑出销,抵在一人脖子处,剑锋蓄力几分,刺穿了那人肌肤,“不过杀了你们,最没有意思了。” 三人闻言不用死,眼睛蓦然一亮,等着嵇夷献的下文。 在众目睽睽之下,逍遥王的剑染上了血红,薄唇轻言,好似在笑,“等会儿本王就求淮儿,把你们送到鸿洲,做本王的——雅妓。” 实际上嵇夷献眸底不见笑意,只有透冷的寒意。 宋玉德知晓雅妓的意思,不免透出可怜的目光,勾唇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对这几人来说是福还是祸。福是不用死,祸可就说不准了。 “说话!”里面的人不耐烦怒了声。 “陛下人已擒拿,就是……”宋玉德斟酌了一下措辞,恍然忆起圣上最讨厌谎言,最后还是老实的说:“就是少了一人。跑了。” “跑了?跑了就把知府叫出来!好好搜罗整座知府!” “是。” 宋玉德伴了圣上十几载,都未能习惯圣上的脾气性子。他拂尘抖了抖,微不可闻地叹气,心里忍不住臭骂这几名刺客,害他眠不能安,食不能吃。 然而厢房内的情景就不如外头的好天气,淳于烁呼吸急促深深浅浅,还是抑制不住伤口传递来的疼痛。 嵇憬琛乌发梳入精致的黑玉发冠之内,黑袍暗绣着龙的吉祥物,边角金色衬托得矜贵无比。就这样一坐在塌上,那双绝色深眸如同冷潭浸冷,看得人头皮发麻。 “乐乐,来,坐下。”他拉着淳于烁入座与他身侧,单手搂着淳于烁的肩膀,侧头近靠淳于烁耳朵,呼出一口轻气,话音一转极速,“淳于烁,朕是不是待你太好了,你才会忘了,你是谁的人!?” 淳于烁险些被这张俊容所迷惑,露出意思迷茫,耳垂被咬了一下,一个激灵哆嗦着身子,赶紧摇着脑袋,一时间手上的疼都忘了。 “陛下的,我是陛下的人……”虽然想怫然就走,碍于身份的察觉,他再怎么有骨气,也只能低下头来。 嵇憬琛微微一笑,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淳于烁心惊了半拍,脸上陡然被甩了一巴掌,头和脑袋是分离开来的,一时半会儿还没回神,就发现眼睛冒着金星。 伤人者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即使嵇憬琛答应过他不伤他,还是在短短的途程伤了他两次。 大概是淳于烁本身就白,看似不重的巴掌却落下了印迹,红红一片像极了红彤彤的苹果,这让嵇憬琛骨子里的易怒暴力隐隐有了出来的迹象,但是他在极力的控制住。 因此他目为红,把人推到在塌上,跨过人,把人手高高举过于头顶,惩罚性地扯动受伤的手,含笑道:“乐乐啊乐乐,你身上有别人的血腥味。” 淳于烁错愕了须臾,无法相信嵇憬琛的狗鼻子会有那么敏感,对于他来说血的味道都是一致的,哪有什么分别呢。 但他不敢在招惹嵇憬琛,紧急性找了个借口道:“是于亥的!” 绝对,绝对不能让嵇憬琛发现阚飞渊的存在。即便阚飞渊身份可疑,他都必须护着。 嵇憬琛乜了眼,审视一番,低头闻了闻,胸腔震动了瞬,突然闷闷地笑,到最后大笑了起来,却没有说任何的原因。 -- 出于敬畏的心,宋玉德立即通知知府大人,反反复复为这颠簸,晨路走得过猛,额头虚虚渗出汗水,嘴开始喘着。 伸手挡住了照进眸子里的阳光,他忽然觉得活在气喘吁吁的牢笼里,作为提线木偶,主人想做什么他才能做。 一切都得听主子的。 自幼就被派到君上身边伺候,见证了君上从年幼懵懂到十几载后的阴狠手辣,一桩桩仿佛一场梦,梦醒他还是那位纯真的,刚入宫的太监。 搜到大半个知府都翻了个天都找不出逃跑的人,他重新回到了君上借宿的地方,见于亥走出深呼吸,双手叉腰的露出欣慰且兴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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