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听起来也不太对啊! 清珞吃掉碗里的羊肉片,不咸不淡道:“他之前受过重伤,脑子摔坏了,不必听他胡说。” “我与祺哥儿已经成亲,往后无论是走是留,都会同他商量过再做决定。” 董念闻言松了口气,笑着赞许:“正是这个理,你和祺哥儿是一家的,自然要凡事商量着才行。” 阮成丰虽然一向不大喜欢清珞,却也觉这话说得中听。 “走什么走,都留下,咱家好好的哥儿,可没有远嫁的道理。” 阮祺早听郎君提起过这件事了,虽然没有太大反应,却也忍不住嘴角扬起。 一家人其乐融融。 唯有陶玄景僵坐在原地,一副五雷轰顶的模样。 暖锅吃的都是肉和菜,没有主食,饭后董念又端了两盘糕点过来。 都是自家做的点心,有香甜的红豆糕,也有微咸的核桃酥。 核桃酥是董念最近刚学会的酥点,内里馅料除了核桃外还加了许多其他果仁,外皮酥得掉渣,必须用手接着才行。 清珞坐在桌边没动,阮祺便知晓对方在想什么了。 这人洁癖严重,旁的都好,偏偏不爱用手拿东西吃,除非取了递给他,否则宁愿饿着也不肯去碰。 阮祺无奈,只得捏了块核桃酥,用掌心接着递到他嘴边。 “这点心不甜,加了芝麻和核桃的,特别好吃。” “嗯。”清珞点点头,凑近吃下那块核桃酥。 对面的陶玄景看得眼睛都快掉出来了。 手中若是有块留影石就好了,他一定将眼前的场景记录下来,拿去给无念天那群星官们瞧瞧。 一顿饭吃得陶玄景心神恍惚,直到回了新住处也没能缓过神来。 刚要进屋,就见院外有人过来,正是手里抱着被褥的董念。 “夫人?”陶玄景连忙顿住脚步。 “行了,这称呼还改不过来了,要让村里人听见,还不知要传出什么闲话来。”董念嗔怪道,直接将手中的被褥都塞给他。 陶玄景疑惑,被褥之前仙君已经给自己拿过了,此时应该并不缺才对。 “知道祺哥儿给你准备了,这些是让你垫在下面的,”董念解释,“新做的床板多少都有点潮,加上最近降温,不加层被褥夜里很容易着凉。” 董念家中还有事忙,叮嘱两句便离开了,独留陶玄景站在原地。 被褥才刚洗净晾晒过,柔软又蓬松,抱着手里沉甸甸的,陶玄景等人走远了,才低声道了句谢。 旧宅内,桌边点着盏油灯。 清珞先换好了衣裳,今日阮祺总算长了记性,提前将人赶去外间,自己在里间擦洗。 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清珞进到卧房,才发现床上阮祺侧身背对着自己,显然是想起什么生气了。 阮祺性子内敛,容易脸红害羞,一旦羞得狠了便会恼羞成怒。 好在他忘性大,比如先前两日忙着安顿陶玄景,就将事情全抛到脑后,这会儿擦洗了身子,便又不小心回想起来了。 新换的架子床有些宽,清珞往内挪了挪,轻声道。 “对不住,毕竟我第一日醒来时你就……我以为你并不在意。” 阮祺的杏眼顿时眯起。 清珞是成亲第二日醒来的,那天伯母刚给他送了新木盆过来,他担心弄伤对方,特地剪了自己的里衣帮对方擦洗伤口。 结果衣裳才刚解开,郎君就突然醒来了。 直接正面被看光,阮祺现在回想起这件事,都还忍不住想要钻进地缝去。 清珞拍了拍他,声音似乎带了笑:“没事,那日屋子太暗了,其实并没有看清,而且你先前在屋里擦洗时,我也都有避开视线。” 啊啊啊啊! 阮祺把脸埋在枕头里,想说你快点闭嘴吧,你闭嘴了我马上就能消气了。 灯油烧尽,屋内的光亮愈发昏暗。 直到背后再不见任何响动,阮祺反而有些不安了,小心抬起头,转身朝后看去。 就瞧见身边人压根没有入睡,而是笑望着自己,仿佛早料到他会回头。 阮祺:“……” “抱歉,是我不对,这个给你赔罪行不行?”清珞伸手按住他,将一件事物递到他面前。 阮祺满心郁闷,正想把东西直接丢回去,就发现对方递给自己的似乎是一件木雕。 那木雕不过两寸余长,线条流畅,打磨细腻,清晰雕刻出蜷成一团酣然入睡的小少年。 少年眉目秀丽,脸颊圆润,正是阮祺自己。 阮祺捧着雕像惊讶,甚至连生气都忘了:“你做的?” “是,”清珞颔首,“买床时送的边角料,已经许久没做过了,刀工有些生疏,等日后再给你做更好的。” 阮祺连忙摇头,眼睛落在木雕上,几乎挪不开目光。 “消气了?”清珞凑近问。 “……下不为例。”阮祺推开他,收起雕像大度道。 芜河村内,芜水河畔。 陶玄景眉头紧锁,眼看着法印冒出阵阵浓雾,通体冰寒,仿佛已然成了一件死物。 还是不行,自从被仙君禁锢在此地,他一直偷偷试图往上界送信,结果毫无例外,每一回都以失败告终。 是仙君下了某种禁制? 陶玄景摇头,他早已仔细检查过周遭,确定此处并没有任何灵力附着的痕迹。 对了,是芜水河! 陶玄景心头一凛,无念天主执掌诸天水域,这下界里的江河湖海,自然也皆在对方的统辖之内。 凡有流水经过的地方,他便无法将消息顺利送回无念天,可这世间上,又要到哪里去找寻没有一丝水流的干涸之地。 陶玄景手握法印,只觉自己的前途一片昏暗。 … 大伯家里只有一亩中田,即便种得再精细,加上给隔壁魏婶子帮忙,两日基本也都打理得差不多了。 阮祺原本以为对方会休息上一日,结果隔天清早,就被伯母叫起去县里赶集。 阮成丰和董念负责糕饼摊子,阮祺三人则负责旁边的杂货摊。 各类杂货依旧是崔庙祝提供的,不过这回少了彩旗和风车,多了些玉佩和香囊,甚至还有几盒香粉,也不知能不能卖动。 阮祺打络子吸引顾客,见清珞闲着无聊,索性递了块玉石料子给他。 “我看你木雕做得那么好,也会雕这种玉石吗?”阮祺小声问。 清珞还困倦着,懒洋洋眯眼看来,随即颔首:“会,你想要?” “嗯,”阮祺连忙点头,“这种玉石料子成本只要一两,你若是能做成玉坠子的话,我想挂在身上。” 那木雕阮祺其实也想随身带着的,只是毕竟是自己的雕像,放身上总觉得有些怪。 刚才瞧见货摊上有完整的玉石料子,他便忍不住心动了,这要是能雕成坠子,挂起来一定好看。 然而阮祺不懂这些,并不清楚雕玉还需要用到解玉沙之类比较特殊的工具,就见清珞取出随身携带的小刀,便开始细细雕琢起来。 正在一旁收钱算账的陶玄景目瞪口呆。 等瞧见自家仙君当真乖乖听话时,更是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 “您让……帮您雕玉?” “是,怎么了。”阮祺疑惑。 陶玄景半个字也答不出,只感觉眼前的凡人恐怖如斯。 大约是很少见到有人现场雕玉,不只阮祺,就连街边路人也都停住步子,站在一旁围观起来。 清珞神情专注,手里的动作不疾不徐,周围人皆屏住呼吸,只能听见轻微的磨削声和石粉落地的声响。 一尾锦鲤逐渐在他手里成型,鱼尾摆动,鳞片细致分明,仿佛下一刻便能从掌心跃出,直接游入河底。 “摊主好手艺,”有懂行的在一旁赞叹,“这锦鲤玉坠卖给我吧,我愿意出二两,不,三两银子。” 阮祺暗自咋舌,这才不过一炷香工夫,这小小一块玉料居然就翻了三倍的价格。 “不卖。”清珞平淡道,取了打络子的红绳,将锦鲤从中间拴紧,仔细挂在阮祺的腰间。 抬眸问:“喜欢吗?” 玉料是羊脂白玉的,通体莹润,阮祺越瞧越觉得喜欢,忙不迭点头。 因着这一场雕玉,来买香囊和玉佩的客人顿时也多了起来,旁边卖旧书的青年凑过来细瞧,有些遗憾地摇摇头。 “你们摊子上玉佩的品质都不错,放在街里卖可惜了。” 这青年正是上回帮他们说话的书生,阮祺闻言来了精神,虚心求教问。 “可若是不在街上卖,要拿到哪里去卖比较好?” “自然是去鬼市。”不等书生开口,卖现杀活鱼的摊主先插言道。 “像古玩玉石一类的器物,放寻常街市里最多也就能赚个辛苦钱,你们等过了亥时的,多带些人去鬼市上,说不准能卖出几倍的价钱。” 鬼市? 阮祺自小在芜河村长大,还从不知晓常渊县内居然还有鬼市这种地方。 旁边阮成丰却是听闻过一些,迟疑着皱眉道:“鬼市啊,那地界可有些乱。” 过去大昭国内管控严苛,不仅县城设有宵禁,街市上售卖的货品也必须经过层层筛选与盘剥。 摊贩们卖上一天的货物,有时甚至连本钱都赚不回。 寻常百姓无论买家还是卖家,皆是苦不堪言,便偷偷建立了鬼市,用来傍晚时私下交易。 如今宵禁解除,市集售卖的货品不再受限,原本用于私下交易的鬼市摇身一变,也便成了贩卖各种古玩玉石、稀罕货品的特殊集市。 阮祺杏眼亮晶晶的,也不开口,只一脸期待地望着大伯。 阮成丰没好气拍了他一把:“就知道你有兴趣,也行,反正你也大了,跟着去见见世面也好。” 董念对此倒是没什么意见,只叫阮祺到时一定跟紧家里人,不许自己随处乱跑。 既然要去鬼市,那摊子上的玉佩自然是不能再卖了。 阮祺将几枚玉佩仔细包好,只把剩余的香囊都卖了,便将摊位收了起来。 等到大伯那边的糕饼摊也都忙完了,一家人先吃了午饭,随后便在客栈定了房间,方便存放物品。 鬼市……帮忙将蒸笼搬进屋内的陶玄景若有所思,心头微微动了一下。 戌时末,阮祺一家从客栈出来,按照客栈掌柜指明的方向,一路朝西街尽头走去。 鬼市入口是在某处小巷后面,原本要经过条暗道对上口令才能入内的,只是如今没有官府管制,便也随意附近的百姓进出了。 穿过窄窄的暗巷,不知过了多久,本该是一片漆黑的内里突然豁然开朗。 街道人头攒动,灯火通明,行人手里的提灯仿佛摇曳的流萤,从街头一直翻飞至巷尾。 耳畔尽是此起彼伏的吆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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