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狠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生生褪了几分绝美的气度,小太监不敢多看,连忙收回视线,磕磕绊绊地说:“朝公公,是殿、殿下有事儿要找你。说是……说是,废太子的旧部要找你叙叙旧,请您过去应付一下他们。” 言罢,他就低下头,不敢再看朝术的脸。 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会被掌掴,任由这些脾性大的总管发泄脾气,已经闭上眼睛准备挨罚,却不想朝术正低着头,不知在深思着什么。 他便又有些同情。 废太子的头七还为过去,朝总管恐怕是日日难以安眠,才会每日都离开寝房散心,现在又被那两位天之骄子找麻烦…… 日子恐怕没有那么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 日更,21点左右更新,比心
第30章 朝堂是相互制衡的, 一旦权力盘根错节,便是皇帝也不能轻易动得,更别说四皇子只是一届皇子, 他的掌控力便是连太子都不如。 是以萧子宴便不想应付杜如兰和裴照檐二人,直接将烂摊子扔给了朝术。 黑漆漆的瞳珠被乌睫压着, 朝术拧着眉, 也觉出了几丝麻烦的意味。 他不虞地啧了一声, 心里已经盘算出该怎么应付那二人了。 萧谦行的下落是定然不可能让他们知道的, 此事晓得的人越少越好, 就连朝术的那些下属他都恨不得全都灌了一碗聋哑药下去, 隐瞒秘密。 但这宫中要是突然多了一批聋哑之人, 定然会引人怀疑,便只好将那些阴暗的心思给压下去。 朝术留在偏殿伺候废太子的, 却是一位聋哑的小宫娥。 那不是他弄出来的,而是此女天生如此,便一直是发落着做最粗最脏的活儿。 反正她讲不出话,受了欺负也无处申冤。 朝术是在这聋哑的宫女被人欺辱时施予援手的,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 对方就变得死心塌地。 可他还是不敢相信这些人所谓的忠心,毒药那是一粒都不少,月月都得去他这拿解药, 一旬未至,就会忍受钻心削骨之痛。 朝术有时候都会想,他干了不少伤天害理之事, 恐怕早晚有一天都会遭报应的。 不过若是问他还会行差踏错下去么, 他的答案还是肯定的。 狐氅很保暖, 朝术的手自从来了东宫后就不像从前那样总是冰冰凉凉, 冬日里还会出现冻疮。 说起来,新年过去,春日就快到了。 他在路边还看到了吐露的新芽,小小的绿苞并不明显,朝术见到还十分惊奇,驻足看了好一会儿。 他听见了有脚步声,但没理会,仍专心致志盯着那嫩芽,说不清是在走神还是什么的。 那人站立在一旁,突然皮笑肉不笑地说:“朝公公,不曾想您竟还有闲情逸致赏景,您就不会觉得良心有愧,寝食难安么?” 这声音听着也算耳熟,是太子宫中的人,朝术回头,没想到是明宝。 穿着墨绿色衣袍的太监走路一瘸一拐,想来是此前太子的责罚后落下了病根。 萧谦行是温润如玉的君子,只要不触碰到他的底线,绝不会让你瞧出他的不好。 他永远都是别人心目中菩萨般的善良存在。 没想到在半废后,明宝对废太子还如此忠心耿耿,倒是小瞧他了。 朝术难得用正眼看他,自己更难听的话都听过了,明宝的句话也不过是不痛不痒,他听完后脸色都不变。 “带路吧。”他甚至还能抚着衣袖上的绒毛,笑吟吟地跟明宝说话。 朝术品级高,还是西厂的二把手,就算明宝再怎么不情不愿,瞥见那抹刺目的红衣,也还是要听他的话。 于是上了走廊,踏上往日熟悉的甬道,物是人非朱颜改。 可是没有任何隐晦的打量,在深宫中就得小心谨慎行事,鲜有人熊心豹子胆偷窥他。 朝术是西厂的副总管,是四皇子眼前的红人,能得罪他的,也只有贵人,更只能是贵人。 东宫待人接客的地方还是原先这处,四皇子迫不及待地鸠占鹊巢,却还是没有太子这个名头,被言官日日进谏于礼不合,不得不捏着鼻子回了他的晗辉宫。 其实也是萧子宴住了几日,发觉没有他那儿住着舒坦,便也回去了。 他要的可能仅仅只是面子、称谓。 朝术想着乱七八糟的事,领路的明宝也挺住了脚步,阴阳怪气地朝着他弯腰抬手:“朝公公,请吧。想来您对这儿也熟悉,不需要奴才领进去。” 阴冷的目光落在了明宝身上,他后背被冷汗浸湿,忽然想起最近宫人们对朝术的传言。 说他六亲不认,说他手段毒辣,只要四皇子交给他去审的人,在他手上过了一遭,就没人不吐出真话来的。 明宝身体开始细微的颤抖,是他天真了,怎么敢跟这双面人作对,从前斗不过,现在就更加斗不过了。 朝术颇觉无趣,收回了审视的视线,他对那些刺自己的话确实不在意,可听多了也会觉得冒犯不愉,要是明宝再多嘴,他不介意教教对方宫中的规矩。 可明宝胆小如鼠,挑衅他到一半就不敢再多言。 他轻轻掸了掸衣摆,落下一句好心的话:“蠢东西,这宫中没靠山时,做事说话还是得收敛着些,别小心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明宝听了他兀自留下的劝告,暗自磨牙。 岂能不知这个理儿? 当初太子在的时候,朝术就被纵着。如今太子没了,他身后又多了个四皇子,脾性更大。 生得好,还会不择手段往上爬,谁能有他这个能耐呢。 …… 朝术刚走进去,一杯凉茶就劈天盖脸泼下来,他墨发还有肩颈都被浇湿了,在大冷天的,还是有点刺痛的寒。 他微微打了个哆嗦,乌泱泱的眼睫上也被水黏成了一缕一缕的,透过朦胧的水雾,他瞥见了两道身影。 杜如兰的身形还是那么清瘦,他今日穿了一身的白,好似戴孝的俏佳人。 泼水的是裴照檐,他冲动易怒,极易在情绪的控制下做出不理智的事来,现在都还瞪着铜铃眼恶狠狠地看他,像是要在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朝术抹了一把脸,注意到这两人看自己的眼神都非常不善。 裴照檐在朝术开口前便怒气冲冲地说道:“朝术,你就算再怎么貌美,也掩盖不了蛇蝎心肠的事实!” 朝术:“?” 杜如兰:“……”丢人。 小太监现如今再也不是初见时骨瘦嶙峋,怯弱的可怜模样。 他一身绛紫的衣袍,更衬得那张脸雪白清丽。 朝术的唇是标准的含珠唇,微肉饱满,唇珠肉嘟嘟的娇艳欲滴,现在沾了水珠,看起来更诱人。 裴照檐喉结微动,看到杜如兰嫌弃的眼神后忙挪开视线。 朝术不咸不淡地说:“两位公子是来找我报仇的么?既如此,便不劳烦您二位动手,奴才自己来。” 他伸出手,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匕首,朝着自己的小臂划伤一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在藕色手臂上顿显,手臂刹那间鲜血淋漓,血珠不断地往下淌。 两人似是被他震住,没吭声。 “一道不够是么?”朝术嘴唇苍白,还有些细微的颤抖,似是要拿着滴血的匕首再给自己一刀。 裴照檐武艺高强,反应极快地挥手打掉了他手上的刀:“朝术,你对自己可真心狠呐。” 朝术面色不变,他昨夜强了太子,恩将仇报,确实是错了,也该给自己惩罚。 何况还能用苦肉计搪塞这两人,对朝术而言实在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你现在做这些有用吗,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了!”裴照檐恶狠狠地说,他瞥了一眼又一眼朝术的手臂,极力压制自己想要叫太医过来上药救伤的欲望。 吃里扒外的东西,活活痛死最好。 “公子这话倒是好笑,造成如今这一局面的又并非是奴才,对着奴才发脾气可有何用,能叫殿下死而复生不曾?”朝术对着这二人也不落于下风,仍能反唇相讥。 “对,此事并非你之错,你只是个伥鬼而已。但是,哪怕圣旨下来后你通风报信也好过自己动手。你当真是我见过忘恩负义之人了,朝术,恐怕太子殿下在天有灵,也痛恨自己救了一只白眼狼回去吧。” 文人说话就是有意思,半句咄咄逼人都未曾有,但每句话就爱往别人心上捅刀子,搅得人心神都无法安宁。 朝术还能说什么,他心脏越抽痛,脸上的笑容就愈发灿烂,“说再多也无用,与其花费时间在我这种小人身上,倒不如去对付真正的罪魁祸首。还是说两位公子不敢,只能将滔天怒火发泄在奴才身上?” “您二人,不会真要冠冕堂皇至此吧?” “你——!”裴照檐气得胸脯起伏,他小麦色的面颊涨红,看朝术的眼神古怪,好似从前看错了人,现在就只剩爱恨交织。 朝术莫名其妙地看回去,他可没有裴照檐那样复杂的情绪体验,还能冷静地从荷包里掏出绸帕,慢慢地擦拭脸上的水珠,似是半点都不在意手上的伤。 他还在思索着,要是这话还不能刺激两人,之后又该如何脱身。 杜如兰原本白净的脸也浮起胭脂般的红,好似白芙蓉上染了些桃花的汁水。 他冷嗤:“牙尖嘴利。” 朝术回:“不过实话实说。” 似是不愿同他争辩,杜如兰淡淡地垂下眼眸,余光却瞥见朝术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处。 到底是无法做到完全的狠心,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朝术,对裴照檐说:“走吧。” 裴照檐站在原地没动,很不甘心,直到杜如兰再催促几声才离开。 他仿佛有千言万语,但最后都咽了回去,临到嘴边,全部都化为了一句:“我们绝不会放过你的。” 朝术神色平淡:“是吗?那奴才就拭目以待了。” 总算是打发走了这两人,朝术原本坚毅的眼眸里浮现出倦色,现在手还在一抽一抽的疼。 他现在总算可以去找太医处理手臂上的伤了,朝术只是能忍痛,但并非一点都不痛,现在看着那狰狞的伤口,都还痛得一阵抽搐。 “这伤都快划到骨头了,竟是你自己下的手!你又不懂穴道经脉,要是切到命脉该如何是好,你是想要自己重伤致死,你不要命啦,朝术朝总管?!你可是好不容易才爬到现在的位置,要是一死了之了你甘心么!” 朝术闭了闭眼,对李太医的唠叨是左耳进右耳出,还嗤笑他:“你倒是心善,我如此威胁你,竟还关心我的死活。” 李太医李韫,就是给他假死药的人,听了他的话之后脸涨得通红,磨牙:“算我圣人心好吧。见不得有人自残,再说了,你之前明明就是做的好事,还让别人误会,现在更是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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