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我没那么矫情,我可以走的!”祁云岚怔了一下,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开始挣扎。 “别动,小心掉下去。”林宥赦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语气却是意外地坚定,祁云岚不好意思得了便宜还卖乖,遂依言不再乱动。林宥赦胸膛宽阔,臂膀结实,身上有非常好闻的草药香气,只是二人自从长大后,便再未如此亲密过,林宥赦炙热的体温通过二人接触的部位传递过来,祁云岚脸红成了一个煮熟的螃蟹,他握了握拳,垂下眼睫,撇开脸不去看林宥赦,林宥赦似是同样感到不自在,咳嗽了一声,故作轻松地玩笑道:“云岚今日是不是吃多了?怎的抱起来这么沉?” 又不是女人,抱起来当然沉,祁云岚暗暗想道,只是今日的林宥赦叫他莫名地感到心慌,“没、没吃多啊,早饭没吃,晚饭也还没来得及吃呢。”祁云岚低着头,小声道。 “早饭没吃?”林宥赦脚步顿了一下。 待在家里怎么不吃早饭?莫不是昨晚就偷跑出去了?林宥赦察觉出了什么,拧了拧眉,而后沉下声音,“他怎么没给你准备早饭?云岚,他——” “赦哥……”祁云岚知道林宥赦想说什么,无非是跟他爹一样,质疑严风俞对他的情意,实则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短暂的沉默过后,祁云岚咂摸一下嘴里的松子糖,说:“糖很好吃,谢谢赦哥。” “云岚喜欢便好。”林宥赦面色阴沉,声音亦算不上多愉悦。 二人沉默地穿过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到了祁云岚房门口,林宥赦小心地将他放下来,看一眼他脖颈处被汗洇湿的衣襟,以及不小心露出来的一枚红印…… 林宥赦收回目光,故作轻松道,“怎么你一个不走路的,竟比我这走路的流汗还多?”从怀中取出一条帕子递给他,“喏,赶紧擦擦。” “谢谢赦哥,赦哥手帕真香。”祁云岚也跟着笑了笑。 “香吗?我倒是闻不出来。”林宥赦面色稍缓,“喜欢的话,那便送给你了。” “那我倒是占了大便宜了。”祁云岚嘿嘿一笑,将手帕塞到怀里,转身打算进屋,林宥赦突地叫住了他,“这几日不少门派弟子离奇失踪,天一派的掌门便把大家召到一处,商议解决方案。” “是吗?”祁云岚扶着门框,不知这事与他有什么干系,“商议出结果了吗?” “还没什么比较好的方法。”林宥赦道,“不过,倘若你在家呆着实在无聊,我也可以找祁师叔说说情,让你跟着我一起,出门去凑凑热闹。” 祁云岚有些心动,却还是摇了摇头,严风俞要他三日内写好《破化掌》的心决,“等过几日吧,这几日我有事情要做。” “也好。”林宥赦点头,“那你先回屋休息吧,晚饭……你要是不方便就别出来吃了,我叫小虎给你送过来。” “我要吃大虾,还有粉蒸排骨。”祁云岚想了想道,林宥赦冲他点了点头,“知道了。”目送他关好门,林宥赦的神色再次沉了下来,低下头,神色莫辩地转身离开。
第42章 踪迹(八)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于专心编书的祁云岚而言,这三日过得既愉悦又飞快。 可于等待消息的严风俞而言,这三日过得既漫长又煎熬。 然而日子再漫长煎熬,该喝的酒,该吃的肉,还是一样都不能少。 这日严风俞交了差,回家换了衣裳便与往常一样,改道去醉仙楼喝了顿酒。 酒菜上到一半,一个绿衣歌女抱着琵琶盈盈走来,“公子,可愿听小女子弹唱一曲?” 严风俞掀起眼皮打量她。 纤纤玉手搁在弦上,尾指轻轻翘起,一抹丹红萦绕其上,瓷白的脖颈上是一张含羞带怯的脸,几缕青丝垂到腰际。 虽不是倾国倾城的绝色,却亦是小家碧玉的青涩动人。 严风俞勾唇一笑,倾身勾起她的下巴,饶有兴趣地细细打量。 歌女蛾眉轻蹙,眼波流转,望向严风俞时有片刻的失神,而后,她垂下眼帘,羞涩地唤了声“公子”,“公子可有心仪的曲子,奴——” 严风俞已经松开她,“公子今日没兴致,改日罢。” 歌女怔了一下,抱着琵琶,回望一眼,而后作揖离开。 严风俞自斟自饮吃完一顿饭,结账离开之时,突地听见楼下传来骚动,他低头去看,几个壮汉拉扯一个绿衣女子,骂骂咧咧不知在说些什么,再定睛一瞧,那绿衣女子不正是方才那位歌女? 然而不消等他亮明身份,维护治安,已经有人拍案而起,英雄救美。 严风俞抱臂倚靠着栏杆,好整以暇看完戏,等到那位救了美人的英雄好人做到底,打发了一帮恶徒,又送了那美人一些银钱后,严风俞袖手走下楼梯,在那英雄对面落了座,抱了抱拳道:“季大侠,好久不见。” 上回在祁宅,季阳平为了摆平自己与祁家的麻烦,不惜自戕一刀。 正所谓缺什么补什么,严风俞不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的人,所以他格外敬重这样的人。 歌女为报季大侠的解救恩情,径自坐下弹奏一曲《西洲曲》。 “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栏杆十二曲,垂手明如玉。卷帘天自高,海水摇空绿。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吹梦到西洲。” 曲音如珠玉落盘,幽恨暗生,一曲唱罢,严风俞又赏了那歌女一些银钱,歌女道了谢离开。季阳平不以为意地吃下一口酒菜,掀起眼皮看了严风俞一眼。 “严捕头怎不在衙门待着?莫不是又救了谁家的少爷小姐?” 这是揶揄他勾三搭四呢。 严风俞悠然一笑,“今日英雄救美可不是在下,而是季大侠。” “大侠不敢当。”季阳平抬手斟满一碗酒,“喝不喝?” 酒逢知己千杯少,眼下季阳平虽算不得知己,却也算得上同好。严风俞正有此意,哈哈一笑,“喝!当然喝!” 季阳平冷冷一笑,一个满溢的酒碗冷不丁掷向严风俞,严风俞利落抬手接过,酒液轻轻晃动,却一滴不洒,送到嘴边一口饮尽,严风俞再一笑,“多谢季大侠赏酒。” 二人喝到月上中天,终于喝够了本,喝尽了兴,勾着肩搭着背出了酒楼,在门口分道扬镳。 季阳平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哼着小曲踉跄拐进巷道,严风俞目送他离开,眼中已经不见醉意。 没能从季阳平口中打探到阵法的消息,也没能从他口中探到祁家与骆德庸的联系,严风俞蹙眉,三日前红罗领了命令出门寻人,便失去了联系,曹霜亦没有音信,还有祁云岚手中的那本还未完成的心法秘籍,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事情,可是眼下最着急的还是曹霜,严风俞揉了揉眉心,揉去满脸的倦意,而后抬脚往城外赶去。 曹霜是天衍处临州城营地的头领,而天衍处的营地大都设立在远离人群,看似萧索,实则暗藏玄机的城外荒宅。 临州城的自然也不例外。 严风俞循着记忆,赶到城外荒山上一座黑魆魆好似荒废已久的大宅,推门而入后,立刻有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目露凶光地朝他望过来。 严风俞刚要开口报家门,冷不丁一柄寒刃自他耳后劈风砍来,严风俞神色一变,立刻闪身躲避,那人却不依不饶再次挥刀,直奔着严风俞后背命门处砍去。 严风俞无意伤他,一手扣住执刀的手腕,顺势利导,三分力屈膝顶在那人肋下三寸之处,而后收膝,趁那人身形不稳之时,连着一掌,将人拍飞出去。与此同时,他劈手夺过那人手上的刀刃,抢在那人起身之前,刀刃指上那人的咽喉。 荒宅里自然没有油灯,可他这一套行云流水,看似全不费力的动作,却都借着月色,统统落进一屋子凶煞的壮汉眼里。 汉子们似是察觉到对方的恐怖实力,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都不敢再有下一步的动作,只睁着一双双豺狼似的雪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严风俞。 “阁下是什么人?来这里有什么事?”这个时候,一个汉子率先开口道。 严风俞抬眸望向他,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俄顷,他勾唇一笑,不动声色掷出那柄刀刃,那汉子心脏一紧,还没来得及反应,那柄刀刃已经擦着他的耳朵,钉入他身后的墙面里。 鲜血霎时顺着脸颊流了一地,那汉子疼得的龇了龇牙,正待发怒之时,严风俞摸出一个水波标记的腰牌丢到他手里,“曹霜在哪里?喊他出来见我。” 那汉子咬着后槽牙接过那枚腰牌,看了一眼,神色突地一变,而后无奈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冒犯主子,请主子责罚。” 其余人见状亦是神色一凛。利刃? 来人竟是十四利刃之一? 慌忙跟着跪地行礼,齐声道,“属下冒犯主子,请主子责罚。” 严风俞的目光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却没看到曹霜,他自去寻了个地方坐下,“曹霜呢?” “前几日头儿带着人离开后,便再没回来。”为首的那汉子沉声回答道。 严风俞拧了拧眉。 起初他以为曹霜是有其他着急的要务,才将他的吩咐耽搁下来,如今看来,曹霜怕是没有听从自己的告诫,轻易带人深入地宫,这才遭遇不测,一去不返。 想到这里,严风俞再不耽搁,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突地又停下下。 那汉子刚松一口气起身,见状如临大敌一般再次慌忙跪下,严风俞悠然一笑,“都是自家人,这么紧张做什么?” 哪有一见面就要割人耳朵的自家人? “属下不敢。”那汉子忍着疼痛,道。 “你叫什么名字?”严风俞不理他,自顾自走上前。 “田明。” “田明,我问你,”严风俞道,“曹霜离开之后,你们这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上回过来之时,这里的人虽然警觉,却也不是二话不说,出手伤人。 “主子怎会知道?”田明惊愕。 这位利刃不但武功奇高,观察力亦是不同寻常的敏锐,难怪年纪轻轻高居十四刃之一。 杀手慕强,田明心中钦佩不已,差点割耳朵的仇恨当即抛诸脑后,一抱拳道:“主子当真料事如神。” “行了,别拍马屁了。”严风俞不爱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到底出了什么事?” 田明想了想,道是两日之前,曹霜点了六人随他外头执行任务,却一去不返。到了昨日,巡防的兄弟发现几个行迹诡异的人,回来报告后,便找了过去,岂知那几人亦是一去不返。
145 首页 上一页 32 33 34 35 36 3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