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岚兜里有一些东西,是沈郁给他防身用的,也可以用来搬救兵,只是眼下没有使用的机会,他见霍人杰专注地看严风俞,表情莫测,只是那眼神怎么看都叫他觉得不太对劲。过了一会,他又见霍人杰探手入怀,取出个什么东西,目光在他二人脸上一一扫过,望向自己时,瞳仁中寒光乍现,几乎喷薄而出,但也只是一瞬,很快转向一旁的林宥赦,把那东西丢到林宥赦手中。 ——竟是个青瓷瓶子。 “早晚各一次,涂抹在伤口处,可以代替金疮药使用。”霍人杰说。 说罢,不等他二人反应,这人已经掀起灰扑扑的车帘子,纵身跳出马车,少时骏马嘶鸣,又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过后,祁云岚赶忙爬到窗边,扒在窗框上,看见那匹红鬃烈马绝尘而去。 祁云岚回过头,见林宥赦拔出瓶口的木塞子,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 “什么东西?”他也凑上前,闻了闻,闻到一股淡淡的药香,分辨不出药材。 “应当是治伤的药。”林宥赦道,把瓶塞塞回去,“不放心的话,回头叫沈叔帮忙看看好了。” 祁云岚点了点头。 林宥赦把药瓶塞进怀里,见祁云岚神色困惑,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温声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受伤,他应当是来替他师父道歉的。” 林宥赦手很大,掌心温热,祁云岚被他摸的有点安心,炸起的毛被安抚下来,心情稍微平复一些了,他歪头看严风俞昏睡的侧脸:“希望是吧。” 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第23章 疗伤(二) 如今城内乱糟糟,守城的官兵查验起来严格不少,是以二人通过查验,回到祁宅的时候已近晌午。 西侧的角门可容一辆马车通过,祁云岚的小厮小虎一早侯在门后头。 听见敲门声,小虎麻溜地跑过来打开条门缝,贴着门缝,歪着脑袋往外瞧:“是小爷吗?” 林宥赦掀开车帘子,看见个十三、四岁的毛头小孩,他认出了小虎,笑道:“是你小爷,快把门打开。” 林宥赦这人不拿架子,见谁都是一副温润笑脸,是以小虎见着他也开心得很,赶忙拉开了门,一连声道:“林大哥你来啦,方才小五子还跟我念叨呢,说这回莫掌门来了,林大哥怎的没来。” 林宥赦笑着哄他道:“林大哥怕来的太勤,被你们嫌麻烦。” 小虎年纪小,想法也简单,闻言信以为真,等马车进了门,他一溜儿跑过去把门拴上,然后爬上马车,坐在车夫旁边,一连声道:“怎么会!我跟小五子天天都等着您来教我们练剑呢。” 马车徐徐而行,两人一来一回又说了几句有的没的。 祁云岚心里着急,按捺着听了几句寒暄,等不及打断道:“小虎,我爹呢?他回来了没?脸色怎么样,是不是很生气?” 小虎一边给车夫指路,一边回头道:“早回来了,跟大少爷和莫掌门一块儿回来的,就是一回来就给骆知府的人喊走了。” 祁云岚闻言也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 高兴的部分自不必说。祁朝天不在,是以纵使他再生自己的气,一时没人来找自己算账,他便能轻松一时。况且时间一长,他爹的气大概也能自行消化一些,等发作的时候,就不会太难消受。 生气的是:“那臭老头怎么又派人来?难道是又缺钱花了?” 小虎也有此意,他激动地附和道:“传话的是个官差,等了好一会呢,冯管事撵他他也不走,死赖着非要等到老爷回来,比癞皮狗还癞皮。” 不待祁云岚继续发作,那厢林宥赦皱了皱眉。 他暗自忖度个中恐怕有什么隐情,一时却又猜不出来,片刻之后,他出言安抚二人道:“暂且不用担心,祁师叔他平日里行事看似豪放不羁,不拘小节,实则一言一行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行事也都有章法可依,不会给人留下把柄,况且他与骆师叔打交道多年,心中必定有数,此番肯定可以妥当应对。” 祁云岚恨恨咬了咬牙没有说话。 他倒不是担心他爹被骆德庸欺负了去,只是骆德庸其人嗜财好色,贪婪无度,实在是讨厌得很。 身为一方父母官,就该做好本职工作,而不是顾着自己享乐,鱼肉乡里,寻尽一切由头来为自己敛财,他一个小纨绔都知道这个道理,怎的骆德庸这个让人糟心的臭老头竟然不懂? 转念一想,只不知道这人此番又要用什么由头来跟他爹要钱?一字千金,一幅字画几千两白银?还是新得了甚么宝贝茶具,宝贝棋盘,轻易舍不得让给他人,除非拿万两白银来换? 真是恶臭,恶臭难闻! 祁云岚愤愤咬牙,继而又叹了一口气,突地想起眼下的境况:他爹若是受不了那臭老头,不想再跟他虚与委蛇下去,大不了他祁家举家搬迁便是,生意哪里做不成?况且他家在外地也不是没有产业。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他风哥。 马车在垂花门停下,几人下车,合力把严风俞抬进东边一间洒扫干净的敞亮厢房。 打发小厮给车夫付了钱,祁云岚回到屋里给严风俞盖好被子,站起身,招手把小虎喊过来,凑近了道:“瞧见沈叔了吗?还有季阳平,他俩回来没有?” 小虎道:“老爷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差人去喊了,估摸不多时应当就能回来了。” 祁云岚还是不放心,心中也焦急,便袖着手,在屋里来回踱步。 林宥赦见状笑了笑,对小虎道:“你去门口守着,见到沈叔,告诉他云岚在这儿等他救命呢,请他一定要快点过来。” 小虎从小跟随祁云岚,机灵得很,知道林宥赦眼下的吩咐就等同于祁云岚的吩咐,听罢应了声好,麻溜跑出去了。 这厢林宥赦为严风俞号完脉,确认他暂时并无大碍后,走到祁云岚身边,把霍人杰给的药瓶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又嘱咐了祁云岚几句注意事项。 祁云岚一一应了。 林宥赦便道:“我师父身体不大好,此番舟车劳顿半月有余,恐怕老家人身体早就不舒服,我得看看他去。” 祁云岚点头,“赦哥你放心去吧,不用管我,沈叔应当很快就能回来。” 林宥赦看起来还是有些担忧:“你且先一个人待着,我去去就回。” 祁云岚点头应了。 林宥赦走后,祁云岚搬了张凳子,坐到严风俞床边,尤嫌不够,把手伸进被窝里,握住严风俞的手,把自己的手指插进他的指缝,紧紧握住。 少顷,他见严风俞嘴唇干燥起皮,想起季阳平重伤昏迷之时,沈郁照顾他的样子,便倒了杯水,又寻了条干净的手帕沾了水,轻轻擦拭起严风俞的嘴唇。 严风俞相貌俊美,鼻梁挺拔,一双眼睫也是浓密的很,如今那双薄唇没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非但不显羸弱,反而愈加凌厉起来,仿佛一个人型的杀器,潜藏着一击致命的危险。 祁云岚却一点都不怵他。 望向这人时,他那春情萌动的心和被爱意浸透的脑瓜里统统都是这人清醒时与自己浅笑闲谈的模样,还有动情时亲吻自己的模样。 想到这里,祁云岚的脸颊泛起一抹红,耳根也有些发热,他放下手帕,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小心翼翼地俯下身——院里种了几树秋海棠,一阵风吹来,四下隐隐有暗香浮动。 严风俞嗅着这股沁人心脾的花香,神智略微清明了一些。 方才他看似毫无知觉,实则一直留有一丝意识。 恍惚隐约间,他知道自身周围充斥着霸道的真气,这副真气霸道而凌厉,像阴寒森毒的蛇信子,从四面八方游走着不断袭来,靠近他时化作阵阵森然的杀气,几欲从他胸中挤出一口腥甜。 只是与此同时,他也被一具温热的身体拥在怀里,这具身体单薄纤细,抱住他的胳膊绵软无力,料想那把腰也该是盈盈不堪一握…… 虽说这副身体确是他平日里所钟爱的类型,但是眼下场景,这副内力薄弱,在四周霸道真气的映衬下,更是不值一提的身体不思自行保命,怎的还想要护着自己? 正在他一边担心自己的处境,寻找一招杀敌的契机,一边思索护着他的傻子是谁,怎么如此想不开之时,周围森然的杀意不知为何,竟在顷刻间涤荡一空。 下一刻,那种茫然无措又化作无尽的颠簸,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似糖炒栗子一般,在粼粼的车马声中不停地颠过来颠过去。 俄顷,有人撕开他的衣裳,刺啦一声响,只是那布条已经与血肉黏连在一起,骤然撕开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差点从他口中逼出一声闷哼。 然而这股刺痛却为他换回灵台片刻的清明,在感到周遭人并无杀意后,他复又沉沉睡去,只留一丝似有若无的意识,探查着周遭的动静。 如今骤然嗅到一股熟悉的暗香,他的神智再次清明了一些,虽然眼皮还是睁不开,耳朵却也能听见一些动静了。 “……不会……有事……” 四下寂寂,时闻鸟类的啁啾鸣啭。 迷离恍惚间,严风俞听到一个轻而远的声音在他耳边如此说道。 ——是个软软的少年音。 想到先前那副单薄羸弱的身体,他便知道救了自己的绝对不是天衍处的人,不是他们的话,那就只能是……他在脑海里把这些年的相好挨个过了一遍。 只是……都不像。 这些人纵然相貌可爱甚得他心意,身段纤细也颇契合,只是遇上危及性命的事儿,这些人自个儿逃跑还来不及,怎会顾及他这薄情寡义之人? 况且他昨儿晚上差点拿刀抹了秦楚脖子。 所以,是谁呢? 这么想着,他听见那个声音继续道:“……等你……好了……季阳平算账……不能砍死了……沈叔……生气……管不住……” 这时候,好像一阵清灵灵的铃音从极远处传来,再有一丝清风轻飘飘侵入他的灵台,令他想起长宁街头的骏马嘶鸣,想起往狗嘴里蹦的白嫩嫩的小肉包子,想起悦仙楼的醉人酒香,以及月下那一触即分的亲吻…… 正想着,那个柔软的少年音好似被风吹散,顷刻不见踪迹,情急之下,他伸手去捉,却只捉到一把沁人的香气,鼻尖嗅着那股甜香,他轻嗤一声,略感遗憾地摇了摇头。 却在下一刻感到两片柔软温热的唇瓣轻轻触上了他的嘴唇,片刻的辗转研磨将这股旖旎的情热无限放大,少年的鼻息喷洒在他的脸侧,他的鼻尖几乎能感觉到少年面部的细小绒毛,湿湿热热的情欲如一汪春水轻易在他二人之间蔓延开来。 少顷,唇分,正在他意犹未尽,尢嫌不足之时,一条湿漉漉的软舌舔上他的嘴唇,带来丝丝缕缕过电般的酥麻感觉,少年喃喃自语道:“……嘴唇……好干……给你舔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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