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郁手上一个蛊虫的尸体,已经来回鼓捣了好几天,“五毒蛊。”他答得简略,“你想说什么就说罢,我听着呢。”仍是低着头,手上动作不停。 “五毒蛊?”季阳平有些意外,“这东西有什么好弄的?” 众所周知,五毒蛊虽阴毒至极,但因其炼制、使用以及解毒的方法早在几十年前就被历代蛊王研究得清清楚楚,所以这些年来,基本不会再有人再在这上头花费多余的精力。 沈郁仍是背对着季阳平坐着,闻言,他那深邃的眼眸里立刻浮现出一股淡淡的笑意,他道:“你可别小看这只小小的虫子,它不仅仅是五毒蛊,它可是吞下了傀儡蛊的五毒蛊。” 吞下了傀儡蛊的五毒蛊? 那就是从成运那小孩的体内逼出来的五毒蛊了。可是…… 季阳平不解,“那又如何?” 自打季阳平生病之后,沈郁对着他时,总是格外耐心一些,他斜乜了季阳平一眼,笑道:“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傀儡蛊可改造人的经络,亦可在特定音律的刺激下,控制人的身体,至于五毒蛊……吞下傀儡蛊后,它便可使人不受傀儡蛊的操控……”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季阳平还有什么不理解的。 傀儡蛊可改造人的经络,令普通人功力大增,那么它自然也可修复自己断裂的经脉——不是表面的连接,而是彻底的修复。 但它也不是没有弊端的。 所以才需要五毒蛊。 有了五毒蛊,傀儡蛊便可只改造经络,而不对人体进行实际的操控,所以,只要利用好这只蛊虫的尸体,自己伤愈便可指日而待。 想到这里,季阳平的心底忽而涌现出许多情绪。 七年……从西峡山到药王谷,从药王谷到净月湖,沈郁为了给自己治病可以说是殚精竭虑,心力交瘁,他一次次地燃起希望,又一次次地看着希望破灭,却始终不曾放弃,季阳平看着他,叹气,苦笑,“小沈啊,你可真是……” “我怎么?”沈郁却理解错了他的意思。 对祁云岚隐瞒成运的身份的确是他的私心(虽然祁云岚并不在乎),但就隐瞒这件事本身来说,他做得的确不太妥当。 他也知道自己与季阳平不同,季阳平是心怀天下的大侠,是受人敬仰的无名剑客,他锄强扶弱,兼济天下,而自己,自己不过一介凡夫俗子,心里眼里只装得下那么几个人,如果非要在这些人里做出取舍,季阳平肯定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这么些年来,季阳平虽然没有明说,但他对自己的一些行径颇有微词,对自己来说,也早不是什么秘密。 “你是想说我心机深沉,还是想说我薄情寡义,”沈郁嗤笑一声,“你说吧,我听着呢……” 谁知他话还没说完,季阳平竟笑起来,他道:“小沈哥哥,你可真是爱死我了啊。”沈郁:…… 他失笑,刚要说些什么,一个仆役急匆匆地跑进来,仆役神情慌张,对着沈郁快速比划,“岛主,外头来了好多人,说要见你。”许多人? 沈郁眉宇一蹙,放下手上的活计,跟着仆役走了出去,“你带路。” 与此同时,岛的另一侧,祁云岚已经将成运与严风俞送了出去,冷风冷雨,祁云岚撑着一把油纸伞,把情丝蛊的解药递到严风俞手里,又嘱咐一句,“等伤势痊愈了,再吃。” 是药三分毒,即便是解药,严风俞心里有数,点了点头,“我知道。” 从他手中接过药瓶时,顺势牵住了他的手,用力,把人拉进自己怀里,再轻轻抱住,“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祁云岚想了一下,“不要受伤。” 严风俞点头,“嗯。” 祁云岚又道:“不要犯傻。” 严风俞轻笑,“好。” 祁云岚欲言又止,“还有……” 严风俞好奇追问:“还有什么?” 细雨缠绵,芦苇荡被雨打湿了,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祁云岚靠在严风俞的肩膀上,呼吸间尽是男人身上清新冷冽的气息,过了一会,他踮起脚,凑到男人的耳边,低语一句,“记得想我。”严风俞:…… 他侧头,看向祁云岚。 祁云岚像是有点不好意思,脸颊泛起薄红,严风俞心里动了动,眸光渐渐暗了下去,他慢慢收紧自己的胳膊,好像要把祁云岚钳进自己身体似的,紧紧抱住……然后他又放开了他。 祁云岚怔愣,还没来得及反应,严风俞已经低头吻住了他。 不同于几日前的和风细雨,温情脉脉,这一次严风俞来势汹汹,吻得疯狂又用力,他就像个饿极了的人骤然看到一桌子的珍馐美馔一般,狼吞虎咽,胡吃海塞…… 油纸伞掉在地上,又被风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严风俞把祁云岚按在一棵树上,他一手抱住祁云岚的腰,一手按住他的后脑勺,蛮力地啃咬祁云岚的嘴唇,吮吸他的舌头,他把自己的舌头顶进祁云岚的嘴巴里,肆无忌惮地侵略他口腔里的每一寸领域…… 他吻得莽撞,毫无技巧可言,祁云岚却被他亲得几乎失去了神智,忘了呼吸,忘了反抗,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一只渴水的鱼儿一般,只能从他身上汲取养分。 过了不知多久,两个人都有些气喘吁吁,细雨濡湿了衣裳,亦打湿了两张情动的脸庞,雨滴顺着下颌往下淌,严风俞松开祁云岚,一面平复着呼吸,一面轻声道一句,“好。” 【作者有话说】 吻戏好难写好难写啊/头秃
第147章 净月湖(二十一) 与祁云岚道了别,回到马车上时,红绡正在跟成运聊天。 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乘坐的马车从外头看再普通不过,但是考虑到乘坐的人是当朝的太子殿下,所以红绡还是命人好好将车里头好好布置了一番。 ——车里燃着炭盆,馥郁而细腻的沉水香气自香炉里袅袅升起,厚重的车帘隔绝了外头的冷气,成运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裹着一张狐皮大氅,蔫答答地斜躺在靠里的那张软榻上。 马车碾过积水,发出沉闷的响声,红绡坐在靠门口的位置,想到了什么,有些担忧地看向成运,“殿下,沈岛主竟就这么放你们走了?” 成运不解,“我师父待我那样好,沈岛主又是我师父的叔叔,他为何要为难我们?” 红绡没有想到严风俞竟没有把沈郁与祁云岚的真实背景告知于太子殿下,闻言不由一愣,但是转念一想,她大约也能理解严风俞的用心。 一来,严风俞心仪于祁云岚,为此不惜伪装身份也要留在那人身边,自然不愿意泄露祁云岚的身份。 二来,如今事态尚未明朗,他们又处在净月湖的势力范围之内,冒冒然泄露这些信息,激化矛盾,恐怕会为他们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想通这一点后,红绡也就释然了,她朝成运笑了笑,道:“没有为难就好。属下只是听闻这位岛主脾气有些古怪,所以有此担忧罢了。” 成运三日前从严风俞口中得知了元嘉帝遇刺昏迷的消息,如今满心满眼只担忧父皇的身体与朝中的局势变化,对红绡心中的弯弯绕浑然不觉,随口道:“沈岛主对待外人时,态度的确算不上亲善,可我又不是外人,你就不用瞎操心啦。” 红绡莞尔,颔首道:“是。是属下多嘴了。” 严风俞一面听着他二人的谈话,一面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运功,打坐,等到湿发与湿衣均被内力烘干,严风俞脑袋枕着胳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有什么东西在硌他的脑袋。 严风俞愣了一下,爬起来,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东西,迎着光瞧了一眼,又放在鼻子底下嗅了嗅……香丸? 哪里来的香丸? 是祁云岚趁他不注意偷偷塞给他的?还是马车里本来就有的? 这味道……似乎还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闻过? 想到了什么,严风俞的脑中忽而警铃大作,他翻身而起,几步跨到香炉旁边,取出里头即将燃尽的香饼,把自己手里的香丸放进去。 红绡看见他的动作,有些疑惑,“严护卫,你这是……” 成运也好奇地睁大眼睛看过去,“什么东西?” 严风俞迫切需要验证自己的猜想,没有答话,静静地守在香炉旁边。 过了一会,一股冷香自香炉里飘了出来,香气很淡,逐渐弥漫至整个车厢,下一刻,窸窸窣窣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响动自车厢的角落里响起。 严风俞心中一凛,循声望去,就见几只颜色鲜艳、形状奇特的小虫子接二连三地从成运身上的那件狐皮大氅里爬出来。果然有古怪! 严风俞反应极快,两步上前,一把扯开成运身上的那件狐皮大氅,用力往远处丢去。 小虫子还在往外爬,越来越多,成群结队地往木板的缝隙里,往车帘外头爬去。 三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红绡盯着地上的那间大氅,半晌,等到虫子全部爬干净了,弯腰捡起来,看向成运,“殿下,这件衣裳,您是从哪得来的?” 净月湖待了月余,成运自然认得这些东西——蛊虫,剧毒的蛊虫——但也正因为认得这些东西,他才万万不能理解…… 他想起方才红绡问他的话,脸色霎时变得惨白,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了红绡一眼,最终把目光锁定在严风俞的身上,他道:“这是临别之前,翁柔特地给我送来的。” 翁柔想要害他? 还是说……想要害他的另有其人?* “李叔,今天有人来岛上做客?”另一头的濛濛细雨之中,祁云岚撑着一把油纸伞,身姿轻盈地自船头一跃而下。 拜某人所赐,他衣裳已经差不多湿透了,细白的颈子里进了不少雨水,令人面红耳热的情愫逐渐褪去之后,这种湿湿冷冷的,衣裳紧贴着皮肉的感觉,就算不上舒服了。 他打算直接回去西林小筑,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的衣裳。 一面这么打算着,他一面向前走去,原本应当与他同行的李叔却半晌没有跟上来,祁云岚感到奇怪,回头望去,就见李叔面色僵硬,眼神闪烁地站在原地。 “李叔?”祁云岚不解,疑惑地喊了他一句。 “啊?嗳……”李叔这才反应过来,一面快步跟上祁云岚,一面摸着鼻子,低着头,支吾一句:“是、是有几个人,来求医的,方才已经走了。” 这是在回答自己的上一个问题? 祁云岚愣了一下。 李叔是个实诚人,撒谎的技术不如翁柔厉害,更不如插科打诨了十余年的祁小公子。 见他这副模样,祁云岚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有人来了岛上,还是很麻烦的人物,这人是来找他的,所以沈郁不希望他知道,于是连同李叔,想将此事瞒过去。 什么人会让沈郁如此忌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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