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附议 张野一早就来了谢家,等着谢文喆从宫中回来。 没想到人是回来了,却带回太子遗孤要求张忠义亲自护送入京的消息。 张野大吃一惊,在屋里来回走,心中与其说是愤怒,不如说是悲凉。 “张家祖辈皆为国尽忠,如今竟是落得如此,只怕君上对张家全无半分君臣情分了。” 谢文喆几次欲言又止,只是问道:“如今已经由不得令尊再犹豫了,不如就将战事放一放,且回京可好?” “我爹回不来的……”张野皱眉:“昨日来信,旅国已经派兵围了丰乐城,如果丰乐城失守,那便是在西线撕了口子。让旅国轻骑之师直入曲境,便是如狼入羊群,丰乐后面的驻军根本拦不住,平昌县大竹县恐怕会惨遭屠戮。” “难不成大曲只有你爹一个武将不成!离了他大曲江山就完了么!”谢文喆再控制不住情绪,他眼睁睁的看着张家裹挟着他最重要的人,向着最危险的境地而去,他尽全力去拦,却似螳臂挡车。 张野看着他,缓缓开口道:“曲兴王治下,曲国三品以上武将九十七人,而今已渐渐寥落,细数只剩二十八人。这二十八人,十六位在繁阳拱卫京师,五位如我一般,不过是受荫封的闲职,两位封疆大吏镇守北疆,南方的太守从未经历战事,受封武职不过是为了方便军队调度……” 仅剩四位,三位皆在张忠义将军麾下,可谓是这位骠骑大将军的心腹了。就算张将军告老还乡,只要这三位还在张家军中,那么张忠义的卸任就毫无意义。 这已经是局死棋。 “曲炳君想要与旅国议和。” 谢文喆一句话震惊了张野:“怎么可能!我们被劫掠了这么久,还曾被旅国占了拢州,十年前才堪堪收回,现如今正是一举击溃旅国打的他们不敢来轻易进犯的时候,如若议和,那这十几年的鲜血与征战,岂非一场笑话?” “曲炳君不在国土,不在乎百姓,他在乎的,只有他坐着的王位。曲兴王花了一辈子的时间,培养了百余位将军,让曲国终于能与旅国相抗衡,却叫曲炳君九年内几乎屠戮殆尽,这不过是因为曲炳君王位来路不正,军权放在任何人手中他都不会放心,总想着找个机会除去这些有军权的将军们。他暂时不动张将军,不过是因为需要张家为他守西方门户罢了,而今他觉得骠骑大将军对王位有了威胁,定然不会再手下留情,与旅议和后让你父亲上交兵权,这已是你将军府最好的结果了!” “这却不是曲国最好的结果。” “能不能放下你的家国!眼见如今已是要大祸临头了!”谢文喆恼怒道:“如今曲旅战况焦灼,哪里是一时便能决出雌雄的!将军府纵是退了,总还是有威望在,旅国也能有个顾忌,若是待到曲炳君亲自对张家动手,那张家军的凝聚力就散了!从此后只怕等待曲国的只有的便是彻底颓败了。” 张野缓缓坐下:“你劝的动我,我却不一定能劝的动我父亲。” 二人一时间皆沉默不语,谢文喆深吸口气,道:“我会在朝中提起议和。” 张野猛地起身,不可思议道:“你疯了么?你今日敢提起议和,明日便会有成群的奏折弹劾你,纵是那曲炳君能保你,你也定会落得个佞臣的名声!” “是不是佞臣,我心中知道答案便好。若一直都只在乎名声,我只怕要活成了我爹的样子了。曲国连年征战,国库消耗十之七八都是军费,如若议和,也可缓缓压力,待到国富民强,再一举拿下旅国也不迟。纵是此刻挨了骂名,我也不怕没有翻身的一天。”谢文喆去牵张野的手:“你莫要担心我了,只求你能说动张将军,此时真的已是将军府的劫数,存亡皆在令尊一念之间。” 张野此刻心中五味杂陈,终是点头,回握住谢文喆冰凉的手:“我知你心意,如果真能与旅国议和,让旅国不再东进侵犯劫掠,我大曲也可得几年时间喘息,那时我父亲便能安心释了兵权,也可平了君上疑心了。” 这一刻的他们,仿佛行在陡峭的悬崖峭壁之上,唯一的安慰,便是彼此紧握的双手。 元宵灯节七日休,待到元月廿三,各官衙恢复办公,谢文喆首先去了兵部衙门,找了相熟的书吏暗中询问,使了些许银钱便得了年前一旬的典狱账册附录。 广庆九年腊月初,骠骑大将军张忠义大败旅国铁骑,俘虏了旅国大将阿克申。这位来头不小,是旅国大可汗达日阿赤的亲兄弟,因为就算作为俘虏,在繁阳也是多被照拂,每日典狱开销也是一笔数字。 而谢文喆细看账册,却发现自年前,阿克申的开销便被抹去了。这种情况,要不就是人死了,要么就是人已经不在兵部衙门的典狱中了。 由此可知,曲炳君早就起了议和的心思,想必这位阿克申会作为议和的条件之一,被安全的放回旅国去。 谢文喆心中不是滋味,他深思良久,终还是长叹一声。 第二日朝会上,谢文喆上奏,请求议和。朝野惊动,一时间,这位未及弱冠的少年被众人唾弃咒骂,右相郭振海指着他大骂国贼,左相郑超仕却瞟一眼上面一言不发的曲王,低头不语。 他不说话,南川党们也不敢吱声,一时间便只有守旧党骂个没完。 曲王瞧了瞧这朝中形势,一眼看到沉默的郑超仕。 “郑卿可有话说?你如何看待谢爱卿所奏之事?” 郑超仕哪里听不出曲王的意思,到这个地步仍叫谢文喆作爱卿,可谓是明晃晃的告诉他答案了,郑超仕飞速思考,终于咬咬牙,躬身说道:“臣附议!” 一时间,众人都被郑超仕这三字惊了一惊,左相一派的守旧党连骂人都滞了一滞,随即好像大了鸡血,跳着脚的连着郑超仕一起骂的狗血淋头。 郑超仕示意南川党们跟上自己的脚步,然而即便如此,也没有多少人有勇气同意议和,同样附议的也只有几人而已,一并被守旧派问候了祖上,更显得势单力薄。 眼见着朝上老臣们唾沫星子横飞,眼见着议和派势单力薄,曲炳君没有办法,只能退朝再议,走前又指着谢文喆道:“你与我来。” 谢文喆垂眸应声,身后一位三品官员恨恨的呸了一声:“竖子当道!奸臣误国!” 谢文喆脚步顿了顿,只当做没听到一般,随曲王走了。 作者有话说: 剧情进行到这里了,我发现自己真的不太擅长写虐点,真的像亲妈看着孩子遭罪一样难受。不过写文也和人生一样,有起有落有悲有喜,相信我谢哥张哥能挺住的,实在不行我就给他们的金手指充值!这些天家中情况很乱,更新跟不上,以至于断更了几天,跟大家说声抱歉,以后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3章 殉国 议和遭到的阻力之大,是曲炳君不曾料到的。他回到御书房内就十分沉默。 谢文喆自是知道曲炳君烦心,但群臣中如郑超仕般敢猜度君心的又有几人?能猜中的更是寥寥无几。此时曲王不表态,能站出来主动挨骂的自然没有几个。 “君上莫要生气,强烈反对议和的只有几人骂的凶些,大部分官员尚未表态,议和之事恐怕还要君上稍作点拨才好。” 曲炳君长叹一声,道:“但愿这些草包里能有几个略识得时务。” 他想了想又问道:“敛之可是满了年岁,可加冠否?” “是,二月初二便是臣加冠礼的日子了。” 曲炳君情绪好了些,听了笑道:“龙抬头,好日子!” “微臣请君上赐下御用之物,使得微臣可以荣耀门楣。” 曲炳君点头道:“善!” 二月二时谢文喆加冠,正式取字曰敛之。谁知曲王竟特意出宫到场,更是赐下一顶金冠来为谢文喆亲自带上! 一时间,骂谢文喆卖国的声音弱下去,大家纷纷参透了曲王意思,有那脊梁骨软的,先前骂的凶,转眼就变成了议和派,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曲炳君乐见其成,派了使臣去与旅国交涉,争取达成合议。 此事算作告一段落,谢文喆松了口气,只待曲旅合议达成,旅国便会退军,张忠义将军也可将西疆放一放,归来繁阳卸任。 两个月过去,使者不见归来。张野却收到父亲在边关寄回的信来,信中只道旅国竟是加派了兵力,攻势更猛! 众人只道是旅国不同意议和,主战派骂的更是难听,曲炳君怒火中烧,许是叫旅国折损了面子,便给张忠义下密旨,叫他即刻出兵与旅国大战! 这份密旨是谢文喆起草,谢文喆面不改色的写完发出,随即便叫人去谢家唤随安来宫门处等。随安哪里敢怠慢,一路奔马至宫门前,就见少爷已经在等他了。 “我时间不多,你且听仔细。”谢文喆满头冷汗,对随安说道:“你回家去,用信鸽给将军府捎信,只写密旨有诈,城中驻守即可,万勿出兵血战!” 随安真到关键时刻还是顶用的,信鸽带着二指宽的条子飞向将军府。 张野很快便收到了条子,他顷刻间明白了谢文喆的意思,立刻写信给父亲张忠义。 密旨与家信一同由繁阳传向西疆,张野与谢文喆皆心急如焚。 晚上下衙回家,随安凑在谢文喆耳边道:“少爷放心,一切都办好了。张小将军已经给骠骑大将军去了信,百里加急,想必不会比圣旨慢上多少。” 谢文喆点一点头,紧蹙的眉仍未舒展。随安虽按着谢文喆的意思办了事,却半分不明白缘由,此时问道:“少爷,您为何说暗旨有诈啊?” “曲炳君所有行动的目的只有一个,便是维护他自己的统治。如今对于他来说,张忠义将军是充当其冲的心腹大患。” 谢文喆叹口气继续道:“曲炳君要除了骠骑大将军的权柄,最合理的办法有二,一是与旅国议和,边境无战事,将军还朝理所应当。二是将军战败,自可召回繁阳问失职之罪。如今眼见着第一条路行不通,曲炳君便想走第二条路了。旅国骑兵彪悍,然而却对攻城战束手无策,我军依靠城坚墙高便可占尽优势,如今他却下旨要出城迎战,无异于以卵击石,平白牺牲边关将士性命。况且他自己也知道这样做必会遭人诟病,这才不用眀旨,反倒用密旨口谕,以便事发后可将责任全部推给张将军去。” 随安咋舌:“连曲王都盼着曲国输,这仗还怎么打?” 谢文喆长叹一声:“是啊……这仗还怎么打……” 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抗旨。只要曲炳君发的是暗旨口谕,便如未曾接旨一般踞城不出。旅国围城的部队也是要粮草供给的,如今正是冬天,旅国本就缺食物,待到无法提供军粮的那天,旅国围城部队自会撤走。 如此一来,曲炳君要问张将军抗旨的罪名,首先便要将这旨意公之于众,谢文喆便是赌他曲炳君不敢明目张胆的将自己见不得人的心思摊在天下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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