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吃五谷杂粮,怎会有不生病的人,你莫要太苛责自己了。”郑超仕沉吟半晌,还是将话说出了口:“先前老师曾跟你说,要举荐你做中书舍人,你可还记得?” 谢文喆听了心道说了这么久可算说到正题了。口中道:“小子自是不敢忘的,此次剿匪兢兢业业,也是为了让老师举荐我时可以名正言顺,不至被人诟病。” 郑超仕总觉得这话像是谢文喆在讽他,可是看谢文喆的表情又不像,便只好当做没听出话外之音,对谢文喆道:“我已上奏君上,举荐你做中书舍人了,兴许过些日子,吏部文书便会下达。你要好好调养身子,莫不要上任时还病殃殃的才好。” 郑超仕绝口不提之前举荐郑亮,结果郑亮被罢官问罪的事,然而谢文喆早在张野口中知道了,左相右相鹬蚌相争,叫自己这渔翁得了利。 谢文喆此时还贱兮兮的道:“老师何苦将此事放在心上,文喆才疏学浅,做君上身边的中书舍人实在是太抬举了!” 郑超仕:“……” 这样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实在是太欠揍了。 郑超仕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平了平心火,道:“莫要妄自菲薄,你的才能老师向来看好,只是中书舍人每日伴君,必要稳重一些才好。” 谢文喆口中称是,又听郑超仕叹道:“中书舍人共六人,属你的年纪最小,恐怕必然会受些非议,因此更要谨慎才是。” “弟子受教,必会小心当差,不叫老师为难。” “好,好啊……”郑超仕捋着胡须呵呵笑,又道:“先成家后立业,我想着你也到了将要加冠的年纪,家里可有给你定亲?” 谢文喆心中一惊,但定没定亲的事是瞒不了人的。 “学生小时曾订过一门亲事……” “我知道,是与周家那次吧?” 本想以幼时定亲为借口,却被郑超仕一语点破,谢文喆只好把话咽了回去,道:“正是。故此许多人家以为我已定亲了,致使今日也未曾有良媒上门来。” “你若无良配,我倒有一上佳人选!” 话已至此,谢文喆只好说:“老师做媒,定是好人家的小姐,不知是哪一位与弟子有缘。” 郑超仕笑道:“老夫有一女儿,正是二八年华,可与你相配,不知你意下如何?” 谢文喆起身行礼,衣躬到地:“拜见岳父大人!”
第36章 作祟 郑超仕目的达成,满意的走了。 谢文喆的笑脸立刻垮了下来,皱着眉回屋,倚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在炕桌上。 见谢文喆这副样子,随安也不敢说话,倒是王妈妈面带喜色,对谢文喆说:“喆哥儿,我知你不愿说亲,但是如今这也算是件好事,不然你就试一试,万一这是个讨你喜欢的好姑娘呢?” “妈妈,她若真是个好姑娘,我便更不能糟践她。”谢文喆道:“况且我心中已有别人,她又如何能讨得我喜欢?” 王妈妈还不甘心,只道:“这是你老师做媒,你如何推拒的了,你刚不是还叫那老头儿作岳父吗?” 谢文喆无奈:“那郑老头与我勉强有个师徒的名分,但这关系也名存实亡,他日前在曲王面前立下了军令状,如今是想用自己的女儿栓住我呢!” 王妈妈不懂这些,但听说这人要利用自己的喆哥儿,立马对这老头的印象一落千丈:“那喆哥儿可要小心些才好……” “但他目前还要算我的上峰,我一时还不好直接拒绝他,只能先应下来,再慢慢筹谋才好。” “杀千刀的老贼!”王妈妈义愤填膺,在她看来敢算计喆哥儿的都该下油锅炸至两面金黄。谢文喆笑着看王妈妈道:“妈妈也莫要着急,他有他的打算,我自然也有我的办法,放心吧,我吃不了亏的。” 王妈妈想了一想,也是,总算将心放下一半来,又听谢文喆道:“不知不觉也到午时了,难怪我觉得有些饿了呢。” 喆哥儿饿了这还得了,王妈妈急忙去小厨房嘱咐厨娘张罗饭去了。 谢文喆见王妈妈走了,招手叫来随安:“你那个相好叫珊瑚还是什么的……” “少爷我忠心为主,绝无二心!我跟那珊瑚绝对没有什么的!只是她常向我哭诉说主母严苛我们方多聊了两句……” “停!”谢文喆只问了一句就被随安灌满了一耳朵的表忠心,只好安慰随安道:“我知道,我知道,就是因为你忠心,是以要将这件大事交给你去办呢。” 随安听了十分兴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文喆,只待他吩咐。 “你去与那珊瑚说,谢家大公子即将成为当朝宰相的女婿了,只怕二公子以后在谢家再无立足之地。” 就是随安也知道,这话若是传到主母宋氏耳中,宋氏怕是要疯。但是少爷让他这么做必有主子的道理,自己这脑子想了也是白想,于是随安乐颠颠去前院找珊瑚去了。 谢文喆没骨头般倚着迎枕,样子闲逸舒适,但心中却少有的纷乱起来。 他没想到郑超仕为了加强彼此的关系纽带,竟然舍得自已的女儿。此事若成……不,此事必不能成! 谢府主母谢宋氏自然知道前些时有人上门给谢文喆做媒,不过她觉着谢老爷反对的意思很坚决,这桩婚事是必不能成的。怎知转天,老爷的态度竟然变了,宋氏知道自己这位良人素来耳根子软,不知那谢文喆又跟他说了些什么,眼见着这位就要成为当朝宰相的东床快婿了! 宋氏对着自己的嫂子吐苦水:“咱也不是就一定不想让他过的好,只是这谢家说起来是高门大户,实际上也就是那么回事,家产有限不说,朝廷的人脉自老爷子没了之后也不剩什么了,你说这老大要是娶了丞相女儿,那回头这家里不都得供着他一个人啦?那时哪里还有良哥儿站的地方了!” 她嫂子出身不高,又没有什么经历,此时只觉得自己这小姑子家大业大,心眼却是忒小:“要我说你也不用太担心这个,就算新媳妇家世显赫,进了门还不是要唤你一声母亲嘛!” “嫂子这话可说错了!谢文喆对我那是横竖瞧不上眼的,这些年都没叫我一声,我哪里还敢指望他媳妇!” “到时候你掌家,新媳妇进门若是不尊敬你,你大可以给!她些苦头吃!倒是看她还敢忤逆长辈不成!” “若是宰相女儿进了门,我哪里还能掌家!老大的媳妇那是长子长媳,定是要主持中馈的。这些年我扣了谢家大郎多少的份例,那也是一大笔银子,到时只怕还要补给他,叫我怎么甘心!” 听到银子二字,嫂子终于与宋氏同仇敌忾了起来,道:“那怎么成!你在谢家熬了这许多年,总不能到头来将手中的银子都给了旁人去!” “现如今也只有搅黄这桩事才好,可是老爷那边使不上力,我一个后宅女子,也真真是没有办法。” 宋氏的嫂子脑子比她快,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问宋氏:“前几年你不是说要将我闺女嫁给大郎的么,最后这事情怎么的又不成了?” “还不是因为这大郎说他是个断袖,这种败坏名声的事情他都拿来做借口了,不论真假,我也不能把侄女娶进门来受苦了……” “他既然有个断袖的名声,你何不替他宣扬宣扬!” 宋氏大吃一惊道:“这可不成!传扬出去谢家岂不没脸了!更何况这事情也就我和我家老爷知道,若是有什么风声,老爷必知是我说出去的,到时定然饶不了我!” “要不怎么说你是个实心眼,你事情做的小心些,只说是这大郎在外面风流才被抓了现行,这样你家老爷也说不出什么来!” 宋氏听了只觉得十分心动:“那我便试上一试,只盼老天垂怜,给我家良哥儿一条活路!” 宋氏嫂子笑道:“放心,良哥儿才是咱家的亲外甥,咱家定是要为良哥儿打算的!” 月末,谢文喆接到吏部调令,由此正式成为从六品中书舍人。 十九岁的中书舍人,可谓前所未有,一时间朝野大哗,百官议论纷纷,有说谢文喆少年才俊的,也有说谢文喆黄口小儿德不配位的,但大家心中都明白,谢文喆的上位正是左相郑超仕权势熏天的表现,至此对这位郑相都添了些敬畏。 谢文喆春风得意名声鹊起,但同时也有些流言蜚语传了开来。 郑超仕躲着夫人三天了,今日总算是被郑高氏逮到了人,郑超仕只道前头还有事要处理,高氏却一改从前的体贴温柔,任他说什么都拉着郑超仕不肯放手:“相爷你可曾听说了,你给婉仪挑的那位谢家大郎……那谢家大郎是个断袖啊!” 郑超仕自然是听说了,他就知道这流言传到夫人耳中,她必要与他闹一场不可,是以这几天总躲着夫人走。今日终是躲不过,只好劝高氏道:“郑家与谢家的婚事不能反悔的,那谢文喆由我作保,已经成了中书舍人了,位居高位本就惹眼,若此时郑家悔婚,那我就彻底失了他的信任了。那时我为他做的种种岂不都成了无用功!” 高氏眼泪淌了下来:“可是相爷,婉仪的终身难道就不管了么?” 郑超仕叹一口气:“你疼婉仪,难道我就是非要推她入火坑不成?那谢家说是住在一处,实际上已然是分家的架势了。婉仪嫁过去,独门独院的过日子,甚至都没有个正经的婆婆可以磋磨她,这样的日子才快活些。” 高氏与郑超仕夫妻多年,自然听出他的避重就轻:“相爷且不要说什么谢家,单就说那谢文喆!外面都传开了,都说他好男色,嫁了这种人,就算我女儿是天香国色也得不到丈夫半分爱怜,这日子哪里还有个舒心的过法!” “你也知是流言,哪里能信!都是那有心人嫉妒他,浑说的罢了!” 高氏将信将疑:“相爷可是说真的?那谢家大郎真的没问题?” “我这弟子最是洁身自好,平日也不去烟花柳巷不说,就是屋里头也连个丫鬟都少见,只一个奶娘与小厮经常贴身伺候,为人很是端正。” 高氏听了反而更加疑虑:“你还说他不是个断袖!眼见着也是要加冠的人了,怎会连个侍候的通房丫头也没有!” “你也想的太偏了些,如今他守规矩也成了错事了,难道非要他生出个庶长子来才算好的?你倒要叫婉仪嫁过去就带旁人的孩子不成么?” 高氏哑口无言,心中纵是怀疑也说不出什么来,只得放郑超仕去前院了。 郑超仕总算在夫人这里逃过一劫,但他心中其实也有个疑影,谢文喆在男女之事上的确太干净了,十九岁的年纪,确有些不正常。 “你找个可靠的人去,”郑超仕悄声对身旁的管家道:“暗中查一查谢文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37章 书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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