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太初,生离死别后,你连与我颠龙倒凤也不愿吗?”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赵渊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郡王了。 他变了。 变得咄咄逼人,变得主动出击,变得一针见血……皇族血脉即便是在这个纤纤公子身上亦展露无余。 赵渊勒令道:“谢太初,抱我。” 他说着这样的话,搂着谢太初,浑身却有轻微的颤抖。发髻有些不经意的散乱,他双眼红润,让这样的“勒令”显得心酸。 谢太初以为自己能克制住,他以为自己能将所有的一切都堵在心门之外,若能如此,他便可以将功法控制得稍微久一些,陪伴赵渊的时间更长一些,离开时赵渊便不会难过。 可是他面对这样的赵渊,根本做不到。 没有任何人,在自己心爱之人如此可怜祈求的时候能够拒绝。 凝善道长面容冷冷清清,可已经将赵渊搂住,送上床榻,轻轻放置他于榻上锦被之上。 他眼神清冷,瞧着在床上有些发抖的赵渊。 接着攀床,将赵渊推倒在了榻间。 “太初……” 谢太初温柔亲吻他的脸颊。 赵渊落泪:“你知道……你知道我等你这般的亲吻……自阴山以来……有多少时光了吗?” 那泪水滴落在枕头上,渗入缎面之中,只剩下阴影般的水渍。 谢太初不语,又捧着他的脸颊,去吻他嘴舌。 赵渊给予热烈地回应。 道长拉下纱账,已翻身上床,又用冰冷的指尖,解开了他腰间绶带。 “太初……” “殿下。”谢太初道,“已结发,可换我夫君。” 赵渊眼眶红着瞧他,摸他脸颊,声音沙哑的唤了一声:“夫君。” 谢太初再做不得这等温柔模样,终于克制不住压了下去,使劲吸吮掠夺身下之人的气息,又将他揉入怀中,百般恋怜爱。 这样的夜里,那炉中的火苗燃了起来,在隐约传来的喧嚣声中,热烈的跳跃,在帐篷的白布上,勾勒出两个不分你我的人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众人酊酩大醉。 欢愉亦延续了通宵。 天光乍破时,篝火终于逐渐熄灭,在炉中剩下一闪一灭的零星火点。 谢太初在这微光中翻身坐起来,赵渊在他身侧,累的早就睡了过去。有俏皮柔软的绒毛卷在他脸颊边,睡颜时的肃王,还有几分年少人的质朴与可爱,戳中了他的心。 道长温柔笑了,抬起手指,轻轻帮他拂开那一小撮发丝,就在这一刻,赵渊迷糊糊地醒来,半睡半醒中握着他的手,吻了吻他的掌心。 “谢太初……我怎么、这么欢喜你……”他嘟囔着说完这份情谊,又翻身睡了过去。 可是,那个吻,留在了谢太初的掌心。 带着点温度、带了少许湿意。 却又像是烙铁一般,滚烫滚烫的,炙热的,燃烧了谢太初的灵魂。 在这一刻,他听见鼓声。 一开始,他以为那是幻觉,是从战场上带下来的虚妄的噪音。 可是那鼓声越来越大。 咚、咚咚——! 敲在他的心头。 凿在他的心底。 将被他自己勉强压制住的那层心墙,一下一下,本就有了裂痕的心墙轻而易举地土崩瓦解,内心无数情谊毫无阻拦地奔涌而出。 那些他早已知晓情谊。 终于将他淹没。 咚、咚咚——! 是倾星阁的道观晨钟。 是三十余载所修无情之道。 高耸的围墙倒塌,连带着的还有无可挽回的无情大道……他如今连最后一点克制都做不到,在赵渊面前丢盔弃甲、溃不成兵,又还有什么无情道。 那些罡气脱离了他的控制,反噬从丹田而起,一寸寸地将他内心经脉寸断。 剧痛犹如五天神雷轰顶。 可心头爱意却又滋润了新生。 痛与爱,反复拉扯。 终究将修行大道之人,拽下天梯,拉下神坛。 师尊言语,恍惚在他耳边响起——人本就是生灵,七情六欲乃是人之本能。谁能克制得了这样的本能?谁能真的无情? 原来……他也不过凡人肉身而已。 谢太初一口鲜血喷出,站起来,摇晃两步,妄图离开、更妄图遮掩。 “太初,你去那里——” 他回头去看。 赵渊正翻身坐起来,本还有着睡意的赵渊,在看到殷红色的一刻瞬间清醒了。赵渊猛然起身一把扶住他。 “你、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赵渊急问,“是不是武庙关的时候对决受了伤?伤在了何处,你不要吓我。太初,你不要吓我……” 胸中气血不平,谢太初哪里还敢开口。 他摇了摇头,抬手急点身上大穴,盘腿于榻上,便运行无量神功以压制体内肆意的罡气。 赵渊在他身侧焦急地走动了两圈。 然后便安静了下来。 似乎怕打扰他运功般,站定在那里。 “是内伤。”谢太初稍微平稳了一些,“你不要惊动军医,我可自行疗伤。” “好好,我不去,我知道你最擅医了。”赵渊连忙道,“你不要怕什么内伤外伤,都能治,你若力有未逮,我们可以去开平。开平不行,踏平独龙口。独龙口不行,我们去顺天府找大夫。不过六百里……” 他安抚道,可是急促的呼吸出卖他内心的不安。 谢太初充耳不闻,只专心运功。 可这次与之前无数次都不一样。 若说之前只是有罡气乱窜,此时的他体内仿佛已掀起了滔天海浪。 收效甚微。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天已大亮。 又过一会儿,账外有萧绛的声音响起:“王爷,田允恩斩首时辰快到,还请问您是否前往观刑?另有降将段宝斋如何处置?” 账内安静。 谢太初一动不动。 赵渊便站着一动不动盯着他。 又过一刻,萧绛又问:“王爷,敢问起否?田允恩与段宝斋如何处置?” 赵渊不理睬,只焦急地看着谢太初。 谢太初在这个时候缓缓张开眼,看向赵渊。 赵渊起初微愣,连忙坐到他身边,问:“如何?” “我没事。”谢太初声音有些虚浮,还带着点沙哑,轻轻咳嗽了两声。 赵渊瞧他苍白的脸色,有些六神无主:“你、你吐了这么多血,怎么就没事了。” 谢太初又道:“殿下帮我个忙。” “太初我可以做什么?” “我这满身污秽……还请殿下为我擦拭整洁。”他道。 赵渊听了他的话,便从炉子上拿起温热的水倒出来,擦拭他脸颊上的残血,脖颈上的血迹,又抬起他双手。 那双手中满是留下的血,已凝固成痂,半天擦除不净。 赵渊已然落泪。 “你流了、流了好多血。”他哽咽了一声,起身换了盆水,拿着白棉布又擦,终于将谢太初肌肤擦拭干净,而衣袍上的脏污却是顾不得了。 谢太初握住他的手,睁眼道:“殿下应随萧绛去。” “可——” “殿下要杀田允恩,以免俘虏中有人心动荡。更要处理好段宝斋,免得断了投奔之路。这些事情要做,要尽快做。”谢太初说,“房大兴力大、又使双锤,武庙关时被他震伤了内脏,故而吐血。我的身体,我最清楚。只待你回来,我运功完成,便全好了。” “……真的吗?”赵渊垂首,紧紧握住他的手问。 “真的。”谢太初说,“我何时骗过殿下?” 账外萧绛有些焦急问:“王爷,辰时已过,再过两刻就要杀田允恩了……” “我这就起来。”赵渊扬声说完,从大帐后绕到前面来。 萧绛等人听到他的声音,这才松了口气,遂带着陶少川等侍卫入帐为赵渊服侍更衣,进来抬头一看愣了:“殿下为何赤足站在地上。” 赵渊低头去看,自己双脚赤裸着,站在冰凉地面上,已冻得发青。 谢太初呕血,他瞧见连心跳都要停止了,哪里还记得穿鞋,便在地上站了这么几个时辰。 只是此时不适合多说什么。 待众人为他收拾停当,赵渊抬腿边走,出了营帐又走片刻,才缓慢下来:“贺君,让你调查倾星阁的秘密,可有所收获?” 萧绛道:“有些消息,请了京中的严公公打探,听说已送到榆林了。我们路过榆林时,便可看到。” 赵渊微微点了点头,他回头去看营帐叹息一声“太初身体抱恙,还是请军医过来看看吧……” 萧绛怔了怔,应了声是。 * 赵渊带众人离去后,谢太初再无法伪装,又是一口血喷出来,他从床上跌落倒地,眼前眩晕,半晌才颤抖着撑起自己。 便是刚才那一刻的强装与平日一般,已经耗费他所有体力。 罡气反馈的结果就是在体内摧枯拉朽般的粉碎经脉所在。 他如今皮肤犹如千万针扎,而五脏六腑则如火烤般剧痛。 * 后悔吗?值得吗? 师尊曾经质问过自己的话犹在耳边。 谢太初靠在床踏旁急促喘息,过了片刻那些痛苦的波浪才缓缓的平和了一点。他站起来,颤颤巍巍的清理地上的狼藉,又再次擦拭自己脸颊上的血迹。 铜镜里倒影出他苍白消瘦的面容。 可是又似乎照到了那个在倾星阁为天下苍生而一意孤行的少年。 心头的鼓声,又响了起来。 万幸……所证之道,竟是为了赵渊。 万幸……天下苍生,皆系于他心爱之人。 万幸……他心爱之人,与他所坚持之事,竟然不谋而合。 他不用再多纠葛,亦不用再做选择。 竟两全其美。 “不后悔……”他低语道,“他值得。” 舍生成仁。 死而无憾。
第64章 偿还(二合一) 田允恩等人被押送至营中空地前。 此时日头已高,略有些闷热,肃王正坐在主席座上,身后支起了遮阴棚,他躬身正在与跪地的投降士兵说着什么。 “哦?”肃王抬眼看他问,“可是他?” 那几个投降的,都原是开平肃王府的亲卫军,这会儿都回头瞧他,咬牙切齿道:“就是这个田允恩!” 肃王笑了笑,可笑意未达眼底:“诸君所言本王已知晓,定会秉公处理。” 士兵们躬身行礼,被带了下去。 田允恩被下面的亲卫从投降将领中拎出来,押到人前,头按在地上,他挣扎了两下,抬头去瞧肃王。 “田允恩,下面官兵检举开平屠城时,你奸淫妇孺,凌虐无辜,带头行凶以此为乐……你可有什么话要说?”肃王开口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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