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承昀道:“曾经的大梁国都设在西境,亓国屡屡入侵,曾多次攻占盛安,也就是如今的盛京城。梁人重文轻武,每人口中都有一套圣贤理论,离不得一个以和为贵,直到亓国打到眼前,所有人才幡然醒悟,靠嘴皮子想要国泰民安,不过是贻笑大方。” “北亓有太叔一氏,最早发现了硝龙之秘,在大梁还在守着万龙山不明所以的时候,他们已经盯上了盛安城。” “我知道。”温别桑道:“大梁因此,几度差点灭国。” “但我们挺过来了。”承昀道:“不光打退了他们,还重新改立盛安为都,从明帝开始,大梁便设立雷火营,广集天下火器师……但与太叔家,仍有差距。” 温别桑颔首,承昀略有黯然,道:“听说太叔家每隔几代就会出现一个天才火器师,三十年前,太叔问道造出了火神炮,致使北疆尸横遍野,而大梁在这一道,仍然步履蹒跚。” “可惜。” 承昀一怔:“可惜什么?” “可惜太叔问道心地太过仁慈。” 这话明显让承昀有些不快:“为何要这样说?” “火器造出来便是为了杀人,他的火器可以杀死那么多人,本来可以留在北亓建立无上功绩,却偏偏于心不忍,私自脱离北亓大营,逃往大梁,致使太叔家不得不亲自派出杀手,清理门户。” 承昀眉心拧起,显然不认同他的观点:“都说他自知罪孽深重,已经皈依佛门,改投医道,悬壶济世,以赎罪债,你怎么知道他死了?” “我娘说的。” “你娘,见过太叔问道?” “嗯。”温别桑道:“我娘跟着他学过雷火之术。” 承昀想起他那串核桃,道:“师承于他?” “不知道。”温别桑道:“但我娘提起他的时候总是很难过,想必是有些渊源。” 承昀上下打量着他,半晌才道:“你娘对太叔问道被清理门户一事,怎么看?” “不知道。” “……” 承昀重启话头:“想不想去雷火营?” 温别桑转眼珠,但不说话。 他又不傻,让宫无常求着他办事,可比自己求着对方办事要好处多的多。 “你不眼馋那硝石矿的母脉?” “君子城的也够用。” “雷火营的火器师,在城中携带火器是合乎法度的。” 温别桑果然上钩:“当真?” “自然当真。”承昀道:“雷火营是皇太祖和皇祖父一心想要盘活的工程,若你能拿到一阶火器师的牌子,除了面圣之外,身上想塞多少火器就塞多少火器,所有人见了你都得绕道走。” “那我便随时都能取了周苍术的性命。” “理解到位。” 温别桑眼睛亮了起来,立刻提笔继续写信。 他的字方方正正,写的非常规矩饱满,亲爹倒是没有夸错。 承昀看了一阵,见他果然按照自己所说的那样写了进去,心情稍微平复。 写完之后,温别桑迈出书房,找到陈长风,道:“速速传给谢令书,让他不许过来。” 承昀靠在后方听着,总觉得他对谢令书说话有些过于随性。 送走陈长风,温别桑去了那一车焰火旁边,取下了一个小木盒,还有一个大—— “我来。”承昀走上去,拿起那个宽约三尺的木箱,道:“这是什么?” “火神箭。” “展开说说?” “你可以理解为弓型的火神炮,射速更远,冲力更大,但并非大面积武器,只能杀一人。” 承昀提着箱子掂量了一下,转身跟上他的脚步,道:“会炸吗?” “不会。”温别桑道:“只是在尾端做了点手脚,箭矢加速的时候会自燃,使箭飞的更快更远,平时放着不会有事。” 承昀惊异地看了一眼手中的木箱,又道:“陈长风那天背的是什么?” “筋斗雷。”温别桑侃侃而谈:“微型火炮,一颗大概可以炸掉……你的寝殿。” 承昀:“……” 他两步走上去,挡住对方虎视眈眈的视线,提醒道:“是你的寝殿。” 温别桑点点头,说:“打比方。” 回到寝殿,承昀把东西放在桌上,看他打开小木盒开始串檀木珠,道:“你来盛京,到底带了多少火器?” “很多。” “都是以焰火的名义送进来的?” “嗯。”温别桑说罢,仰起脸看他,道:“你要没收吗?” “我又不是城防。”承昀马上撇关系,又道:“都放在城里了?” “怎么会。” 承昀神色凝重,道:“放哪了?周围有没有人?会不会忽然爆炸?” “不会。”温别桑道:“等我拿到火器师的腰牌,便告诉你在哪。” 承昀向前俯身,压低声音:“究竟有多少?” “大概可以炸掉……” “你别这么形容。”承昀打断他:“你就说,能炸死几个周苍术?” 温别桑忽然又笑了,承昀看着他怔了一阵,才听他道:“万儿八千肯定没问题。” “……”也就是说,足够炸掉一个万人队。 不知道是不是想到周苍术被炸死的样子,温别桑一边串着珠子,一边又弯了弯眼睛。 承昀:“……” 毛骨悚然。 又,有点心动。 - “小梦妖!” 下午,常星竹几人估计是三缺一,又过来寻温别桑打起牌来。 但听到他们的来意之后,温别桑显得不是很高兴。 常星竹也清楚寝殿不是给他们玩的:“要不,咱们去左厅?” 温别桑的目光从三个人脸上划过,慢吞吞地看向承昀。 承昀淡淡:“你想在哪?” “你忙吗?” “还好。” “那在这里吧。” 承昀没反对,来的三人又莫名笑了一阵。 四方桌很快抬了进来,温别桑进到里间,慢吞吞,慢吞吞地提着自己的一袋银子走了出来。 把银子放在脚边,他拿出两颗放在桌面上。 其余三人豪爽的将钱袋子倒了出来,一看他面前,常星竹道:“就这两颗啊?” “输了再拿。”温别桑说,语气一如既往的淡定。 “行。”戚平安道:“今天还让你大出血。” 温别桑皱了皱眉,看上去更加不高兴了。 大家很快发现了不对,昨日这厮出起牌来气势如虹,今日却犹犹豫豫。 “怎么了。”常星竹道:“我看你这银子比昨天多啊,怎么倒是畏畏缩缩的了?” 温别桑不出声,表情凝重的盯着自己面前的方块牌。 来回调换着牌的位置,但就是不出。 宋千帆在此刻咳了咳,他从一进门就显得心事重重,趁着温别桑挑牌的时候,开口道:“桑公子。” “嗯。”温别桑马上不看牌了,抬眼看他。 “听说,谢大哥要来盛京了。” “也给你写信了?” “写了。”宋千帆显得有点不好意思,道:“好像霓虹也要来。” “谢霓虹也要来。”温别桑道:“信里没说。” “嗯……” “出这个。”修长手指伸到温别桑面前,温别桑立刻抽出一张打了出去,宋千帆被打断,又认真打起牌来。 一圈下来,每次轮到温别桑出牌他都去看承昀,全然没有了昨日那副‘没关系’的洒脱。 “那个……” “行了。”戚平安道:“别吞吞吐吐了,你不就是想问,谢霓虹在君子城有没有心仪的男子吗?” 宋千帆红着脸不吭声,只是用有些忐忑的眼神来看温别桑。 温别桑一边根据承昀的手指打着牌,一边半点脑子都不动的说:“有。” “谁?!”宋千帆立刻拔高了声音:“君子城还有谁能配得上城主之妹?” “我。” “……” 常星竹捏起瓜子,‘咔’地磕了一口。 戚平安拢了拢身上的大氅,瞅瞅宋千帆,又瞅瞅承昀,颠倒着掌心的手炉。 承昀将手臂撑在圆桌上,淡淡道:“你是说她喜欢的是你,还是说你能配得上她?” “都有。”温别桑巴不得不打,坐直身体道:“她曾经带了一箱金银来铺子里跟我求亲。” 宋千帆不敢置信:“……你,你们有婚约了?” “没有。”温别桑道:“谢令书把她拎走了。” 宋千帆长舒一口气,道:“看来谢大哥不同意你们的婚事……” 承昀捏碎手里的核桃,动静惹得几个人朝他看。 核桃在手里扒开皮,只留仁儿,放在面前的小碗里,道:“为何不同意?” 温别桑略做思索,道:“因为我穷。” “还好还好,虚惊一场。”宋千帆彻底放下心,道:“我有钱,我家财万贯,富可敌……”他瞄了一眼承昀,道:“盛京绝大部分人。” “打牌打牌。” 重新回到牌局,温别桑偷偷去看承昀。 承昀静静剥着核桃,不理他。 温别桑抬手,揪住他的袖口,扯了扯。 承昀看一眼那两根手指,大发慈悲地伸手一指,温别桑马上又啪地打了出去,气势如虹。 承昀忽然起身离开,其余三人都打的很快,马上又轮到了温别桑。 他左右张望,眼前忽然哗啦抖开一张纸。 ——“我要睡床。” 本来也不是温别桑让他打地铺的,他重重点了点头。 这会儿手上拿的是真金白银,他不想输。 常星竹还想凑过来看,承昀直接收起纸,坐在温别桑身畔用起心来。 两个时辰后,大家各有输赢,各回各家。 温别桑没有输钱,还赢了不少,心情不错地去了屏风后方沐浴。 承昀盯着屏风看了一阵,转身来到门口,对庞琦招了招手。 庞琦听他耳语,眼睛冒光地连连点头,离去的时候还捂嘴偷笑。 不久便捧着制式轻薄的料子小跑回他面前,神神秘秘,体贴入微:“奴才多拿了几件,若是破了还有。” 承昀单手接过托盘,直接将殿门关上,拿掉上面的两件塞入衣柜,捧着余下的来到屏风外面。 “笃,笃。” “什么事?” “你要的衣服。”承昀放在地上,推进去,道:“穿着特别舒服的那种,孤专门让人重新订做的。” “专门为我做的?” “自然。”承昀道:“那日你提了之后,孤便命人加班加点,勉强赶出这么一件。” “谢谢。” 承昀站在外面,神色平静:“需要帮忙吗?” “很快就好了。” “你洗完了,孤也要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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