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眼皮跳了一下,皇后似有无奈,道:“这种话不可乱说。” “我刚才看到她了,她还说要让我给承昀物色一个侧室,可我不想让承昀找别人。” “我知道,来,坐下。” 温别桑在她对面坐下,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道:“你看太医了吗?” “看了。” “太医说是风寒?” 皇后和青鸾对视了一眼,微笑道:“你放心,你们成亲之前,我不会有事。” “我们成亲之后你也不可以有事。”温别桑道:“到时候你便是我阿娘了,我不想再失去一个阿娘。” 他说话总是直接而真诚,只是这一句话,便流露出所有的情绪。 泪光蒙在眼中,眼珠分外的干净赤诚,还有满满的担忧与委屈。 青鸾在一旁低下头,常赫珠久久跟他对视,逐渐像是承诺一样,认真道:“你不会再失去阿娘,我发誓,我会一直,一直陪在你们身边。” 温别桑点了点头,眸中的湿润凝成水珠滚落,他笑了一下,抬手抹了抹脸,表情又变得凝重,道:“今日我去买东西的时候,那个掌柜的说提前帮我准备好了。” 他将东西推给皇后,道:“你觉得要不要让人检查一下?” 皇后偏头,青鸾马上走过来,道:“我去看看。” 她带走了东西,温别桑又道:“你真是只是得了风寒吗?” 常赫珠见惯了许多人的眼睛,却从未见过有谁能像他这样。这双眼睛,让她想到承昀刚刚出生的时候,那种未经世事一般的纯净无邪。 “不是。”常赫珠没有骗他,道:“有人给我下毒了。” 温别桑急忙道:“会死吗?” 常赫珠摇头,道:“是慢性毒,她不会让我这么快死,否则一旦国丧,常氏全族都要回京。” 温别桑抿唇,神色冷硬:“是陶冰玉。” “阿桑。”这一次,皇后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承昀遇到你之前,曾经做过一个梦,梦中我毒发濒死,药石无医。” 温别桑浑身僵硬,乌眸之中又有水光聚集。 常赫珠笑笑,拿过帕子给他擦了擦脸,道:“我们当年尝试过,努力想要避开梦中之事,可却发现那些事情总会通过各种复杂的原因发生,导致后来的局面越发难以控制。如今我就势中毒,是为了顺应梦境,让它发生,可却又必须要让它发生在我的控制之内,只有这样,梦境才不会在未来以其他的方式重现。” 温别桑似懂非懂地点头,道:“就是说,既然梦中之事总会发生,不若顺势而为,就此破局……” “正是。” “你没有告诉承昀这件事?” “我担心他会冲动。”常赫珠道:“帝王之路,注定要忍常人所不能忍,我不告诉他,也是怕他关心则乱。” “是因为你自己也没有把握,所以不敢向他张口。”温别桑道:“若是让他来做这件事,必定不会让你用此方式重现梦境,他会想方设法避免此事发生。” “可那是避不开的。”常赫珠道:“逆天而行,只会遭到反噬。” 温别桑安静了一下,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 “阿桑。”常赫珠语气深深,道:“难道你也不明白吗?所有的人定胜天都不过只是必然而然,人只能掌握命运,而无法对抗命运。” 温别桑不知想到了什么,怔怔道:“不能对抗……” “不能对抗。” “可以掌握……” “可以掌握。” 离开长乐宫的时候,温别桑看上去分外安静。 “人在年轻的时候总是会混淆对抗与掌握的概念,轻易吐露一些狂妄之言,做下一些狂妄之事。”坐在马车里,常赫珠的话犹在耳边:“等到年纪渐长,慢慢就会明白,对抗是义愤,熬干所有心血做尽无用之功,掌握则是接纳,从容成败,及时认清世间无有公与不公。” “世间无有,公与不公?” “无有公与不公,只有成与不成。”常赫珠笑了一声,道:“阿桑最是通透,定能明白我在说什么。” 温别桑撩开车窗,外面灯火已起,皇城内偶尔可以看到侍卫成群结队,也能看到贵族的马车大摇大摆。 他的目光从宫墙略过,看向斜飞的屋顶,眼神迷蒙却又清晰。 此刻,常赫珠正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温别桑最后遗留的话语亦响在耳边:“若要掌握,为何要用她的毒?我们自己的毒不行吗?” 青鸾很快重新将温别桑带来的小食放在她面前,道:“除了鱼丝烧饼被人动过手脚,其余都好好的。” 常赫珠颌首,道:“婚服准备的如何了?” “刺绣部分已经完工,不过,太子似乎将所有绣样都要去了。” 常赫珠疑惑,又了然失笑,道:“明知这次大婚注定被毁,他竟然还是如此认真。” 温别桑刚钻出马车,便看到太子正站在府门前。 他皱着眉,快步走上来。 温别桑乖乖张开双臂被他抱下去,对方竟然也不松手,直接一路把人抱到了寝殿。 温别桑先是老老实实搂着他的脖子,发现他到寝殿竟然也不放人,便开始推他:“我还不想睡。” “谁让你睡了。”承昀将在放在了桌前的榻上,自己在另一边坐下,道:“晚饭吃了吗?” “吃了。” 承昀板脸,道:“我是不是说了,等你一起用膳。” 温别桑点头,“可是我发现了一个很大的秘密。” “什么秘密?” 温别桑下意识想有话直说,可却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又看了一眼承昀此刻毫无忧虑的面容。 安静一阵,道:“陶冰玉跟我说你以后要娶侧妃。” 承昀眼皮猛地一跳,道:“胡说八道!谁要娶侧妃了?!” 温别桑有点受惊,承昀隐忍,又道:“她是故意想挑拨你我的关系,你不会真信了吧?” “我自然不信她。”温别桑说罢,眼珠转了转,故意道:“可是我不能给你生孩子……” “你就算能生,也得先让我上床才行吧。” 话题转的有点快,温别桑呆了下。 庞琦亲自备上了晚膳,放在两人面前。 温别桑老老实实坐着陪他用膳,他已经吃的饱饱,这会儿只能拿着筷子,干巴巴地陪着对方。 他感觉承昀似乎不太高兴,将他从头看到脚,温别桑的目光逐渐落在他红肿的手指上,道:“你手怎么了?” 承昀冷淡道:“没事。” “是被什么夹了吗?” “除了你,我还能蠢到被什么夹?” 他的怨气看上去更大了。 温别桑不明所以。 他敏感地发现,好像不管自己说什么,皇太子都会往那方面想。 他低下头,想了一会儿,道:“我想去睡觉了。” “先去洗澡,洗完一起睡。” 温别桑决定主动出击:“你好狠的心。” 承昀:“?” “你竟然忍心让我跟你一起睡地板。”温别桑放下筷子,道:“我不要陪你吃饭了。” “……” 皇太子看着他跑开的背影,忍了又忍—— “就不能我跟你一起睡床吗?!”
第81章 翌日一早, 温别桑早上醒来之后,并没有见到承昀太子的身影。 床边干干净净,也并不见地铺的痕迹。 温别桑猜测他应当是又出门去练剑了。 …… 可为何没有察觉到他收地铺的动静? 温别桑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没有多想。 第二日依旧如此, 到了第三日, 温别桑准备上床之前,多看了一眼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它依旧保持着前两日的样子,不管是位置还是造型,都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温别桑一边默默上床,一边有点奇怪。 承昀, 没有回来睡觉…… 他去哪儿了? 想的虽然不少,但温别桑还是准时入眠了。 直到半夜忽然一个激灵醒来, 心跳有些加速, 他的手指停在自己的颈脉处,一边感受着那里的速度逐渐减缓,一边尝试性地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无声无息。 他耳朵本来就不太好, 除非床边的承昀有什么大动作, 否则很难发现对方究竟是否还睡在旁边。 最终还是翻身,拉开了床帏。 床畔空无一人, 旁边的漏刻显示此刻应当已是丑时。 温别桑在床上磨磨蹭蹭, 一会儿朝里面翻翻,一会儿朝外面翻翻, 逐渐有些坐卧难安。 最终还是从床上起来,走出里间才发现自己没有拿蜡烛,他转身回去提了灯, 出门推开房门,守夜的宫人立刻道:“公子怎么突然醒了?” “承昀去哪了。” “太子殿下今夜还是宿在书房了。” 今夜还是。 这代表着这两日承昀一直都睡在书房。 可白日里他去书房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对方桌子上有太多公务。 他拒绝了宫人的跟随, 自己提着灯笼朝书房走。 府中并不算昏暗,偶尔可以看到远处石灯被夜风吹得摇摇晃晃,还有府兵来回巡逻。 温别桑还是第一次在这样的深夜中,独自穿梭在府中,这让他有种自己正在梦游的感觉,有些奇异和不真实。 他环视黑暗中的宫殿,高大的屋脊,斜飞的宫檐,院子里散落着不知从何处运来布置在府中的怪石,还有一些春日里鲜生的植被。 ……日后他要在这里住很多年。 也不一定,说不定永昌过两年就死了,承昀登基之后,他便是皇后了。 住皇宫里会是什么样? 温别桑很少会胡思乱想,但独自行走在这条路上,他却忽然开始漫无目的的幻想起了和承昀的未来。 快到书房的时候,他短暂收起了思绪。 房内点着灯,窗户半开着,承昀太子正坐在桌前前,膝盖上堆着一件赤红的衣物,翻动之间,可以看到衣物上的金丝在流光溢彩。 那面料温别桑见过,前段时间有人带了料子让他们挑选,温别桑说哪个都行,承昀则认认真真选了好半天,便是挑中了这一块。 礼部还时不时来府中与他商议,温别桑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有什么好商议的。 不过是成个亲罢了,需要如此大费周章吗? 爹娘也不过是在土地庙里简单拜了个堂而已,可却恩爱一世。 温别桑很想走上去询问,为何不让绣娘做这些事,毕竟这婚服无论出自任何人手,都不可能对婚礼带来任何的影响。 “嘶……”太子轻轻甩了一下手,眉头紧锁地凝望着面前镶金的布料,等到指尖疼痛渐渐退去,才重新拿起针线。 窗外忽然起了风,承昀下意识朝外面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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