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初阳这话说的极快,可便是他说的再快,也赶不上柳群峰心跳加快的速度。 “阿初。”柳群峰不知道要如何才能排解此时的一身汹涌,他一个翻身将人压住,直接胡乱的在人脸上身上亲了起来,直到身体慢慢冷静,才将人紧紧抱住,然后哈哈笑了起来,久久没有停下。 ...... 柳家有不少的果树,且都在屋子周围,如今已是正月的尾巴,好些果树都开始开花,特别菜园上面的几棵樱桃树,这几日开的正好,倒是桃树李子树还是一树的花骨朵。 陈初阳刚把手里的鸡食全都倒进了鸡槽,就感觉身后有动静,他一回头,便看见阿奶拄着拐杖正从墙角那里过来,吓得他赶紧的丢了手里的撮箕,往阿奶身边去了。 “阿奶,你来后院干嘛啊?你要去哪里喊我,我带你去。”后院相比前院没有那么平坦,这里还堆着一些杂物,阿奶如今这个情况,便是一个小小的树枝或者石子,都有可能将走路不稳的人绊倒,陈初阳害怕得很。 陈初阳扶着阿奶,原本是准备带人回前院去,可阿奶却指着外面那棵比家里屋顶还要高的杏树,说是要去那里看看。 家里这棵杏树刚好长在院墙外面,院墙外面的路要比院子里难走很多,有很多杂草石子还有凹凸不平处。 陈初阳有些犹豫,阿奶却是没空等他犹豫,挣扎着就要自己去,陈初阳无法,只能带着人去了。 这棵杏树的树根处堆着一堆谷草,阿奶之前还喜欢在这里晒太阳,等到两人到了树根处,阿奶抬头看了看树顶,说起了柳群峰小时候的事。 “二小子坏得很,杏子熟了之后跑到树顶去,摘了杏子就往下扔,还专往树下的人身上扔。那时候大成还有林子春风都给他打的哇哇叫,只是那几个孩子也奇怪得很,二小子天天揍他们,他们却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阿奶说着过去的事,脸上全是笑,可笑着笑着又忍不住的开始叹气,之后看了那堆谷草一眼,便让陈初阳扶她坐下。 “这棵杏树,还是你们阿爷亲手种的,就是我刚嫁到柳家的那年,那时候明明才这么高点儿,一转眼都这么高大了啊,算起来都五十多年了。” 陈初阳抬头感受着杏树的高大,跟着阿奶点头,还对人说他也喜欢吃杏子,等到杏子熟了,他去给阿奶摘最大的最甜的。 “好好好,阿奶等着吃你摘的大甜杏子。”阿奶嘴里说着杏子,眼睛却看向了陈初阳的肚子,之后脸上的笑意更盛,她还伸手虚虚的摸了一下陈初阳的肚子,之后拉着人手轻声说道:“俗话说的话,桃宝李伤人,杏子树下埋人啊。 杏子不是啥好东西,你如今有身子了,为了孩子好不要嘴馋,少吃点杏子,多吃点桃吧,桃好,二小子小时候就喜欢吃桃。” “阿奶?”陈初阳被阿奶说糊涂了,转瞬又想起昨日的事,昨日他相公说他有身孕了,可只是他们没让大夫把脉啊,原来阿奶不知道啊,只记得他有孕了,却不知道是他相公瞎说的。 “阿奶,我知道了。”想了想,陈初阳还是没有去否认,阿奶如今身体不好,若是他有了身孕能让阿奶高兴,那么就让阿奶这么误会着吧。 肚子大起来可需要一段时间呢,万一,万一之后真的有了呢? 柳群峰找到他们的时候,见两人在杏树下面聊天,他也跟着坐到了他们身边,之后一会儿的功夫,柳春风他们也来了,阿奶看着自己的孙子孙女,脸上笑容更甚。 今日,依旧是个好天气,一家人坐在草堆上面,说说笑笑间提起的大多是过去的事,阿奶嘴里也一直在小声说着话,等她慢慢没有声音的时候,柳群峰还将人腿上的小毯子往上盖了一点。 之后大家说话都小声了一点,生怕将阿奶吵醒,等到差不多一刻钟之后,柳群峰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他阿奶好像睡得有些太沉了,怎么会睡到全身都一动不动啊。 “阿奶?阿奶?阿奶!”柳群峰急了,含着哭腔的喊声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之后等到大家意识到什么,呼唤阿奶的声音还有忍不住的哭声,开始此起彼伏的响起。 阿奶去了,去找阿爷了。
第129章 柳家在村子里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在外地也有不少的亲朋,加之二叔友人又多,阿奶丧事不可能草草办了,好在如今还是正月,便是停灵三四天,也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村里老人在五十岁之后,大多都会让家里人准备棺材还有寿衣,阿奶之前身体一直很好,二叔嫌弃那些东西晦气便不让准备。 如今阿奶去的突然,棺材倒是可以直接去棺材铺子买,寿衣不能直接去买,便要家里人连夜赶工缝制。 陈初阳和柳母在阿奶没了之后,就忙着给阿奶做寿衣,这会儿也没在外头招呼前来吊唁的人,都是柳群峰和二叔他们在忙活。 阿奶去世的消息,当日就传到了县里,柳仕民赶回来的时候天都黑了,家里院门已经挂上了门孝,柳仕民还未进门,只是看着门口那一抹白就红了眼睛,差点直接跪了下去。 柳仕民领着柳云峰一家进门之后,柳群峰虽是一句话没有和他们说,却给递给每个人一个块孝帕,让人别在了袖子上。 办丧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停灵多久就要守灵多久,自从阿奶去了,柳群峰和二叔就没有一刻停歇,白日里要忙活各种杂事,晚上还要给阿奶守灵。 柳仕民他们来的第一日,自然也在堂屋守着,只是第二日夜间,柳云峰就受不住了,他借口林子要读书不能熬坏了眼睛,拉着林子去休息,他自己也睡了,倒是柳仕民一直在阿奶灵气前跪着。 阿奶去的第三日,她的寿衣已经做好,好些外地的亲朋也到了,隔日便要下葬了。 下葬的头天,家里要摆酒喊人吃饭,也是这一日,盛家父子都来了。 盛秀才自然是因为同二叔的交情而来,而盛长安则是因为柳群峰。 盛秀才也就算了,自有二叔招呼,但盛长安一到便直接去了柳群峰身边,陈初阳见了别扭了两下,还是过去招呼人了。 “盛少爷,今日家里人多,可能有招呼不周的地方,你多担待。”柳群峰已经好几天没有合眼了,陈初阳看着他那双通红的双眼心疼得不行,硬着头皮也要帮人招呼人。 陈初阳见这人今日穿了一身同那日完全不同的衣服,今日的衣服要朴素不少,只是一身极简单的白色布衣,但再简单的衣服穿在他身上也显得不凡了,且他今日还多带了一个人,身边不止有那日那个丫头,还有个护卫打扮的人。 陈初阳在简单打量人的时候,盛长安已经安慰了柳群峰几句,喊他节哀,之后却是微微转身对着陈初阳,然后直接给人鞠了个躬。 “盛少爷!你做什么啊!”陈初阳被这人举动吓到了!他是前来吊唁的客人,按理该是他们来行礼的。 陈初阳吓得一边拉着人双手,将人扶起,一边紧张的看向柳群峰,哪成想柳群峰只是笑了冲着点了下头,一副让他受了这礼的样子。 陈初阳见柳群峰如此,心下了然,这盛哥儿如此,定是因为那日那些唐突的话语。 “嫂子,那日是我太过唐突,我同你家相公确实没有任何私情,请原谅我的那日的胡言乱语。”盛长安再次对着陈初阳浅浅一弯腰,之后接着说道:“我同你家相公幼时虽有些交情,但已是多年前的事,是我自己不了解你们的事,也不了解如今的柳群峰,才会自作主张惹得你生气,实在是抱歉。” “没关系。”陈初阳这话是对盛长安说的,看向的却是柳群峰。 许是亲眼见到两人是真的一点隔阂也无,盛长安心头所有歉意散去,示意柳群峰领着他去灵堂,他给阿奶上了香便准备走人。 盛长安走之后,一旁的盛秀才却是跑了过来,指着柳群峰念了半天,大意就是,他不该让一个被夫家休弃的有孕之人到灵堂之上。 “盛伯父,您说的道理我不懂啊,我只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莽汉罢了,但您说的话,我往后定会好好记着的,多谢了。”柳群峰不想在阿奶的灵堂之上与人冲突,心里却对这个冷血至极的酸秀才鄙夷至极! 平日里倒是满口的仁义道德,可连亲生儿子都不顾,又哪里来的仁义,不过是个虚伪至极妇人老匹夫罢了! 隔日,阿奶就要下葬,这晚柳家所有人都在阿奶灵前跪到了午夜,之后柳母还有二婶他们去睡了,柳云峰也想去休息了,却被林子拉着留了下来。 且,今晚上,连陈初阳都没有去睡,他也想守阿奶一晚,跪到了柳群峰身边去。 守灵的时候,所有人都是默默无言的,但大多人的心思都没歇下。 柳群峰担心柳云峰和李氏会在阿奶下葬之后闹事,柳仕民盯着柳群峰的背影恨得牙痒痒,若不是柳群峰不留他过夜,他也不能没送阿奶最后一程! 至于柳云峰,前半夜有些精神的时候,便瞪着阿奶棺材心里骂不停,骂阿奶偏心至极,竟是将什么好东西都留给柳群峰了,一点没有给他,等到了后半夜他瞌睡来的时候,便瞪着身边的林子,怨林子硬要拉着他做戏, 柳春风自小没有得过阿奶疼爱,对阿奶感情说不上多深,他只是出于孝道,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事罢了,这里的所有人里就他没有心事,只是心思有些飘忽,仿佛还没接受阿奶是真的没了。 陈初阳这几日,除了给阿奶赶制寿衣那日几乎一整日不眠不休,其他时候晚上还是睡了的,现在精神倒是可以,可柳群峰和二叔是实打实的守了阿奶三天了,自打阿奶没了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相公,靠着我眯一会儿,我替你守着阿奶。”熬夜最是伤身损人心神,柳群峰还连着几个大夜没有休息过了,陈初阳实在是心疼,想让人睡一会儿。 柳群峰熬了好几天了,现在脑子突突的疼,整个人也没什么精神,他将拉住自己的手反握在了手里,头也靠了过去,靠着自己夫郎闭上了眼睛,准备休息一会儿。 柳群峰靠过来了,陈初阳也放心了,他稳住身体看向了一边的柳春风,轻轻喊了柳春风的名字又看了二叔一眼。柳春风懂了,赶紧靠近了他爹一点,拍了拍肩膀,二叔看着他笑了,倒是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让春风靠着他睡。 见此,陈初阳也就不管了,他知道二叔不是不困,只是更心疼孩子,心想反正明早阿奶就要下葬了,二叔想要尽孝就由着他吧,这也是他们最后能为阿奶做的事了。 林子就跪在春风后面,他看着已经睡过去的阿爹,很想跟着趴地上睡了,可看着旁边的几人心里的难过驱散了一点困意,又坚持了下去。 他想到了那日,他推倒阿奶的事,他在心里极力安慰着自己,告诉自己和那日的事没关系,可他总是不由得心虚,总想着阿奶身体突然不好了,会不会和那次摔倒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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