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己自得这张容貌出众,诱那庶子绰绰有余,殊不知裴家庶子认出他恐怕也是因为这副模样。 什么男相女相的,连林青窈都能笃定是他,恐怕别人只要瞧见了他这脸,无论扮什么相也都能认出是他。 想着往后那庶子还要来东郡,他届时也要男相出行。 自是不想随意抛头露面让许多人都记熟了他,免得在城中走两步就又要被认出来他扮男相。 于是银牙一咬,林落道: “青窈妹妹,非我不愿随你出去,只是如若你同君母说了我身子已好……我不太想去湘青堂,所以可否不要说我身子已经好了?” “你不想去湘青堂,为何?” 林青窈不解。 “我学识浅薄,不似大家都……” 林落面上几分落寞胆怯。 “原是这般。” 林青窈也懂得,便道:“无妨,我会为你去求阿母的,过两日你放心同我出去便是。” “……既是如此,那谢过青窈妹妹了。” 同林青窈说完这些,林落这才转步回碧桐院。 * 重午过了,东郡是愈发热了。 白日里待在屋内,林落正在练字静心,只见晌午出门去采买香料的采绿回来了。 “女郎。” 往日自外回来采绿不会唤他,林落闻言抬首,只见采绿拿着一封信笺走来。 “方才我路过书肆,那店家叫我,说有女郎的信,我便拿回来了。” 前些时采绿日日去拿信,那书肆店家也是认得了她。 闻言,林落搁笔略有诧异。 书肆有信,只能是裴怀川的了。 可那人不是说是有缘再见么?没成想这人这么快就又来东郡了。 接过信笺,林落打开。 只见其上是裴怀川约他明日去放纸鸢。 啧。 蹙了蹙眉,林落并不想去放什么纸鸢。 近来天气热的很,林落也并不是个好动的人。 正想着稍后该如何提笔回绝,林落再往下看,只见裴怀川像是预料到了他的拒绝。 又写这回带了裴二郎爱喝的茶饼,一同去品一品,余下的都给他,往后裴二郎来了他可投其所好为其煮茶。 唔…… 林落又迟疑了。 虽说那庶子心善,知晓了他的算计后还是答应了他。 可他看着那庶子不愿怜他的样子…… 那庶子说是禁欲,可他总觉着,是他还没走到那庶子的心坎儿上去。 再联系起裴怀川说那庶子喜好读过书的,而他那日实在没什么机会同那庶子卖弄文采,忙着那档子事儿便是连那庶子点的茶也没喝上…… 更别提他先前看了好些茶经,本想同其论道,投其所好,却没任何机会。 啧。 是该去了解下了,顺道回来后按照茶经上所书好好练一下如何煮茶如何品饮,下回见那庶子,可要好好卖弄一下! 毕竟以色事他人者,能得几时好? 那庶子见过的颜色也多,他往后嫁过去了,须得多多讨人欢心才是。 教人绝不悔了娶他。 这般想着,林落抿唇。 看着其上写的地方,将信收到了袖笼。 采绿在一旁看着,问:“女郎,你不回信吗?” 采绿虽不知林落是在和谁人传信,但每回林落都是会回信的,这回怎的不回了? “不用,明日我要出去一趟,你守好院子。” 自上回林元烨将碧桐院另一个侍女叫走之后,便再没让其回来。 李素云似乎也知晓了这件事,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所以如今林落偷偷出门又方便了些许。 * 虽说侍从进出的小门并无人看守,但由于来往侍从过多,林落每每还是要找着机会才能出门的。 于是第二日,他一早就起来了,换好了男衫偷偷从后园偏僻小路来到小门处,待看四处无人,再抓紧出了门。 昨日裴怀川的信上说他在上回柏舟的河边等着。 林落记得路,很快便到了。 此处不似上回一般是火烧云照了,如今天青水碧,浪波沿上缀着一点金,并不灼热耀眼。 倒是个放纸鸢的好时候。 只是刚靠近河岸,林落便见裴怀川一袭青白袍,负手身后,捏着纸鸢。 身旁有一个男子跟随,不像是侍从,但也不似是个公子哥。 他们身后还有一方小几,像是专门搬至此处供坐闲谈。 走近时,林落只听裴怀川道:“陈郸,你可是真想好了要去琼州?你无家世,恐怕不得重用,恰巧重午时我听长兄说已与那琼州牧结盟,不如我让兄长为你举荐……” 他话音未落,林落便已经走至他身后。 听见脚步声,裴怀川适时止了话声,他转首看林落:“茑茑来了。” “嗯。”林落也不多做寒暄,点了点头。 “快坐。” 转身绕步,裴怀川行至小几前,伸手相邀。 看着案几上摆放的几方木盒,猜想那应当就是茶饼。 林落便敛衽跪坐下来。 只是方坐,忽冷不丁地听见裴怀川问:“茑茑来得悄无声息,方才你可听到了我们说什么了?” 不解抬眼去看,林落只见裴怀川眼眸微眯。 看不清其间神绪。 “没有。” 微微歪了歪头,林落道: “是有什么我听不得的吗?那下回柏公子可要记着寻个密室再谈论要事,免着让旁人听着了什么。” 说完,林落撇了撇嘴。 且不论他方才并未注意裴怀川在说什么,就算听着了。 明明是裴怀川邀他来此,他又不是偷偷摸摸故意去听。 敛了方才捉摸不透的模样,裴怀川正色笑了笑道:“自是没什么听不得的,只是随口一问,我可没什么事儿要瞒着茑茑。” “哦。”低低应了一声,林落不太相信,但没再多说。 只又问:“今日我已应约前来,但是……柏公子,似乎这儿没有能煮茶的地方,我们在这儿能品茶吗?” “如何不行?”裴怀川道:“我带了炉子来,稍后陈郸会去煮茶,恰好我们先来放会子纸鸢。” 他如此说了,林落便也点头。 “好。” 方说完,林落面前便被递上一个纸鸢。 “请用。” 是陈郸。 抬眸看了一眼这一直被他忽略但候在案几旁的人,上回被推倒在地的记忆还在,林落皱了皱鼻子。 他不想和这个人交流,但是瞧着和裴怀川关系不错,且上回重午前在驿馆给裴家庶子递信进去还是托了他…… 虽说上回陈郸好说话只是因为裴怀川临走前特意为他嘱托了一句。 “谢谢。”林落还是道谢了。 闷着声,有点小。 他接过了纸鸢。 陈郸没听清楚,还以为林落还有什么要求:“你说什么?” “……我说,谢、谢!” 林落脩然抬眼,看他,又大声说了一遍。 本以为这人如刚正不阿的外貌一般比较直冷性子,林落没成想他居然也是个坏心眼的。 小声说道谢不行,还得大声说。 说完,林落旋即低了头。 小人儿撇嘴的动作瞧着有几分委屈,陈郸不解地蹙了蹙眉。 他记得自己今日是刚和林落见面吧,也没惹到人,怎的这人看着气鼓鼓的? 是因为初见那回的事吗?可他好似也道歉了吧。 明明这人儿上回还托他带了信给裴云之呢,如今这又是怎么了? 转眼去看了眼正提笔在纸鸢上书写的裴怀川,见人忙着无法解答他的疑惑。 陈郸只好耸了耸肩,而后去行囊处拿出炉子架起,准备煮茶。 而待林落转回头看裴怀川时,只见他已然研了墨提笔在纸鸢上落笔书写了两行字。 “纸鸢祈福,你想写点什么吗?” 见林落也拿到了纸鸢,裴怀川又蘸墨递笔。 “不想。”没伸手去接毛笔,林落摇了摇头。 纸鸢祈福…… 其实林落早就不相信什么祈福之说了。 他今日出来只是为了从裴怀川身上获取些许有用的东西而已。 见他这般,裴怀川却没收回手,只又道:“还是写点吧,若是你写了,我再额外告知你一个好消息如何?” “嗯?” 林落疑惑:“什么好消息?” “你写了就告诉你。”裴怀川笑眯眯的。 裴怀川的笑容太过具有欺骗性,林落看不出真假,但想来不会是诓骗他。 虽然对什么好消息的林落没什么致趣,毕竟于现在的他而言,再如何好的消息都不如他真真正正地嫁给了裴家庶子保全了性命以及李小娘这件事。 但终还是接过了笔。 墨点绢布,与绵软面容不同的遒劲有力字迹显露。 林落写的是《柏舟》。 明明将这字迹日夜见过许多回,裴怀川在此刻还是忍不住目露赞赏。 待笔成,林落问:“写好了,好消息是什么?” 伸手将林落的纸鸢拿过,细细看了会,裴怀川才抬眸,与林落那双艳丽圆眼对视。 一双浅色眸子印着河水粼波,他道:“前儿个我去了桑水,将你的字拿给了东隅书院的叶夫子瞧了瞧,他说你的字奇佳,恰巧书院年后要将陈年藏书都修一修,他想邀你去帮忙修书,会有报酬。” “如若你年后有空,不妨去试上一试?” 原以为裴怀川会说出些什么奇怪的好消息,如今这一听,林落有点愣。 “东隅……书院?” 林落微怔:“就是那个……天下隐士聚集之地,传闻藏于云苍山间寻常人遍寻不见的东隅书院?” 裴怀川点头:“嗯,如何,你可愿意?” 眼前的小人儿不知是太过惊喜还是怎的,他闻言面色发愣,檀口微张。 一点贝齿露出,眼尾稍稍上勾的圆眼锃亮。 好一会儿,才听他答:“愿意的!只是……” 明明得知这个消息是极其欣喜的,有关东隅书院之闻林落只在一些零碎传闻和一篇游记以及一本偏史里知晓过些许。 记载大景开国前,便是开国天子景成帝亲自去了云苍山请了叶氏一位隐士下山,辅佐谋划,才得以将中原尽数收入囊中,建国安邦。 而自大景开国后,东隅书院便销声匿迹,只五十年会有一位叶氏之人下山入朝为官。 当然,东隅书院并非只有叶氏之人在其中,之所以称之为天下隐士聚集之地,是因为常有退隐之人会与叶氏做官那人接触,而得知其退隐之心又赞赏其才华之时,叶氏之人会邀请其人入云苍山隐居。 这事大景偶有传闻。 林落完全不敢想叶氏之人竟会看上他的字,还邀他去东隅书院为其修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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