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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云岚想到了那夜的秋露白。 满屋的清辉中，他渐渐蜷缩起身体，不知不觉中堕入梦境。 …… 那是寻常的一个夏日，柳云岚穿着薄衫，抱着西瓜，躲进树荫里。 刚下过一场雨，不少荷叶低着头。柳云岚找了一块石头，坐下开始啃手中的西瓜。 沙沙的吃瓜声中，隐隐飘来断断续续的哭泣。柳云岚好奇之下抱着西瓜循声而去，却发现是一个锦衣华服的小孩子，正蹲在那抹眼泪。 “你怎么了？”柳云岚看他哭得伤心，本能地向前安慰。 小孩红着眼睛看他：“我的娘亲，不要我了。” 柳云岚见这孩子的穿着打扮，猜到他是某位皇子。但是他努力回想了宫中诸位嫔妃和皇子，却发现自己好像忘了什么，脑海中是一片空白。 “你的娘亲是谁？我带你去找他？” 小孩停止了啜泣，漆黑的眼睛凝视着他：“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吗，先生？为什么不要我呢？” 无数回忆瞬间涌来，手中西瓜坠地，柳云岚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姐姐的死，皇帝的强迫，还有自己被迫生下的那个孩子…… 不对，还有，这不是全部，还有什么呢？ “娘亲……先生……不要我丢下我。” 柳云岚在回忆的间隙看到这个被自己遗忘的孩子，愧疚涌上心头，他上前温柔地抱住了他：“嗯。” “真的吗？先生可不要骗我……” 稚嫩的声线慢慢变得成熟，柳云岚感觉怀中之人渐渐变得高大，他只能松开手。再抬眼时，眼前的人已经是成年的祁昱。 “你骗我！”他大声嘶吼着，眼中慢慢流出了血泪。 “为什么？我好疼……”，他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流出，手腕也涌出鲜血，“先生，先生救我——” 瞬间地动山摇，周围的一切正在慢慢的崩塌，夏日盛景变成了冷风猎猎的夜晚，处处都是火光。 柳云岚崩溃地喊道：“不要，不要……” “先生，先生，醒醒！”一阵剧烈的摇晃袭来，柳云岚忍不住想干呕，他猛地清醒过来。睁开眼睛，他看到了祁景担忧的面容。 “你终于醒了，先生。”祁景松了一口气，有些后怕道，“你方才被梦魇住了，一直哭泣，我怎么叫你都不醒。” 柳云岚捂着脑袋，晃动的感觉一直没停。 过了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马车里。 “我怎么会在这？我们要去哪？” 祁景眸色溅深，柳云岚辩不出他的心情，但是直觉他有些伤心。 “怎么了？”柳云岚凑近看着他的眼睛，轻声问道。 祁景摇摇头：“先生，你想做什么就去做，我一直支持你……我知道，你担心祁昱。” 柳云岚下意识否认：“我没有……” “你方才叫他的名字了。” 柳云岚一愣。祁景继续说道：“从崖底爬起来的那一瞬间，我毕生所求便是希望你可以平安喜乐，我是为你活下来的。所以先生……随性而活吧，去做你想做的事。” 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柳云岚怎么摸都擦不尽。 “怎么哭了……”祁景无奈地替他擦着泪水。 柳云岚再也忍不住，飞扑过去抱住了祁景。 “阿景，我……” 柳云岚哽咽着，没等他把想说的话说出口，车厢忽然剧烈晃动了起来。 “小心！”
第134章 祁景利落上前，将柳云岚护在身后。 他摆出进攻的姿势，警惕地看向车门的方向：“是谁？！” 柳云岚惊魂未定地靠着车窗，视线越过祁景的背影，向前看去。 他看得专注，未曾提防身侧的车窗。 祁景也以为把柳云岚护在了极为安全的位置上，所以全神贯注地盯着车门。 却在此时，靠近柳云岚的那侧车窗上，帷幕突然被掀起，柳云岚被声音吸引下意识回过头去，却瞧见一只滑稽的猴脸占满了车窗。 如果柳云岚是一只猫，那么他此刻的耳朵已经贴在脑后，浑身皮毛炸起。 可是柳云岚不是一只猫，所以在外人看来，他此刻呆若木鸡，像被施展了定身术，只有一双狐目越睁越圆。 “嘿！”猴头人恐吓式地向他打了一个招呼。 柳云岚瞬间一抖，后知后觉地发出惊呼。 祁景飞速移动到这边，将两人位置互换，柳云岚被他护在身后，随即一拳头打向猴头人。 猴头人飞速消失，下一瞬间却出现在了车门的位置，而柳云岚因为换了位置，又刚好背对那里。 柳云岚尚未察觉时，腰上突然出现了一只手，带着他向后退去，马车上仍在摇晃，柳云岚脚下不稳，跌入那人怀中。 冰凉的猴子面具贴在柳云岚的侧脸，柳云岚瞬间如芒在背，剧烈挣扎起来。然而，所有挣扎在身后之人的蛮力镇压之下都徒劳无功。犹如被抓住后颈的猫，最终只挠伤了空气。 耳后熟悉的笑声传来，柳云岚的耳朵被这个笑声震得有些发麻，惊慌失措之下闭上了眼睛。 “你——”祁景指着那个不速之客，语气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他欲言又止，最终化为一声冷笑：“你幼不幼稚啊？！” 柳云岚深感疑惑，此时身后那人掐着他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来。 他缓缓睁开眼睛，身后那人也随之摘下面具，露出一张英气俊朗的脸。 “怎么是你？” 祁昂坏笑着，面具还躺在他的脑袋上。在滑稽面具的衬托下，祁昂的笑容格外的耀眼。 “你这是在做什么？”柳云岚意识到这是祁昂的一场恶作剧，羞恼地质问他。 “没什么呀，捉弄一下你们而已。”祁昂把面具彻底摘下，瘪瘪嘴，“谁让你们偷偷离开，都不跟我说一声。” 柳云岚看向祁景：“你没有带着他吗？” 他还以为方才在外面赶车的是祁昂，没想到祁景压根没有让祁昂一同前去的意思。 祁景冷着脸上前：“我自然不会带着他，不然就落入长公主的圈套了。” 说完，他没有解释，而是冷冷的盯着祁昂搭在柳云岚腰间的手，眼神示意祁昂放开。 祁昂全当没看见，甚至搂得更紧了一分。 柳云岚没有看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他的注意力在方才祁景的话上：“什么意思？你是说胡大哥来找我们，是长公主的阴谋？” 祁景点点头，不动声色拉过柳云岚的手：“若是长公主真的想置祁昱于死地，那么，在她抓到祁昱的那一刻起，祁昱便会人头落地，才不会等到别人前来告知于我们。我们这里离京城遥远，胡道为逃到我们这里少说也要三五日，他说离开之前听闻祁昱被抓，可是直到他找到我们，京中也没有传来祁昱被处死的消息，这也太不合理了。胡道为关心则乱，自然没有注意到这些。所以我推测，长公主故意放走胡道为，还刻意让他以为祁昱被抓，目的便是祁昂。” 祁昂歪歪头，显然有些不解：“为什么，我有什么可图谋的？” 祁景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因为在众人眼中，我已经是个死人，根本不足为惧；祁昱又因为身世原因彻底被排除在外，显然也不需要防备。那么唯一一个能威胁到长公主帝位的人，便是你了。虽说你当初自愿放弃继承皇位，但是谁又能说的准，朝堂上一些不服长公主的势力会不会偷偷拉拢于你，借你的名义夺权？” 柳云岚也想明白了，脸色有些苍白：“所以他是想诱骗祁昂出来，然后处理掉这个最后的隐患。” “不错。”祁景道。 柳云岚立即回头看着祁昂：“你不准去。” “这只是他的揣测，或许姑姑根本就没……总之我觉得她应该不会是想杀了我。”祁昂低声道。 祁景嗤笑：“何必非要杀了你，背上一个屠戮皇亲的罪名？她大可以将你软禁，把你关在暗无天日的地方，数十年如一日。这样把心腹大患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她照样可以高枕无忧。” “祁昂，听话。你回去等我们。”柳云岚抚摸着祁昂的侧脸，温柔地劝道。 祁昂垂下脑袋，侧脸贴着柳云岚的面颊：“可是我很担心你……们，京城那边太危险了。” 柳云岚想到祁景方才所言，道：“我们只是去确认一下祁昱的安危，长公主很有可能并未抓到他，确认他安全后我们就会离开，不会有危险的，你放心吧。” 祁昂听后，没有再拒绝：“至少让我陪你一段路好吗？” 他嘴角耷拉着，眼中波光闪闪，看得柳云岚不禁心头一软。 他在对视中败下阵来，最终还是同意了这个请求。 祁昂瞬间不顾祁景鄙夷的眼神，开心地搂紧了柳云岚。柳云岚笑着，无奈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祁景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突然出言打断他们，他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马车有些颠簸，先生还是坐这边吧。” 柳云岚有些犹豫，他感觉背后祁昂的头突然垂了下来，搭在自己的肩上。 “你觉得舒服，你就自己坐那儿咯。”祁昂对祁景道。 柳云岚感觉腰上的力道又紧了几分，握着自己手的祁景也暗暗使力，他感觉自己像是两个猛兽正在争夺的战利品，进退两难。 “要不……”柳云岚头皮发紧，尴尬地开口，“我们一起坐到那边去吧。” 两只猛兽恶狠狠地对视着，达成了共识。 片刻之后，柳云岚端坐在车厢后方。两只猛兽一人握着他的手，一人搂着他的腰，一左一右把他挤在中间。 …… 与此同时，与世隔绝的摘星楼外，一个并不高壮，有些微胖的中年男子气喘吁吁地走来。 他紧张地盯着摘星楼的门，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认真地用衣角擦了擦自己的手，而后庄重地叩响了门。 不一会儿，门内传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从门内走出来一个的双髻小童。 他抬着脑袋，自上而下打亮了来客一眼：“哦，是你呀。” “你，你认识我？劳驾，我想问一下，道长在吗？”来客低下头，紧张地说道。 小童发出欢快的笑声：“你是当初护城河边那个，问我要了一个包子的小孩儿吧？我记得你。看你的打扮，现在应该过得挺滋润嘛。” 来客一愣，不可置信地问道：“你……道长？你怎么变成小孩了？” “大道归一，我方修行毕生所求，便是返璞归真。我这样不好吗？”小童淡然一笑。 来客眼睛一亮：“道长果然神通广大！” “好啦，不说废话了，”小童眯着眼睛摆摆手，“你今天来找我，是为了兑现承诺吧，百晓生？” 百晓生毕恭毕敬的地对他俯身大跪：“道长，我已经按照您的要求，在江湖上做了十几年的百晓生，不是我自夸，天下之事我基本能知，还不遗余力地帮助了您提到的那位故人，请问您对我还满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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