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此刻却突然提到了它,让人忍不住疑惑,毕竟三位机关大臣中,柳相不可能支持长公主,右相自大皇子倒台后虽然有意靠向长公主,但很大的原因是他支持二皇子,辅政大臣何与更不必说了,他是两朝老臣,虽然博学却也古板,肯定不会同意女子登基。 难道长公主真的无心皇位? “辅政司是皇兄留下的,”长公主露出怀念的神色,“皇兄向来高瞻远瞩,孤相信他的安排。” 右相附和道:“殿下此言有理,如此一来既遵循了先帝的遗愿,又公平公正。恰好臣与柳相还有何大人都在,那不如就此决议吧。” 长公主则微笑着点点头,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抬手示意三名大臣走上前来。 柳相多年筹谋毁于一旦,此刻再也提不起心气,淡淡道:“先听另外两位大人的意见吧。” 右相微微一笑:“公主殿下随先帝征战多年,是我朝的开国重臣,太平年间更是率领雄师一次又一次击退了北方频频犯境的鞑子。更不必说,先帝骤然崩逝时,是公主殿下最先稳住了局面。诸位同僚可曾想过,抛去公主殿下女子的身份,她所做的桩桩件件,哪一件不昭示,她就是登上帝位的最佳人选?总之,臣今日全力支持长公主登基!” 右相陈词完毕,转过身来,毕恭毕敬地扶着何大人:“大人,您以为呢?” 何与弓着身子抬起眼打量了长公主半晌:“殿下,臣问你的那个问题,你现在可能回答了?” 长公主莞尔一笑,低头俯身在何与耳边。没有人听到两人的对话,只知道长公主说完这句话后,何与重重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柳相看到何与的反应,心中最后一点希望彻底被掐灭。 何与慢慢地转过他苍老的身躯,面朝众大臣,一字一句的说道:“我同意长公主登上帝位。” 事已至此,众人默契的没有询问再柳相的意见,长公主的势力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渗透了整个朝堂,柳相余党已经孤立无援。 众人反应过来后,也纷纷跪了下来,山呼万岁,只剩一小部分世家大族的家主仍旧站在原地。 柳相脸色难看,他的脊背虽然佝偻,却隐约看出倔强,还在犹豫之际,身旁一个熟悉的身影却缓缓地跪在地上。 柳相不可置信地偏头看向那人。方才跪下的,居然是离他最近,同他站在同一阵营、比他更坚定不移地支持三皇子的宋家家主。 宋家家主这一跪,将柳相一党残余的精气完全抹去,剩余的人纷纷跪了下去,慢慢的,只剩柳相仍站在原地,显得有点儿孤独。 柳相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最终只能接受这个结果。 他有些苍老的身躯在跪下时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后背佝偻着,他看向众臣之前站立着的那个人,帝王的威仪在她身上慢慢显露。其实她身量不高,却隐约释放着无上的威压。 柳相突然就想起了当初先帝登基时的画面。 然后心中默默感叹,他们不愧是兄妹,长公主比他的三个外甥——不,应该说是两个外甥——更像自己的哥哥。 长公主站在众臣之前,承受着他们的朝拜,一瞬间有些恍惚。 她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 …… “昂哥,你听说过‘黄袍加身’的故事吗?公主殿下就像那赵太祖一样,大臣们跟她说,你当皇帝吧,殿下就说哎呀不行不行,我哪有这个资格,巴拉巴拉的,两方拉扯了好久,最后殿下才不情不愿地点了头。”贺十二抓着一把瓜子,边嗑边说道。 他嘴巴甜,刚搬来这里就讨了街坊四邻的欢心,这瓜子还是巷口做生意的李奶奶送他的。 祁昂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你从哪儿打听来的这些事?姑姑怎么可能这么虚伪……也对,当初钦天监之事也是她,是她一直在我面前伪装罢了。不过那些老学究,真的这么容易就让她得偿所愿了?” 贺十二耸了耸肩:“他们肯定不甘心,但是有什么办法?咱们梁渊现在大部分的兵力都在殿下手里,更不用说殿下这几年安插在朝廷中的种种暗手,她早就不知不觉把自己的势力渗透了。不然凭殿下的身份,能这么轻易得到百官的认可吗?” “况且,公主殿下靠的可不仅仅是这些。”贺十二神秘兮兮的笑着,用手指指了指天,“听说,公主殿下踏出太庙时,突然有一束光直直的射了过来,就像是仙女飞升似的,很快,又有许多不知名的鸟儿,陆陆续续地飞过来,绕在长公主的车架上方,不断盘旋着,久久不愿离去,百鸟朝凤一般。如此一来,不仅是官府,就连民间也对长公主继承皇位这件事情心服口服。” 贺十二说完拍了拍手,正打算起身抖掉身上的瓜子皮,忽闻背后传来一声讥笑,吓了他一哆嗦。 正准备骂两句,却发现来的是祁景,他偷偷觑了祁昂一眼,默默闭上了嘴巴。 祁景悠哉悠哉地走了过来,在祁昂身侧的石凳上落座:“没想到哪一朝的皇帝都玩这个套路,老百姓倒是回回看不厌。” 祁昂没有接他的话茬,默默放下了手中的茶杯:“你怎么过来了?柳云岚呢?” 祁景挑了挑眉,笑得暧昧:“先生劳累过度,现在已经歇下了。” 祁昂稍一思考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你别太过分,你若是敢欺负他……” “有情人之间,有时欺负也是情趣。”祁景戏谑道。 眼看祁昂脖颈边青筋暴起,祁景只好正经起来,继续方才的话题:“话说这件事情你打算如何同先生交代?” “你什么意思?” 祁景叹了一口气:“既然如今登基的是长公主,那么祁昱如今状况如何?他是像一只丧家犬一般逃之夭夭,还是已经被新帝祭了旗?” 祁昂倒是没有留意祁昱的消息,于是转头看向贺十二。 贺十二道:“三皇子自从被揭穿身份之后,便被突然出现的黑衣人带走,如今生死不知。不过公主下了死命令,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务必要把三皇子抓回来,毕竟事关皇家颜面。” “这么说,三弟真的和我们不是一个爹呀?”祁景绕有兴趣地问道。 祁昂回想起以往同魏七相处的种种,从他小时候起,魏七就像一个影子一般跟在自己身边,拼了命保护自己,他又想到淇州时,魏七得知自己与柳云岚关系之后的反应,还有帮柳云岚逃跑那天晚上,他突然冲动的一剑……看来事实已经很明朗了。 祁昂点点头。 贺十二也唏嘘道:“没想到魏叔他真的……唉,我当初就觉得,他对昂哥的感情不一般,原来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祁景则大笑起来:“没想到祁昱阴沟里翻船,被自己的老子给坑了。” 笑过之后,他用手肘怼了怼祁昂:“所以你打算怎么和先生说祁昱的事情?如实相告,还是刻意隐瞒?” “这些无关紧要的人,不必说于他知晓。”祁昂声音低沉,“况且,柳云岚已经与他决裂,肯定也不想听到他的消息。” 祁景定定地看了祁昂许久:“你不告诉他,他早晚也会知道。” 祁昂沉默不语。 祁景突然一笑:“你同我来,我有些话要对你说。” …… 公主府一改前几日门可罗雀的景象,每日访客不断,络绎不绝。 长公主正在筹备登基大典,虽然事务繁忙,她却依然一副镇定的模样。 一名红衣女子轻移莲步,来到长公主面前,正是那日太庙中的女子。她优雅地行礼后,娇声说道:“楼主,奴家那日的表现如何?” 长公主斜了她一眼,蛾眉轻蹙:“有些太过了。我没有想到你戏瘾如此之大,早知如此,不如让你去戏班子唱戏。” 情娘咬着下嘴唇,一脸嗔怪的看着她:“楼主莫要再取笑人家了,这是人家第一次演戏,难免有些兴奋嘛。” “好了别废话。你为何来找孤?” 情娘揪了揪手绢:“奴家是为了自己的姐妹,想向殿……哦不、陛下,打听一个人……”
第130章 长公主抬头看了情娘一眼,面无表情道“说。” 情娘其实心里没底,难得露出纠结的神态:“奴家想要知道……三殿下,哦,现在是逃犯祁昱,陛下打算怎么处置?” 长公主有些诧异:“你和他还有交情?” 她不知道,情娘曾经在很久以前见过贵妃,那时的四娘子中还没有她,而她其实填补的是贵妃的空缺。 她和贵妃没有什么交集,但是某个人却和贵妃曾是最好的姐妹。虽然那个人总是摆出一副年长者的样子,但是情娘知道她嘴硬心软,于是决定大发慈悲替那个人问问。 “奴家……奴家只是好奇。”情娘尴尬地笑了笑。 长公主压根没有把她放在心上,毫不在意的说道:“既然是逃犯,那便按逃犯处理,如此秽乱宫闱的丑事,为了皇家名誉着想,也得把他们绳之以法。” 好吧,情娘也明白长公主不可能会放过祁昱,是他多此一举了。 一个新的帝王不会同意有威胁到他地位的人还活在世上,这是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事实。 “殿下不好了,”一个婢女急急忙忙赶来,“那个太医逃跑了。” 长公主思索片刻,居然笑了出来:“派人找到他,然后跟着他。或许,他会帮我找到想要的人。还有把消息散播给他,就说祁昱已经被抓到了。” …… 千里之外,祁昂听了祁景的话后,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话的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一处空房间,祁景一改往日对祁昂不屑一顾的态度,居然如春风拂面般笑着对他说:“二弟,怎么说我们也是兄弟,身上留着相同的血,所以有些事情,我作为哥哥还是想提醒你一下。” 祁昂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你应该知道,我们三兄弟中,是我最先与先生心意相通,也是我最先同先生离心,还是我,最先同先生重修旧好。所以我才最清楚先生想要的是什么。” 这人难道是专门找他来炫耀的吗?祁昂有些怀疑。 “你可能也疑惑,今日我为何要找上你,毕竟你是先生的儿子,我不想看到你们父子……” 祁昂不耐烦的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卖关子了。” 祁景无奈一笑:“二弟,你这几日很不好受吧?看到我与先生情意正浓,而你只能退居儿子的位置。看到你为了人伦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我怕终有一日你会堕入深渊,做出连你自己也没有想过的事情。” 祁昂面色铁青:“我不会,我不是你们。” 祁景冷笑:“你以为你是例外?我们都留着父皇的血脉,身体中隐藏着天生的掠夺,你真的认为自己能一直保持理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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