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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莫要取笑我了。” 祁景放下筷子，无奈笑道。 * 祁昱将柳云岚看得劳，院中上上下下严防死守，活像一个铁桶。 好在自从柳云岚跟祁昱抱怨他总是留自己一人在这里，祁昱无奈之下搬回了小院，致使他的幕僚只能来此与他商议大事，来来往往中，才让祁景有了可乘之机。 不久前，他悄悄潜入府中，撞见了起夜的徒弟，顺势将他打晕自己扮作他。 小舅舅离开前，留给他可以易容的“千面”还在，足以让他以假乱真。 所以他装作一瘸一拐的样子，这样也防止别人怀疑，毕竟他的身形比徒弟高大不少。 潜伏在府中多日，祁景终于将府中的道路摸清。剩下的便是假借买菜的名义想方设法与府外的祁昂联络，两人里应外合，制定出了一条绝佳的逃跑计划。 现在就差找一个合适的时机。 自那日两人相见之后，柳云岚怕引起祁昱的怀疑，没有再召见祁景。 两人约定以菜肴为号，若是厨房又做了松鼠鱼，那么便是祁景找到了离开的时机。 柳云岚日日等着，却没等到祁景的信号，而是等到了祁昱。 祁昱最近不知在忙什么，又是多日没有出现。不过遗憾的是，偏偏祁昱不在时，防守才最严密。 祁昱一来就抱了柳云岚满怀：“先生想我了吗？” 柳云岚皱着眉头，以前两人还是父子时，祁昱也喜欢这样抱着他，那时两人之间关系很纯洁，柳云岚倒是也不觉得这个怀抱有什么不对，只当是儿子对父亲的撒娇。 可是如今两人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变化，和以前相同的各种亲密行为，通通都变了味。 柳云岚不动声色的挣脱出来：“你最近都在忙什么？是否还是皇位的事？你可有为难祁昂？” 祁昱耳朵耷拉下来：“许久不见，先生怎么一见面就问别的男人？” “那不是什么别的男人，那是我的儿子，我希望你一直知道。” “好吧。”祁昱瘪瘪嘴，撒娇道，“先生放心，你的儿子就是我的儿子，我不会为难他。”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什么你的儿子我的儿子，柳云岚气鼓鼓的瞪着祁昱。 祁昱忍不住笑道：“我开玩笑呢，先生。” 他拉起柳云岚的手：“先生可知，我这几日一直不在，是去做什么了？” “什么？”柳云岚顺着他的话问道。 祁昱噗嗤一声：“这是个秘密。” “？你爱说不说！”柳云岚恼了，甩开祁昱的手。 “好了好了，真的不逗你了，先生。”祁昱紧紧搂住他，不让他走，“我给你准备了惊喜，你陪我去看看吧？” 柳云岚并不想搭理他，却被他拉了过去。 只见院西的围墙上，不知何时开了一个月洞门，一条青石铺就的小路向外延伸着，不知通向何处。 祁昱牵着他的手，通过洞门，踩着青石路，慢慢的，两人来到了一处茅草屋前。 构成草屋的木头与草料都是崭新的，一看这个草屋就是新建成的，可是却故意做旧。 柳云岚知道这是为什么，他怔愣地看着这个熟悉的草屋——它与柳云岚和祁昱在桃花村时的家一模一样。 柳云岚任祁昱牵着他进入房中，看着房中一应陈设皆如过往，没有丝毫改变，似乎一切还在昨日：柳云岚手忙脚乱的做着饭，门外做完活计归来的祁昱手中提着集市上买回来的小风车。 “喜欢吗？”祁昱轻声问道。 柳云岚心中五味杂陈，怅然道：“喜欢有什么用，还能回去吗？况且这一切都是假的。” “不，先生。”祁昱看着他，“既然回不去，那我就让他来，既然是假的，那我就让他成真。” 柳云岚不解的看着祁昱。 片刻后，他的身后响起了轻快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串此起彼伏的童声：“先生……先生……柳先生……” 柳云岚惊讶的回过头，发现这些垂髫小童，皆是当初他在桃花村学堂中的学生。 “先生，你去哪儿了？你怎么突然不见了？我们好想你。”年龄最大的宝生最先开口。 英儿紧接着着急地问道：“先生，是不是我们太笨了？你不想教我们了？” 柳云岚被这些小孩儿左一句右一句的问着，心不由得软了下来，耐心地一句一句回答。 祁昱站在一旁，无声的笑了。 等柳云岚好不容易哄好小孩，从小孩堆中脱身时，已经不见了祁昱的踪影。 柳云岚顺着青石路继续走着，发现这个地方各种建筑造景，居然都在努力还原当初的桃花村。 柳云岚走着走着，已经有些恍惚。 这时，一位小生打扮的男子向他走来。 那人一身青色戏服，脸上却不施油彩，端的是清俊秀美。 他走到柳云岚的面前，行了个礼。 “许久不见，公子可还记得我？” 柳云岚仔细端详他的面容，这才想起他是当初村中一对契兄弟的其中之一。 男人见他认出来了自己，笑着继续说道：“公子应该已经知道，当初村中之人皆为戏子，可是公子应该不知道，这个村中原来也是有人的，而我就是其中之一。” “那为何……？” “公子可知道，在你与三殿下搬进村子之前，他已经来此观察过。其实我与我的契兄并不是在演戏，我们真的是一对有情人。可惜那日，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带他去见家人，却遭到了家人的辱骂，甚至疼我爱我的父母要与我断绝关系。村子很小，我这举动很快就传遍了，村头村尾到处都是议论我，嘲笑我的人……而三殿下刚好目睹。 我知道，那些达官贵人大多都以为山野乡村有趣又自由，可是他们不知道，老百姓也是人，是人便有欲望与私心。所以其实哪个地方都是人间，哪个地方都一样。 那日三殿下懂得了这个道理，可是他并不想让你懂得这个道理。 我在想到底是有多爱一个人，才想要倾尽全力，不惜用假象打造一个桃花源，只为让那人可以无忧无虑。” 柳云岚有些动容，可还是忍不住道：“可是他并没有想过，所爱之人到底想不想要一个假的桃花源。” 祁昱远远的看着柳云岚，这番对话也落入了他的耳中。 等柳云岚走远后，戏装男子缓缓来到祁昱的身前：“方才我二人所言，殿下应该已经听到了。” 祁昱点点头。 戏装男子轻笑道：“殿下可知，大多数世人受到的伤害并非是因为恨，而是因为爱。因为太爱太在乎，所以忍不住想给对方最好的，忍不住为对方好，可往往适得其反。那是因为理解比爱更难做到，或许殿下应该听听，柳公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 月上枝头，柳云岚踩着月光走过青石路。 恍惚中，他看到对面祁昱披着月光缓缓走来。 “先生，我放你走。”祁昱突然说道。 柳云岚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只怔愣的看着他。 祁昱却突然抱住了柳云岚。他颤抖着在柳云岚的耳边说道：“先生，至少……至少陪我到过完生辰，好吗？” 他声音中的颤抖与哭腔徘徊在柳云岚的耳边，柳云岚的心忍不住酸软，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脑袋轻轻的点了一下。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回答。 与此同时，卧房中，管事正通知小厮把晚膳端上来。 不一会儿，各色菜肴摆在桌上，只等主人的来临。 而最中央的，是一条色香俱全的松鼠鱼。
第119章 柳云岚心知这是祁景给他的信号。 可是他忽然有些犹豫了。 为什么偏偏是此刻？方才经历的种种一切仍历历在目，不可否认，他看到祁昱瞒着他悄悄的在院外重建了一个全新的桃花村，还把当初那一批学生接了来，让柳云岚有些感动。 而且最近祁昱的态度有些改动，并不似往日一般偏执，甚至告诉他自己可以放他离开。 柳云岚正在纠结之时，一灰袍小厮匆匆而来，低头跟管事耳语几句。不一会儿，柳云岚见管事抬起头赔笑道：“贵人，殿下那边亲自做了一些膳食，正邀贵人前去呢。倒是奴才自作聪明让厨房备了这一桌，差点坏了殿下的事儿。” 柳云岚勉强笑道：“无妨。倒是厨房白忙活了一顿，这样吧，这些膳食你们撤下去分赏给他们。还有一会儿，你吩咐厨子们过来，我要亲自赏他们。” 管事笑道：“贵人宽宏，奴才们感激不尽。” 柳云岚摆了摆手，心事重重地跟着方才传话的小厮离开了。 小厮在前方提着灯笼，弓着腰带着柳云岚穿过曲折回廊，再次来到了那个月洞门前。 柳云岚推开黑漆小门，只见祁昱的身影缓缓出现在门后。他一身粗布短衫，头发只用一根布条竖起，显得朴实又干练。 这是他与柳云岚隐居在桃花村时，常作的打扮。 “先生，你回来了。”祁昱笑着向他伸出手。 柳云岚有些恍惚。这一道门像是隔绝了两番天地，门外，是真实的人间，门内，是虚构的桃源。 祁昱就站在门内，像只妖精般蛊惑着他踏入虚幻。 今夕何夕？ 可是柳云岚真的有些心动，他回过身，发现方才引他过来的小厮已经悄悄退走，他身后没有点灯，各色花草树木蛰伏在黑暗中。而他身前，桃花村的各处民宅已燃起灯火。祁昱的笑容一如往昔，柳云岚甚至怀疑自己离开桃花村之后的一切都是一场噩梦。 梦醒后，依旧有一个人守在村口，等着他踏月归来时，能与他相携回家。 柳云岚最终还是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祁昱的手上。 祁昱在那一刻显然是欣喜的，柳云岚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满天星辰不及他的眼中的眸光。 若不是手上还牵着柳云岚，祁昱现在便已经蹦跳起来了。他能感觉到柳云岚的松动，也知道自己这些日子苦心积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徒劳。 要想得到先生，只能让他心甘情愿，强取豪夺最后只会迎来和父皇一样的下场。遗憾的是，这个道理他领略的有些晚，已经迟了祁昂与祁景一步。 幸运的是，一切还不算太晚。 他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等自己生辰那日，他便放柳云岚自由，然后让柳云岚自己选择，是做一个闲云野鹤，从此与他再不相见，还是选择做他名正言顺的皇后。 两人一路牵着手，踏着星光与月色回到家。 小橘已经等了半天，篱笆门一被打开，便化作一道橘黄色的残影向柳云岚飞扑而去，不过半途中，他却被一旁的祁昱手疾眼快地掐住了后脖颈。 祁昱无奈的笑道：“小橘，你现在可不比从前，沉甸甸和个秤砣似的，扑到我身上我都受不了，更不用说先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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