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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大人厉害，在下不能及也。”柳云岚笑得有些勉强，他主动开口认输，也是因为察觉到自己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他一贯是不太计较得失的，今日却迫切地想取胜。他深吸了一口气。 杜宇没有抬头，仍是看着棋盘：“结局未定，柳大人怎么轻言放弃呢？” “我的棋艺一贯不好，能走到如今也是杜大人承让了。”柳云岚又默默的吸了一口气，不知怎的，他觉得有些胸闷。 “其实，我以前见过你。”杜宇突然说道。 柳云岚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杜宇放下了棋子，抬起头来：“你可能忘了……不过也有可能我是无关紧要的人，你们没有必要把我放在心上。” 柳云岚一时不知道该说如何回答，他拼命地从记忆里搜索，却始终无果。他皱着眉头，感觉鼻头萦绕的香味愈发浓郁了。 杜宇继续说道：“那年我第一次进京城，同孟文宾一起参加殿试，那是我朝第一场科举，先皇重视万分，可是却发生了一起令人震惊的科举舞弊案。” 柳云岚这才有些印象：“你在那些考生里面？” “不错。”杜宇嗤笑，“不仅如此，我还是最大的一个替罪羊呢。” “是你？”柳云岚终于将眼前的人与记忆中的重叠，“我记得当初查到贿赂考官的是一个世家子弟，但是我朝初立，世家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祁渊不想得罪他们，便找了一寒门子弟顶罪……原来便是你吗？” 杜宇听到柳云岚直呼先帝的名字，挑了挑眉，但是没有再追问。 香炉中的香已经燃尽了，杜宇重新点上了一支。 柳云岚没忍住：“杜大人，此香有些过于浓郁了，可否熄灭？” “柳大人不喜欢？”杜宇突然笑了，“这可是皇后娘娘最喜欢的香。” 他没有理会愣住的柳云岚，继续说道：“当初若不是皇后娘娘执意彻查到底，我或许早已是一抔黄土了。” 乍然听到姐姐的往事，柳云岚有些恍惚。 杜宇站了起来：“所以你放心，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我不杀你。” 柳云岚瞳孔微缩，猛然站了起来：“你——！” 他只说了一个字便觉得双膝酸软，瘫倒在地。 我这是怎么了？柳云岚心想。鼻尖的香气如影随形，熏得他脑袋昏沉。 “香……香有问题……”柳云岚颤颤巍巍说道，“你终于……不想与我们虚与委蛇了吗？” “你不该来的。”杜宇淡然道。 “谢珉……是你杀的吗？”柳云岚强撑着神志问道。 杜宇悠然倒了杯茶：“你们不是都查到了吗？” “你为何要……？” “我本来不想对他下手的。他只是世家制衡我们的棋子，占了州司的位置实非他的本意，上任后也没有对州中实务做过多的干涉。他若是只是安分守己的研究他的农田便好了……” “他发现了……你们屯兵，所以你就对他痛下杀手……” “没办法。”杜宇抿了一口茶水，“他倒是聪明，知道若是在奏章中直接严明，很有可能会被孟文宾扣下。所以找了个洪水泛滥的由头，倒是骗过了右相。” “所以，淮水根本没有泛滥，是你……开闸……”柳云岚感觉自己的脑袋越来越沉了。 “放心，我也没有那么丧心病狂。我提前把灾民转移走了，他们还以为我是神仙下凡，可以预判天机，都对我感恩戴德呢。” “你把我软禁起来……不怕……” “你是说我怕朝廷责罚吗？这不重要……”杜宇转着手中的茶杯，“倒是你应该担心二皇子，哦，你们关系那么亲密，你说他会不会为了救你自投罗网呢？”
第44章 城楼 祁昂醒来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军账中。 旁边是一脸担忧的贺十二：“主子，你可算是醒了。” “这是……哪儿？”祁昂头痛欲裂。 “程将军来了，”贺十二小声道，“这是她的营帐。” “她怎么会……柳云岚呢？”祁昂回忆起来晕倒前发生的事，赶紧扯住贺十二的胳膊。 “主子，你别激动，先听我说，”贺十二欲哭无泪，“大皇子他，他反了！” “什么？”祁昂惊愕。 “西南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传过来了，公主殿下觉得可疑就特地派人前去，可那人被就地斩杀，我们这才知道西南兵中早有大皇子的耳目，之前西南兵乱就是受他指使，现在他们里应外合，把西南的兵力都收入麾下了，三皇子也在他手上。” “怎么会……” “千真万确，他们已经连攻数座城池了，淇州的兵力估计也是他们那边的，所以殿下令程将军来了。” 祁昂揉着额头：“所以姑姑打算先拿下淇州？” “淇州有万军之师，不容小觑。而且殿下打算兵分两路，已经令刘将军去镇压叛军了。” “柳云岚是不是还在淇州？”祁昂紧紧盯着他的眼睛。 “没，没有吧？”贺十二心虚地不敢看祁昂的眼睛。 而柳云岚的确还在淇州。 他醒来时，听到外面若有若无的谈话声。 “……多少？大约三千？”声音似乎是杜宇的，他嗤笑一声：“小子未免也太狂妄了。” 令一道声音有些憨傻，是个结巴：“你，你们，若是打，打起仗来了，我可就，就不管，了。” “放心。不会将大侠牵扯进来的。”杜宇说，“不过你要帮我做完这最后一件事情。” “我，我们，江湖，儿儿儿女……说话算话！” 看来这便是那位一直守卫在府衙中的高手。 “大人！”房中出现了第三道声音，“城下列阵的，该当如何？” “不必着急，先看看柳大人醒了吗？”杜宇回道。 柳云岚听到后，赶紧闭上眼睛，装作还在昏迷的样子。 “不，不必。”口吃大侠制止道，“我们说，说话那会，会儿，他就，醒了。” 杜宇闻后扯了扯嘴角，不清不淡的说道：“柳大人既然醒了，不如随我们一同前去看看吧。” * 淇州城下，黑云压城，战旗猎猎。 柳云岚双手被绑于身后，正被押着向城墙走去。 那位口吃大侠长了张平平无奇的脸，混在人群中一眼便认不出了。他此时押解着柳云岚，无人怀疑他不是一个小卒。 杜宇笑眯眯的向城楼下看去，与身披甲胄的祁昂视线交汇的那一刹那，他扬声呼道：“好久不见，二殿下。” 祁昂冷冷道：“的确好久不见。没想到昔日一别，如今再见，杜大人居然已成乱臣贼子。” “在下也没有想到，跟在柳大人身后，与他暗通款曲的侍卫，如今摇身一变，成了堂堂二皇子。”杜宇悠闲地说道。 “放肆，殿下也是你可以随意议论的？还不速速投降！”祁昂身侧的副将呵斥道。 “投降？”杜宇缓缓移动身子，“在下还有条件没有提呢？” 随着他的侧身，他身后的人渐渐显露出来。 看清那人的瞬间，祁昂瞳孔一缩：“放开他！” “殿下还没有听我的条件呢。” 祁昂咬牙道：“放开他，你们有什么条件尽管提。” “是否我提什么条件，二皇子都会答应？”杜宇饶有兴味地问道。 一旁的魏七突然插话：“你先说你们的条件。” “在下仰慕二皇子良久，想与二皇子相交，请二皇子入城一聚，在下自然会将柳大人放回。”这算盘打的，三军将士都听出响来了。 可是祁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好！” “殿下！”魏七不可置信地开口。 “不要！”而此时，柳云岚情急之下居然冲破了被点的哑穴，生嘶力竭喊道，“不要答应！” 祁昂没有回应，只对着杜宇说道：“我去，换柳云岚出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杜宇承诺道。 “不行——我不同意！”柳云岚挣扎着向前，却被口吃大侠牢牢按在原地。 “殿下，不要！”魏七转头冲城头大喊，“我们还可以再议，这个条件，不能答应你们！” 杜宇摇头：“在下只有这么一个条件，若是诸位不答应，那在下只好留柳大人多待一会儿了” “我答应。”祁昂边说边下马。 “不不不！”柳云岚着急地挣扎着，“我不答应，我不同意，我不走！” 杜宇没有理他。 而城楼下，祁昂已经开始向城门走去。 魏七向贺十二使了个眼色，两人突然暴起，一边一个紧紧地钳制起祁昂，却被他逃脱。 “七叔，你们不用担心我。”祁昂挣脱后说道，“我与那个高手交过手，对他的招式有一定的熟悉。我现在与他对上，不一定会是失败者。我不是全然没有把握，请你们相信我好吗？” “殿下，这太冒险了。”贺十二皱巴着脸哭道。 “殿下，这不值得。”魏七阴沉着脸附和。 “没有值不值得，七叔。我知道你一直对柳云岚有偏见，我本想来日方长，可以慢慢的调节你们两个的矛盾，但是却遭到如今这种情况。不瞒你说，我已经与他约定终生，所以不可能会留他独自一人。” 说完，祁昂趁着魏七愣神的功夫向前走去。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安静了下来，将目光凝结在他的身上，一时间落针可闻。 而此时，就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只箭矢离弦而出，朝柳云岚飞去。 口吃大侠反应过来时，已经阻挡不及，只来得及拉了一把柳云岚，使得本该扎入柳云岚心脏的箭矢钉进了他的肩膀。柳云岚颈侧一热，感觉一阵刺痛，身形有些不稳。 魏七大喊一声：“放箭——！” 贺十二适时飞奔而出，将愣住的祁昂拉了回来。 箭雨纷纷，城墙上的守卫一时间忙着抵挡起来，无人顾及柳云岚。 “住手！谁让你们放箭的？”祁昂吼叫道。 而此刻柳云岚趁机逃脱了掌控。混乱中，他跌跌撞撞地躲闪着箭雨，却被不知何人撞到了，脚下一个不稳，便从城墙上栽了下来。 他的肩膀被血染红，像死去蝴蝶破碎的翅膀。 那只是一瞬间，可柳云岚却感觉到无比的漫长，他甚至想要扭过头看一看祁昂。 好可惜，死的这么干脆，都没法看到回马灯了。 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自己的支离破碎。 意料之外的疼痛却没有来，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柔软的怀抱。 “祁昂这次可欠了我一个大大的人情，你记得一定让他还回来！”清甜的女声在他头顶响起，柳云岚抬起头，还未看清时，已经被那人带着稳稳的落地。 “给你。”那女子把柳云岚推到祁昂的怀中，空出来的手对祁昂做了个鬼脸，“略略略～真没出息，还哭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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