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已深,楚季旸再次和崇景归去。 二人褪去了繁重的冕服,穿上了常服,刚刚封王称后的二人如同一对普通的知己夫妻。 他们在月下享着糕点美酒,看着对方温润柔和的眼神,像是做了一场遥远而又美丽的梦。 两人终究还是没有同床,只不过是在一间两榻之内同睡。 是等崇景醒来时,已经是日照高阳了。 属于楚季旸的塌间,早已经没有了人。 有宫人来伺候他洗漱。 “君从……楚王呢?”崇景问道。 当然,他穿衣洗漱,都自己动手。 “王上一大早就去上朝了,这会儿还没回来。” “你们怎么没叫醒我?” “王上说过了,您不需要早起上朝,也不需要去哪宫行礼,早已吩咐让我们不得吵醒您。” 崇景愣了一下,突然想起自己当时在大崇时,崇阳登基后,为了震慑群臣,他连续一段时间天天早起上朝,从景王府一大早晨曦微亮就开始准备,到中午才能回去。 每天都是困顿,难以休息好。 后面,崇阳一道指令,称他身体不好,特许他可以免除早朝,除非有急召找他,否则他可以不必日日朝拜。 而如今,他来了楚国,甚至当了王后——没想到居然依旧有这样的待遇。 想到此,他心里更加多了几分温暖。 他自然知道端云夫人也不会怪罪,也不顾忌什么行礼请安,不过,他依旧在洗漱吃完早饭之后,去看了端云夫人。 端云夫人此刻难得悠闲,脸上的神态比任何时候都要愉悦悠闲。 见到崇景来了,急忙招呼他过来。 “景儿怎么起得如此之早?可是不适应楚国王宫床榻?听说昨夜你们在议政殿歇下了,可是床铺不合适,要不要先把不渝宫的床铺搬过去?” 没想到端云夫人的消息居然如此灵通。 崇景脸色有些微红: “不用不用,睡得很好,如今已经日照高头,我再睡,真的成猪了。不过我生性疲懒,没有过来给母后行礼……” “你这是什么话?又不是内阁女子!以后不得再说这种见外的话了。且不说我心疼你早起,就你要是天天一大早过来给我请安,我还嫌烦呢,难得无人管束,我也可以睡到日照高头,你想日日来请安,母后还嫌烦呢!你要若有空有兴致,过来陪母后听听戏,看看曲也就罢了。不过这安稳的日子可……” 他又停顿了下来。 显然,端云夫人知天下局势,也知楚季旸刚刚登基,各诸侯国虎视眈眈。 昨日韩国挑衅的意义,她自然也懂,昨夜楚季旸就已经下了几道布置,她隐约有了猜测,这天下怕是很快就会彻底乱起来。 所以难得有几日悠闲的日子,她自然希望自己的两个孩子能好好休息,他们可才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劫难。 “算了,不说这个了,中午季儿会在这里一起用膳,你就在这里等季儿回来吧!我早些日子帮你找能工巧匠做了一些稀奇玩意,今日才刚刚送过来,又逢不渝殿修缮,就暂时先放在母后这边,我们一同看看吧。” 说罢,便带着崇景进了大厅内。 果然这里一堆的奇巧玩意,崇景顿时兴致勃勃地研究起来,而端云夫人始终在他身后,一脸慈爱地看着他。 恍惚间,她似乎看到了当初那个古灵精怪的少女。 阿宁,如果你现在也在这里,我不知道会有多么幸福。 —— 和楚国王宫一片祥和不一样的是,楚天山此刻却出现了一群人,打乱了原本的宁静。 黑衣的死士,每一个都身材高大面目肃杀,每一个都是顶级的高手。 他们一路护送着中间那位戴着斗笠的贵公子,朝着楚天山山顶而去。 没有丝毫阻拦,轻轻松松便到达了山门。 白须的老者打开了山门,将贵人迎了进去,却并没有像以前一般对于擅闯楚天山的人进行警告或者是赶下山。 而院落之内,原本一年到头基本上不出现的那位病弱山主,此刻却坐在石桌上饮茶,似乎等待了这位客人许久。 年轻公子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极其俊朗威严的面庞。 要是崇景在这,一眼认出,这个神秘的青年正是大崇的天子,他的兄长。 那位本该高坐于王座之上的天下第一贵人。 谁能想到他居然屈尊纡贵,亲自爬上了这楚天山。 病弱青年在此刻扶身而起,他轻咳了一下:“陛下远道而来,有失远迎。” 崇阳急忙扶住山主:“山主请坐,这里没有陛下,只有大崇王室以及楚天山的世交。”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一枚极其古朴的印章,随后朝着饮茶的山主行了一个庄重的礼节。 “山主,看来你早知是我来了。” 他将玉佩递给山主。 “我是来应约了。” 第一代的楚天山创始人正是当年扶持大崇开国皇帝的军师,可惜他不慕富贵,后面来了楚地建立了楚天山一派。 他执意要走,大崇的皇帝虽然担心他足智多谋再窃了天下,但最终还是顾念着相互扶持的情谊,放他走了。 而楚天山的创始人临走之前给了大崇的先祖一块玉佩,表示当今后大崇遇到困难时,可拿着这块玉佩向楚天山要一人。 楚天山出谋士出妖才,特别是逢乱世,更是培养了一大堆可以改变天下格局之人。 他们对于天下局势势力划分一清二楚,每一个都是英才。 可惜这一代的帝星并不在大崇,所以他们辅佐楚季旸而去。 可是就在前,不久楚天山却突然放开了数百年的禁令,放开了所有的弟子下山。 于是各国纷纷闻之而来,求贤若渴。 崇阳也是如此,恰逢时机,他亲自而来。 可山主摇摇头:“陛下已经来晚了,你可知,我已经将所有的楚天山门人全部放归山下了,乱世之秋,他们自然都想有一番作为,这山上,除了几个老的走不动道的,就剩我一人了。” 数百年前的约定,说实话楚天山如果不履约也没办法,毕竟山高皇帝远,大崇的天子怎么也伸手不到楚国来。 一瞬间,崇阳面色难看。 可下一秒,他目光炙热盯着身形消瘦满目病态的青年: “山主,还有一人。” 终于,云淡风轻的山主,停顿了手中的茶,第一次身体僵硬。 年轻的帝王却已然放下尊严,他颔首行礼,屹立于前,却在须臾间双膝跪地: “我是来给大崇,重新求得一线生机的!” “我不甘心,也不信命!” “所以,求您!” 山风拂过,天子挺拔的背脊弯下,膝下江山也低伏,年轻的山主神色惊愕。 他算透了一切,唯独没算到,大崇的天子是真不挑啊!
第107章 甘之如饴 属于楚王的议事厅里,楚季旸坐于案台之上,一边审阅这些重要折子,一边听着下方人都汇报。 “王上,那位已经离开楚国了,安全无虞。” “那就好。”楚季旸漫不经心地批复着一个重要折子,“可何有变化?” 下方人回道:“回去时,无其他异常,有闲杂人等已经被我等清除。不过,那位回程,并没有骑马,而是乘着马车。” 楚季旸手下的笔终于一顿。 他精致的眉目上染上几分肃杀,下一秒却想到了什么一般,他微微叹了口气一口气。 “孤早该猜到了,他不会空手而归。” 这也算代价吧。 当初,是他求来封后的册典,也答应了大崇天子一个条件。 楚天山和大崇的约定,他是知道的,他明白崇阳想做什么。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答应了,并且保证,楚国境内,天子必当安全无忧。 他果真亲自而来。 没能来参加楚王的册封,却去了楚天山。 这件事,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瞒着崇景。 天下的纷争已经开始,有野心者,早已蠢蠢欲动。 他们都不希望,与崇景的关系里,夹杂着那些见不得人的利益和权势勾当。 可是,如若是山主亲自出山…… 楚季旸虽然和那位病弱的小师祖接触不多,但是能以病弱之躯掌控楚天山,成为楚天山的山主,绝非泛泛之辈。 崇阳的赢面,再次提升。 当然,他向来骄傲,自然不会妄自菲薄心生怯意,倒是多了几分的期待之感。 果然天下大乱,无人可独善其身。 包括……崇景。 想到那人,他的心就像是被填满。 既然已经得到,已经拥有,所以他绝不会再让人离开。 楚季旸神色幽深,数日的王座,他身上的气势,不知不觉间,早已更盛。 不过,崇景一直在他身边,恍若不知,何况,楚季旸在他身边,甚至一日比一日温和,冰山融化,崇景沉浸其中,总能忽略对方已是一方王者之事。 —— 短短几日,楚鹤出使韩国之事已经确认,相关布局也完成。 楚季旸亲自相送,但却并未说很多话,只是一杯清酒,让他速归。 楚鹤亦不曾回头,此去生死难料,身负重任,但却潇洒而去。 墨良很不解,偷偷问道:“从前楚师叔和鹤师叔不是关系最好吗?可我怎么觉得他们两个人都变了。” 渚七颜恰在身边,他摇摇头:“身份变了自然会变,墨良,虽然王上疼你,但是你还是要称呼王上,不可没大没小称呼师叔,毕竟,这里不是楚天山了。” 已经不是楚天山了。 那位师弟,已经是王。 而他们,为臣为子,不是当初平等地位。 墨良吐了吐舌头——可是,称呼好像并不是态度的原因。 师叔的身份虽然变了,但很多没变,比如对崇景。 —— 不渝宫的牌匾已经做好,相关的陈设早就做好,所以稍微重新布置一下,便可入住了。 两个人也不能一直住在议事大殿。 不过,其他宫殿也在拆拆改改,似乎不“清空后宫”不罢休。 此时,已经到夏季,天气热了起来,楚季旸不在,崇景到处逛逛,逛累了便回去休息。 不渝宫内,有一间院子,是专门为他而做的“雕刻屋”,他没事时,便像在景王府一般,做做手工,倒也不觉得无聊。 不过,到底身份不同,他无法像在郝京一样自在,也无法像郝京一样,到处去各处酒楼茶馆闲逛吃喝。 他手上雕着一个木雕,居然缓缓在桌上睡去了。 楚季旸回到不渝宫,便听闻崇景在雕刻屋,便径直去了那里。 见到那人趴在桌上睡着了,脸压在木头上,几分红印,不觉有几分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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