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白川是被他亲手牵扯进来的,是因为他才不得善终的,因子虚觉得自己虚伪至极,是个名副其实的灾星。 当年他还是许沉今,喻白川还是依附在他身上的国师时,喻白川不止一次问道。 喻白川:“大人,这世上有这么多装神弄鬼的人,老道士小沙弥,为什么你就挑中了我?” 许沉今微微一笑,总是趾高气扬地翘起腿,笑了一下:“因为,原来是可以找两个没头发的,但是突然就看见你个白头发的,有头发的可以剃成没头发的,白头发的可以染成黑头发的,黑头发的却很难弄成白头发的,你比较高级……” 这听起来就像是戏语,许沉今总是没个正形。 若还有机会,因子虚大概会说:因为缘分,因为造化,因为从骨子里渗出的亲切。 “好,我出去给乖乖你抓点药,顺便去看看你说的喻白川?对了,小乖,你有什么话是要我带过去的吗?”半裁叶换上了粗麻的衣裳,踩着一双草鞋,将自己小巧的刀子揣到自己的袖子里:“你在这里老实呆着。” 因子虚道:“告诉喻白川,让他跟着阳长,奉安城的铺子和黑粮从今天开始就归他了。” “好!”半裁叶爽朗一笑:“老实呆着哦,我和院里的人说了,你是我的俏媳妇,想来该是没有人会进来打扰你了。” 因子虚:“……” 半裁叶想多了,巷子里的人从他进来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停下来窃窃私语,每个人都伸长脖子就像一只只长脖子大白鹅一样把目光往屋子里瞟。 原因无他:半裁叶向来风流,带回这里的都是一等一的美人,而灰头土脸还流着血要死不死的因子虚丑得让人噤声,丑得与众不同,丑得鸡立鹤群。 众人纷纷好奇半裁叶什么时候眼睛瞎掉了,或者是他干了什么让脑子坏掉了。 半裁叶倒没有理会因子虚好像是踩了狗屎一样的表情,打着步子潇洒倜傥地跨了出去,还给因子虚显摆了自己的一手好轻功。 因子虚禁不住汗颜。 半裁叶到了衙内,轻车熟路地给喻白川留了纸条,他发觉不妙,因为屋里空无一人。 到底是要过年了,屋外的锣鼓震天,早早就开始排练起来了。 对于像他这样的飞贼来说,外面越闹,他的行动越是方便,此时无疑是天时地利,要是他再逛上两圈估计也不会被人发现的。 打定主意,半裁叶一下子就飞到了屋檐上,轻手轻脚地扒开一块屋顶瓦,看见一个壮士和一个约莫六七岁的小童正在塌前照料被他迷晕了的权持季。 他用的药是在西域独产的“一步倒”,药效猛烈,功力越高的人一旦中招就要昏得越久,没个妙手的大夫看着,权持季至少要昏个整整两日。 屋外一个一头白发的病秧子却被五花大绑,一头银发落了灰,狼狈得不成样子。 却若无其事地打着哈欠,好像对五花大绑已经习以为常。 事实上,喻白川真的习惯了。 因子虚是个惯会惹事生非的,做的又是黑心眼的生意,常有人寻来报复。 五花大绑就是小事一桩,没半身不遂已经是喻白川的本事了! 半裁叶瞧见屋内的人应该没有什么精力关注外面的情况,遂大摇大摆地从屋檐上一跃而下,蹲到喻白川的面前,衣袂翻飞,笑嘻嘻地托着腮帮子:“我的小美人乖乖叫我带两句话给你。” 喻白川淡定抬眼,灵敏地察觉了面前的情况,逐压低声音,道:“是你带走了老板。他现在怎么样?”
第47章 混账骗子 因为因子虚那个皮实的惯会惹事生非,喻白川被绑来捆去已成常态,他想到这里,突然对半裁叶咬牙切齿:“我一定要把因子虚的头发拔光。” 半裁叶纠正道:“不要说得这么不细致,我可没有带走,事实上,是我救走了你的老板,英雄救美哦。我若晚来一步,他就要被屋里那个活活打死了。” 喻白川冷冰冰,翻了个白眼:“哦。” 再美的人多看两眼也变成了正常人,因子虚这几年扮丑还扮得这么努力。 喻白川可以承认半裁叶是英雄,但绝不承认因子虚那个坑货是美人。 眼前这个发根发白的病秧子出奇淡定,看星星看月亮看路过的小蚂蚁,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着话,神态悠闲得可以随时呼呼大睡了一样。 “你们两个都是有趣的,一个比一个淡定,被捆成这样放在这里,见了我你就没一点害怕?”半裁叶突然低哑地笑了起来,声音带着点颗粒感,句末还故意黏了一下,拖出长长的尾音,像极了不怀好意。 半裁叶道:“你不怕我是他找来灭你口的吗?” 喻白川一怔:“灭口?” 半裁叶笑道:“他可是许沉今。” 许沉今的传言早传到了大江南北,他是个佛面蛇心的罪臣,不择手段没有感情,只想追逐无上的权利。 许沉今逼疯了王丞,许沉今逼死了太子…… 半裁叶道:“哈哈哈,吓到了吧。” 喻白川正眼,冷笑一声:“你知道了?他竟然告诉你他是许沉今了?实话说,我不怕,因为他在我眼前,不是许沉今,是因子虚。” 是因子虚,不是许沉今。 他可是陪着许沉今变成因子虚的人,喻白川自认没有谁比自己对因子虚来说更重要。 “因子虚干的混账事多了去了,怕什么怕?反正死不了?”喻白川还是不死心一样问道:“老板他又惹了什么祸。” 照他和因子虚这么多年的交情,他知道因子虚这人惯会装傻看脸色,怎么可能突然就和权持季撕破了脸皮? 半裁叶啧啧两声:“好像是……发现了权将军不举的秘密。” 喻白川恍如生吃狗屎:“……” 他实在没有闲情逸致和半裁叶唠闲嗑了,只好麻利的翻滚身子,将自己身后的绳结展示到半裁叶面前:“赶紧的,把它解开,带我去找我们老板。” 半裁叶突然就收起了懒洋洋的笑意,语气一瞬间就变得冰冰冷冷的:“他只叫我给你带两句话,没叫我带你走。” “什么意思?”喻白川脸色剧变,整个人突然就变得灰蒙蒙的:“他没有要和我一起走?” 他后知后觉:这是被因子虚抛弃了?变成一个孤零零的人。 喻白川想起那夜,因子虚悠悠地望着他,说出来的话有一分凄苦……“若我死了,你就去跟着阳长吧。” “因子虚,因子虚……他,不是人!!!混蛋!”喻白川突然放大了声音,好像是崩溃了一样,呲起了白森森的牙,像一头突然失去依靠的幼狼,撕掉了淡定温和的面具。 “我敲!”半裁叶吓了一跳:“你叫什么叫?” 喻白川凶狠:“因老狗那个混蛋是不是要去寻死。” 他一个病秧子都活得那么努力,为什么因子虚老是做一些不要命的事情? 戴三七带着衙吏浩浩荡荡来捉拿他喻白川的时候,他连眼睛都不抬,被五花大绑的时候,他乖乖巧巧,偏偏是听见了因子虚将他抛弃后,他却控制不了自己了。 喻白川的眼睛一瞬就挤满了血丝:“他要抛下我去哪里?” 半裁叶只见戴三七猛地从屋里闯了出来,鲜衣大刀,束臂宽厚,气势汹汹。 他哪里管得了喻白川一句又一句的质问,猛一下往上一蹬,拍拍屁股:“老子先走了,傻大个你就慢慢追吧。” 戴三七只见向来人淡如菊翻白眼的喻白川头一次目眦尽裂,挣扎着,粗麻绳被他抻起,他却挣不开,只留了满身的红痕,歇斯底里地大喊着:“抓住他。” 喻白川是不会让因子虚留他一个人的。 他赤红着眼,紧咬的下唇渗出了血。 一时竟气火攻心,喉间一甜。 病秧秧的身子骨一歪,吐出一口鲜血,更加形同厉鬼。 因子虚,因老狗,混账东西! 而后,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戴三七已经彻底绝望了:得,又晕了一个。 被一棒子打昏的阳长,被药迷昏的权持季,现在加个吐血气昏的喻白川,真是流年不利,一排儿都倒了。 因老板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下子放倒了三个!!! 半裁叶跑得飞快,很快就剩下一个残影,戴三七实在是走不开,庄琔琔还牵着他的手,故作老成:“因老板,实在是本事。” 这一来一回把所有人都扰得一头雾水,但是毫无疑问:因子虚不是好人。 衙内那边早画了因子虚的像儿贴在集上,风风火火地搜了几个时辰,赤脚大夫就侯在门口,胡乱地给人扎着针。 庄琔琔鼓了鼓腮帮子,指了指喻白川,道:“那该拿他怎么办?” 方圆百里有点名气的赤脚大夫无论庸医还是圣手全都聚在这里七嘴八舌地吵着,好像阳长和权持季都要活不成了一样。 直到喻白川被抬了进去,大夫们挨个把脉,原来叽叽喳喳的嘴个个紧闭了起来。 真正的无药可医就是共识,压根不用讨论开什么方子用什么药。 把过脉的大夫们个个转回身子,抖了抖白胡子,僵硬地把手抽了抽。 “死了?”戴三七把手摁在喻白川人中的位置,愣愣地点了点头:“明明还有气啊。” 几个白胡子大夫颤巍巍的:“就是还有气才吓人啊。” 这个身患奇症的病秧子,他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他家祖宗该在阎王殿里把头磕烂了吧。 奇迹,一个行走的奇迹。 他们互相推搡着: “老夫下不了针,你来,你来。” “你个老匹夫不是很牛吗?你来啊!” “简直是混帐混帐,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们动手啊?” “那你怎么不上?” “要上你上。” …… “上什么上?”脖颈上都是针的阳长突然被吵醒暴起,暴躁地嗷了一嗓子,他脑中猛地闪过一片白光,终于想起来了,自己是被因老狗砸晕了。 “因老狗呢?权持季呢?” 戴三七见到阳长醒了,简直是热泪盈眶:“阳长大人!!!” “干什么?哭丧啊?”阳长把颈后碍事的针一根根揪了出来,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两脚:“哪个蹩脚大夫扎的这两个破针?” 戴三七猛一下扑到阳长那里,差点就要咬着小手绢嘤嘤嘤了:“大人,看看我们将军。” 阳长却一下望见了正瘫软在地上的喻白川,咋咋呼呼地吓了一跳:“因老狗出息啊,一下砸昏了三个!连他这病秧子都没放过,权持季怎么回事,打不过因子虚?切!” 庄琔琔:“……” 只能说学医的都有好好地保养自己的身体。 阳长大人被敲晕了一起来就生龙活虎能蹦能跳的。 “药箱拿来。”阳长把过桌上的药碗细嗅了嗅,确定这方子没啥大问题后就急吼吼地一饮而尽,苦得张牙舞爪,口中生津,这才止了渴,吐着舌头去摸喻白川的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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