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从头到脚匆匆搓一遍,又站在水里洗起衣服来。 他手长力气大,几件衣服和帕子片刻功夫就洗了出来。 冬冬用边角料缝了几条新帕子,除去洗澡洗脸的,其他都叠在床头,随手拿来就能用,都是柔软的细布,擦手擦脸擦哪里都不疼。 莫非晾好衣服,回到灶屋,冬冬和桌上的缎子都不在,大概还在卧房比划着呢。 刚才这缎子打开时冬冬的震惊与气恼不是假的,眼里的喜爱与惊艳莫非瞧着也是真真的...... 莫非早就看出冬冬是极爱美的,他对生活充满了兴致。 除了台几上的瓦片插着花儿草儿,冬冬还挑了个小瓦罐,洗得干干净净摆在了大桌上,蓄了点水,摘些香喷喷的花儿插在里头,时不时换水换花。 如今,莫非在外头见到什么好看的花儿,或是长得奇特的草径儿,也会摘回来,每每都能收获冬冬的一个亲亲。 平日见他穿衣,也总是拉得平平展展,几条腰带系的花样经常变换着,莫非都看不清是怎么系出来的。 细养了近两个月,头发瞧着也不那么干枯,头顶四处冒出黑色的碎发,他每日极力要梳得顺溜些,能挑起的都细细压进发束里。 还用做衣剩的布料缝了各色发带,配着同色的衣服绑发;早晚晚上洗过脸都要挑出豆大一团面脂仔细抹了,莫非一直假装没看到闻不出,怕惹他恼羞。 早前他偷偷看过,罐里面脂不多了,怕冬冬舍不得再用,他就买了新的悄悄摆到一起,晚间差点被冬冬‘掐死’...... 莫非不去打扰冬冬的快乐,他把买回的五花肉和猪蹄浸到冷水里,待会就要处理了,天热一路捂回来再放怕要臭。 小炉子的火已经熄灭,粥炖得浓稠喷香,带着一丝余温,早间吃再合适不过了。 灶台上的木盆里有洗净的黄瓜、辣椒、蕹菜和蒜,是冬冬给午饭准备的吧,大约打算烧个辣椒黄瓜肉片和蒜泥蕹菜。如今两人对辣椒都很喜欢,菜里不放一点,就觉没什么味。 莫非把小炉子重新点起火热肉包子,从小罐子中把粥分装到两个碗里,又从橱下坛子里装了一碗泡菜出来,切成小丁块,肉包子这时也热好了一并摆上桌。 冬冬从卧房跳出来,眼里的满足一目了然,莫非扭头见了暗笑,背过身去说:“快来吃饭。” “嗯嗯。” “你先喝粥,这包子等我吃过再说。” “若是坏了你也别吃。” “不单是怕馅坏了。这家新开的,买四个送一个,我见许多人抢也买了,不晓得好不好吃。” “这样啊,瞧个头跟之前那家差不多,也是五文钱四个么?” “是,之前那家的,你不是觉得油厚了些么。咦?包子不错呀,皮真软和,一口就到馅了,恩,这馅滑滑的却不腻呢。宝贝儿,你这儿咬一口——不油的。”莫非对这个包子赞不绝口,迫不及待让冬冬也尝尝。 他把手头吃了一半的包子举到冬冬嘴边。 冬冬见那馅里的汤汁汇到口子边悬悬欲滴,瞧着像油,却比猪油要清亮。 他虽怕腻,却信任莫非,于是轻轻咬下一口。 肉香在嘴中溢开,软而不腻,咽下也没有那股子腥味涌出,确实好吃。 两人边吃边感慨。 俗话说“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真是没错的,一样的面一样的肉,有人就是做得更好吃。 莫非觉得冬冬也能称得上是“泡菜”一行的状元,可把冬冬逗得不行,忙问他自己是哪行的状元。 莫非想了想,说大概是‘捡金娃娃’的状元,说完自己忍不住笑。 冬冬不认同,他觉得莫非应该是“种地”状元。 这下轮到莫非不敢认,那么多老农,经年累月攒了多少经验?比他厉害的太多了,他只是力气大点而已。他凑过到冬冬耳边,悄声给自己换了个“状元”当当,惹得冬冬拿脚在桌子底下狠踢他。 一口气吃了四个肉包,莫非又把桌上所有粥菜扫光,而冬冬半碗粥外加一个包子就吃得饱饱,两人俱是心满意足。 早饭过后,冬冬就在屋檐下洗鸡食桶,莫非看着他带上帽子,又给拎了一桶水放在边上,才回屋处理肉和猪蹄。 先把肉洗净切了,点起小炉子爆油炒熟,半斤肉搁进菜里够两人中午晚上吃的。 肉熟了铲出来在一旁放凉,重新烧油料理猪蹄,稍后就用这个炉子炖猪蹄再好不过了。 他倒了一点油又舀了些糖进去炒化,眼见颜色发黄变稠,赶紧把切成小块的猪蹄倒进去迅速翻炒。 这一套都是葛掌柜教的,说是‘炒糖色’,肉味阵阵溢开,带着点糖的甜香,激得人口水不由自主往外涌。 冬冬回到灶屋,从架上取了个蒲扇立在莫非后头:“我给你打打扇,刚洗的澡又汗湿了。” “莫扇莫扇,你外头晒进来又这般大动会热的,我吃饭都会汗湿一身,歇会就好了。” 冬冬没有理他,仍是轻轻摆着扇,又探头去看小锅里,猪蹄染了糖色变得焦黄喷香,他轻轻咽了口水。 莫非回头见这小馋样,忍不住笑出声来,也不管他恼了用扇子拍自己,径自舀了热水把猪蹄炖起来,又转身亲亲他说:“猪蹄再香还是要等到中午吃呢。” “我瞧瞧而已。你去歇吧,一到送货,晚上两个时辰都睡不到的,咱们午饭吃晚些,不碍。” “嗯,我去池边歇,你也过去,日头大了,屋里闷热。” “好,我帮你赶蝇子。” 莫非搬出一床旧席子和破被单,摆在池边。 若是依他以前,敞胸露怀直接睡石板才过瘾,可冬冬非得他铺上席子,且肚上还需盖点东西才行。 席子铺好,莫非找个位置躺下,舒舒服服叫出声来,又抚抚身边,让冬冬也赶紧躺下。 冬冬在他边上坐下,盘着腿,把簸箩放到旁边,一手拿起蒲扇,驱赶着蚊虫蝇子:“你睡吧,我才睡起来的,眼皮子粘都粘不上。这鞋面有点眉目了,我再裁一回试试。”
第79章 冬冬正在学着做鞋。 莫非总要半夜从林子里推车去县城,草鞋太伤脚了,每次回来脚上都是割伤和血口子,新的叠着旧的,冬冬真是心疼。 买来的布鞋走几回底子就要通,莫非舍不得穿。 外头买一双单的要八文,棉的要十五文,这样一年下来,买鞋都要费不少钱。 如今家里碎布料现成的,时间大把有,何不自己做呢。 没人教,也不舍得拆一双鞋细看,他就凭着以前在村中的些许见识,又细细观摩买来的鞋,连蒙带猜带试地做着。 鞋底子做坏了两次,糊里糊涂也纳出来一双瞧着还行的,如今就卡在鞋帮子上。前掌余多宽,脚背放多高,后跟束多紧,总是这儿合适了那儿又不行的。 莫非心疼他手疼费眼,又馋冬冬给他做鞋,日常不敢催,只嘱咐仔细眼睛。 冬冬自己倒是有兴致,也没有死磕着做,莫非就随他去了,絮叨几声就迷迷糊糊睡过去。 一觉睡醒,莫非睁眼轻轻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极为舒坦。 凉棚的影子已经偏西一步,看样子申时都过好久了。 他扭头看向怀里,冬冬侧趴着睡得正香,心有灵犀般也睁开了眼,迷迷瞪瞪问他:“我也睡着了,几时了?” 莫非一言不发直接上嘴亲,反手把冬冬搂到身上。 两人呜呜嗯嗯又亲又摸闹了半晌,日子过得当真是做神仙也不换了。 吃过午饭,照例是冬冬看家,莫非出门去田间地头做活。 稻子灌浆只需留一层浅水,肥都不必施,每日看着是否有虫害,或是有无缺水就行。 芝麻和各色果菜也是疯长,五天八天的浇浇水锄锄草,他抽空忙得过来。 如今精力都在种菜上。 原来的菜地加上后来挤出来的角角落落一起近两亩大,种植时间不同,每天这里施肥,那里除草,今天搭架,明天摘果,桩桩件件莫非心里都有数。 他用灰拌了些鸡粪去菜园地里各处下肥,又带了镰刀顺便割几把草。 ...... 日子晃晃悠悠继续往前走,等到莫非穿上冬冬做出的新鞋,已是六月下了。 八分水田他一个人抢收抢种,不过三日功夫新稻就收回了家,晚稻也栽进了田。 他的稻子栽得早,也没大缺过水,晒干了足有三百斤,算是正常。 早前去县城问过,今年的新稻仍是一两银子一石,也就是说加上秋季稻,水田一年能有四两的进项,和往年差不多。 留下少许新谷家里吃,其它都推去县城,卖了二两。 回家莫非把冬冬高高举起狠是稀罕了一回,今年若不是有冬冬点醒,他命搭进去都不够喝粥的。 这两个多月,家中卖菜也攒了一点钱,小钱罐眼见就满了。 莫非和冬冬商议后,留了二两散钱备用,其它拿去兑了个五两的银锭子回来。 冬冬这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钱,搂着大银锭舍不得放手。 莫非让他揣兜里带着玩两天,他哪里敢? 小台几的抽屉都觉得不安全了,恨不得把银锭吃到肚里藏起来,当然最后还是把银子放回了抽屉里——好歹它有个锁呢! 两人都秉着缺钱可以嚷嚷,挣钱切莫声张的原则,在家乐呵过就算,钱锁进抽屉就当它不在了,只想着再挣新的进来。 晚上欢愉过后两人搂做一团,冬冬怕冷不怕热没有苦夏之说,这个月又长了不少肉。 莫非一手垫在他颈下一手这里捏捏那里揉揉,非常满意。 冬冬懒洋洋躺着任他摆弄,虽然他不像莫非那样,龙精虎猛一天几回的,但到底还是年轻人,夜夜也能受得住。 只是有些恼怒新做的素缎小衣被莫非随意丢在地上,早知道上床前就不穿了,身上又被莫非嘬出许多红印,自己越是捶打他越是来劲。 莫非晓得他这是念完经打和尚,低声下气哄了几句,又把地上的小衣捡起来仔细叠在床头。 冬冬这才有了笑意,与他闲话起来。 莫非说,下晌推车从村里走,有个老叔看他推了几个坛子,问是干嘛来。他说家里青菜吃不完,泡成酸菜去卖。老叔劝他青菜卖不掉就别种了,卖点钱还不够买坛子和种子的,又说泥桥那边要雇人割稻,一天把二十五个大钱,问他去不去?自己回他家里事多做不过来,今年就不出去了。 其实那老叔还叹息,说他何苦娶个病歪歪的契弟拖脚,怕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莫非没有把这话告诉冬冬,日子还长着呢。 他对冬冬说:“想问问你呢,我打算抽空去莫叔家一趟,看他们什么时候割稻,到时去帮两天工。你要不要一起去村里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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