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玉的眼泪又要夺眶而出。 “直到和亲礼队的人回来,告诉他们,你已经安全地到达了北境,还在怀陵王府住了下来,侯爷夫人激动地当场就落了泪。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等到北境传来消息,二老才稍微放心,现在日子过得还算平静,闲来无事下几盘棋打发日子,只是……很想念你。” 林羡玉哽咽道:“我在这里,没有一刻不想念爹娘和姐姐。” “玉儿,你在这里过得好吗?” 林羡玉刚要说话,就听见回廊尽头传来阿南的声音:“谵王殿下?” 陆扶京循声望去,欣喜道:“阿南。” 他看着阿南说:“阿南长高了。” 林羡玉带着陆扶京回到后院,陆扶京本以为这王府处处陈旧,谁知后院别有一番风景。有槐树有菜园还有两只小兔在地上乱蹦,眼前一片郁郁青青,风拂过,香气宜人。 林羡玉抽了抽鼻子,勉强露出笑容:“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扶京哥哥,过来坐。” 他们坐在树下的石桌边,阿南给他们斟了茶。陆扶京说:“玉儿,我给你带了很多东西,你保准喜欢,都是你爱吃的。” “路途这么远,能带过来吗?” “我特意把京城的大厨带到了苍门关,在祁国境内做好,再带到北境来,这样缩短了路程,从苍门关到这里不过五天的时间。” 陆扶京让人把箱子抬过来,“有你最爱吃的蟹黄酥,看看这是什么?” 林羡玉眼前一亮:“杨梅酒!” “是夫人亲自酿的,还要再等上一段时间才能喝,小馋猫要忍一忍。” 林羡玉两手抱着白瓷瓶,想到娘亲亲手为他酿制杨梅酒的场景,忍不住落下泪来。 “本来还想着带你最爱吃的荔枝来,只可惜荔枝一日色变,两日香变,三日味变,实在是没办法,只能带这些蜜饯来。” 林羡玉感动道:“扶京哥哥,谢谢你来看我,能吃到这些我已经很满足了。” 陆扶京顿了顿,说:“玉儿,我替我父皇还有嘉屏,向你道歉。” 林羡玉不想听到这两个名字,笑容渐敛,别过脸去。 “父皇近来身子抱恙,嘉屏被他送到离京十几里的空山寺带发修行,但我知道,这并不能抵消他们犯下的错,玉儿,你受苦了。” “扶京哥哥,你不用替他们道歉,终有一天,我要让他们亲口向我道歉。” 陆扶京愣住,这话完全不像是林羡玉的语气,更不像是林羡玉能说出来的话。 林羡玉朝他笑了笑,又说:“扶京哥哥,再给我讲讲京城的事吧,我大姐姐和二姐姐怎么样了,她们的身子还好吗?” “挺好的,你二姐姐再过两个月就该临盆了,她夫君告诉我,她在家中时常念叨你,说她的孩子如果能长得像小舅舅就好了。” 林羡玉的鼻头猛然一酸。 正巧一阵风吹过,槐花的花穗落在林羡玉的头发上,陆扶京伸手,为他摘去。 赫连洲站在不远处的回廊上,看到这一幕,眸色黯然,沉默不语。 一旁的萧总管瞧见了,连忙说:“老奴这去问问殿下,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不用,让他们叙旧吧,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自然比我们更深些。” 萧总管欲言又止。 一晃就到了正午,萧总管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后院里,问:“殿下,是时候用午膳了,您是在前院吃,还是我送到后院来?” 林羡玉闷声问:“王、王爷还在吗?” “在。” “那就去前院吧。” 林羡玉对陆扶京说:“扶京哥哥,去前院吃饭吧,吃完了就回屋睡一觉,你千里迢迢赶过来,一到都城就进宫面圣,还没来得及休息吧。” “我没事,玉儿不用担心。” 他起身随着林羡玉往前院走。 阿南见状也跟了上去,却在半路被不知从哪里走出来的兰殊抓住,兰殊朝他摇头:“阿南,你别去了,跟哥哥在屋子里吃。” 阿南疑惑:“为什么?” “你要让谵王知道,怀陵王宠殿下宠到殿下的书童都大咧咧地上桌吃饭吗?谵王此次前来是何用意都不清楚,更不能让他知晓王爷和殿下的关系,以免他对王爷不利。” 林羡玉带着陆扶京走到前院时,赫连洲已经坐在桌边了,见到他们来,便站起身来。林羡玉直直地望向他,两个人的目光交汇了片刻,都看出彼此眼中复杂的情愫。 陆扶京先开口:“耽误王爷的时间了。” “不耽误,殿下请坐。” 见陆扶京望着桌上的菜,赫连洲又说:“北境以游牧为生,和南方的鱼米之乡不同,我们这儿多吃羊肉、鹿肉,烧法也简单,殿下可能吃不惯。” 陆扶京笑着说:“简单的烧法最能保留肉的香味,不过只要王妃能吃得惯,我就能,我和王妃的口味差不多。” 赫连洲眸色一暗,嘴角勉强牵起。 林羡玉莫名觉得桌上有种剑拔弩张的气息,蹙眉望向两边:“阿南和兰殊呢?” 萧总管说:“兰先生身体不大舒服,怕打扰贵客用餐,就和阿南在自己屋子里吃了。” “哦。” 林羡玉夹了一块水晶羊羔片给陆扶京:“扶京哥哥,你尝尝这个,是萧总管的拿手绝活,特别香。” 赫连洲的脸色愈发的差,提起筷子,却只悬在碗边,身子僵挺着一动不动。 陆扶京尝了一口,说:“很好吃。” 他望向赫连洲,眼里含了几分笑意。 一旁的萧总管看了,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他总觉得王爷下一刻就要掀桌子了。 林羡玉对此却毫无察觉,他自顾自地咬着一块乳饼,嫌饼中间硬,就顺手丢进赫连洲的碗里,再去拿另一片。直到屋子里三个人的目光都聚了过来,他才反应过来,连忙夹回到自己的碗里,讪讪道:“我……我放错了。” 他以为赫连洲会生气,因为赫连洲应该不想让祁国来的人知道他们的亲密关系,可他偷偷瞥了一眼,竟看到赫连洲嘴角微微勾起,神色还颇为轻松地提起筷子,夹了一片羊羔片,送入口中。
第48章 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 林羡玉咬着一块软绵绵的乳饼,却怎么都咽不下去。 两边的人正在无声对峙,眼神交汇中剑拔弩张, 气氛凝滞不动, 林羡玉再也忍不住,哐啷一声放下筷子, 闷声说:“我不想吃了。” 陆扶京连忙问:“怎么了?” 当着外人的面,林羡玉不想朝赫连洲发脾气, 只能闷声说:“没有胃口。” “是不是刚刚糕点吃多了?”陆扶京熟练地嘘寒问暖, 俯身去看林羡玉的脸色。 林羡玉摇了摇头。 一旁的赫连洲盛了一碗热汤, 放在自己的面前, 正想着推到林羡玉手边,林羡玉倏然起身, 望向陆扶京:“扶京哥哥你还吃吗?” 陆扶京说:“我也吃完了。” “那就回去休息吧,我带你去厢房。” 陆扶京有些为难,语气满是安抚的意味:“玉儿, 王爷还没吃完,再等一等。” 他这一声“玉儿”唤得是亲密又熟稔。 赫连洲反倒成了外人。 林羡玉看了一眼赫连洲, 赫连洲不动声色,依旧慢条斯理,和他平时狼飧虎咽的吃法完全不同。 林羡玉愈发恼怒, 他觉得赫连洲就是在跟他作对,赫连洲就是想让扶京哥哥知道:他这个假替公主的赝品在王府里一点地位都没有, 就像祁国在北境人心里的地位一样。 赫连洲这是在给祁国人下马威呢! 转念一想,他又觉得赫连洲不是这样的人, 赫连洲最不屑于这样的攻心计。 林羡玉觉得心口闷得发疼,他和赫连洲之间的默契似乎正在慢慢消失, 他愈发读不懂赫连洲眼里的意思了。 可能因为他们太久没有说话和拥抱了。 又等了一会儿,赫连洲才放下筷子。 林羡玉立即带着陆扶京离开。 萧总管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说:“王爷,你这又是何苦呢?” “陆谵一来,他应该会更想家。”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当初太子看了祁国几位公主的画像,特意挑了最貌美也最受祁国皇帝疼爱的嘉屏公主,殿下又因为和嘉屏公主容貌相像,被送了过来。这只能说是天定的良缘,躲不过也避不开。” “和我,算不得良缘。” “怎么不算?在老奴心里,这世上没几个人能配得上王爷。您幼时受了那么多苦,这些年四处征战,就没过过几天安生的日子。好不容易遇到殿下,脾气秉性和咱们这儿的人完全不一样,您也喜欢,干嘛非要把他往外推呢?现在这样,您心里就好受吗?” 赫连洲沉声说:“把他留在这里,将来我率军攻打祁国的时候,他心里会好受吗?” 萧总管哑然,他忘了还有这份为难。 “现在伤心,也比将来恨我好。” 赫连洲转头问萧总管:“我回来的时候看到这条街上又多了几个可疑的人。” “是,估计还是太子派来的。” “我再从西帐营里抽调一批人过来,谵王在的这些日子,务必保证王府的安全。” “明白,老奴会安排好。” 林羡玉带着陆扶京去了厢房,陆扶京光是随行的贴身小厮就有三个,一个和阿南一样住在厢房的外间,两个住在下人的罩房里。 陆扶京看着厢房的陈设,叹了口气,对林羡玉说:“玉儿,真是苦了你了。” 林羡玉眸中却有愠色,“扶京哥哥,你不要在府里说这个了,王府虽然旧了点,但是很干净,北境风沙大,萧总管和下人们每天都在很辛苦地清扫,廊柱上的红漆都是为了我才刷的,你这样说,他们会不高兴的。” 陆扶京愣了愣。 “而且这里一点都不破,是节俭,”林羡玉强调道:“是居安思危,戒奢以俭。” 陆扶京这才恍然意识到,林羡玉已经几次三番为赫连洲说话了,他们的关系似乎和他预期中的不太一样。 他试探着问:“玉儿,你和怀陵王相处得……还不错?” 林羡玉直截了当地说:“我仰慕他。” 陆扶京倏然怔住,“你说什么?” “扶京哥哥,你知道皇上为什么要冒着巨大的风险让我男替女嫁吗?因为他压根没想让我活着过来,他串通好北境的山匪,想在半路杀了我,造成和亲公主死于北境的假象!” 陆扶京瞠目结舌,僵在原地,眼里满是难以置信的骇然,嗫嚅道:“这不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掌事太监姚忠德现在还关在北境的大牢里,这半年来,你在宫里见过他吗?” 陆扶京如梦初醒,这半年来的疑惑终于在此刻解开,他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父皇要让林羡玉一个男子代替公主前往北境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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