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喊声响彻夜空,回荡在上善城。 须臾,整座城亮了起来。 一个个火把汇聚在客栈外,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 “好看吗?” 距离客栈不远处的地方,一群人悄无声息站在此处,足足半个时辰了。 风凝夜欣赏难得一见的美景,征询风潮安的意见。 早在两天前,风潮安在众人围攻下落败,被挑断了手脚筋,绑来此处。 夜风凉爽,风潮安的心更凉。 他望着远处火光炽热,而他的女儿就在客栈二楼,她定然害怕,想要寻求父兄的帮助。 可是他帮不了她。 “她是你妹妹。”他平静道。 “妹妹?”风凝夜的声音有些尖锐,嗤笑一声,“我哪有妹妹啊,即便有,也是我母亲怀里尚未出生的孩子,是你亲手杀了她!” “呵,妹妹?她也配?”他一脚将其踢翻在地,脚顺势踩住风潮安肩膀,冷声道,“这样愚蠢的人,给风轩逸当妹妹正合适。他妹妹是蠢的,他也一样。你看,你在府中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守住王府,可他呢。阳奉阴违,自作聪明,跑到北边寻人,硬是错过了。” 风凝夜好笑道:“你猜,他得知他妹妹今晚要死,会是什么感受?” 风潮安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可惜他武功被废,根本抵抗不得。 他双目瞪圆,死死注视前方,一言不发。 哪怕落魄至此,气势犹在。 他生气了。 是父亲拼死要保护女儿,不得办法的愤怒悲伤。 风凝夜能感受到,这一刻的情是真的。 很陌生的体会。 他默默观察风潮安的表情,似要从中解析出什么,认真又倔强。 “他有什么好看的,看我。” 耳边吹来一股酥酥麻麻的热气,唤回风凝夜的灵魂。 他歪着头,满眼疑惑:“为什么呢?” 他侧头看宋时景,喃喃道:“为什么他唯独对他的废物子女有亲情,对我却吝啬到半句关心都不给?明明我才是嫡子啊。 如果不喜欢,为什么要生下我呢。他该在我出生时掐死我,再者不该碰母亲。 为何他要娶不喜欢的人,因为权力,因为欲望?既不喜欢就别碰啊,这样谁都不用痛苦了……” 风凝夜垂眸,眼睫一颤,一行清泪滑落。 他嘴里念叨着,眼神空洞无光,盯着地面的人,却神游天外。 宋时景察觉到异常,紧张地拉住他的手,不断呼唤:“阿夜,阿夜。” “阿夜哥哥?”宋时景捧起他的脸,一遍一遍亲吻他眉眼,“你是世上最好的,最善良聪慧的,无需跟他们一般见识。他们不爱你,是不识货。他们不要你,朕要。 阿夜哥哥,星辰与蝼蚁永远无法相提并论,这就是你与愚者的区别。” 一朝皇帝当着众人面抱住红莲山庄的少主,双方人马惊呆了。 你们好歹避着点我们啊。 真是不拿我们当外人。 再看风潮安,他难以置信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两人,张着嘴发不出声音来。 荒唐!
第五十七章 服毒自尽? “荒唐!” 风潮安忍不住暴喝,“我的儿子居然,居然如此不知廉耻……”他眼睛瞪的溜圆,被气的话也说不利索,“风凝夜,你喜欢男人,你竟然不喜欢男人?!我风潮安的儿子喜欢男人!哈,哈哈……荒谬!太荒谬了!” 相比于远处嘶喊唾骂声,嘈杂而喧闹,这边实在太安静的。 安静到只能听见风潮安一个人的自言自语,猖狂大笑。 “不知廉耻,大逆不道,德行有失,你不配做我的儿子!我风潮安光明磊落,行的正坐的端,是堂堂岭南王,我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儿子! 说,你是谁?为何要冒充他?” 风凝夜在宋时景的安抚和风潮安的刺激下斩断自我怀疑,眼神恢复清明。他看着疯疯癫癫的男人,把脚从他脸上挪开,居高临下道:“我就是我啊,我没冒充谁,我就是风凝夜,风凝夜就是我。” “不可能!风凝夜是本王的儿子,本王的儿子怎会喜欢男人?”风潮安不再看他,陷入自己的情绪中,反复摇头呢喃,“不可能,不可能……” 风凝夜也不说话,静静看着,等着。 两位主子不发话,其他人更是不敢出声,屏气凝神看风潮安一个人沉浸式演出。 时间慢慢流逝,远处骤然爆发出热情激动的呼喊声,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喔喔喔,灾星出来啦!” “她是岭南王郡主,是天降灾星,她多活一天,咱们就要多受一天苦难,所以必须把她献祭给天神,请求天神惩罚她!”有人高声呼喊,周围跟随一大批忠诚的迷信者。 “献祭天神,烧死她!” “烧死她!我是上善城的人,她经常到城里住,张扬跋扈,仗势欺人,无恶不作,天理难容。我早就看她不对劲,原来是灾星!她给咱们带来灾难,大家伙可别心慈手软,放任她继续祸害。” “没错,恶人必须死!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 …… 喊声渐渐统一,震的天地颤抖,云层溃散,缺月俯瞰。 随后,无数人如同勤劳的蚂蚁,聚木柴于空旷的广场上,形成一个圆形简陋祭坛,祭坛的中央是竖起来的笔直树干,他们拖着浑身是伤,挣扎不动的风潇潇走到树干前,虔诚认真地把她绑在上面,转回身时不忘往她身上吐唾沫,以示嫌弃。 难民们自发围绕祭坛站满,随着领头人一声令下,他们的火把丢向祭坛中央,瞬间照亮了风潇潇的脸。 “不要,不要……” 她眼睁睁看着火舌自四周舔舐而来,呛鼻的气息和燃烧时产生的浓烟逐渐模糊了她的视线,灼热的温度慢慢爬高,烘烤着她的肌肤…… 她感觉,她要死了。 而她,无能为力。 她能做的唯有在恐慌蔓延全身时尽快了结自己的生命。 她怕疼,她不要和那些罪奴们一样,死也不得安生。 恐怕她都忘了,在过去的岁月里,有多少人因她一句话死无葬身之地,有多少人因她一个动作活在无尽恐惧中。 她即将接受的,仅是痛苦深渊的一部分。 与此同时,风潮安远远看见火光冲天,听到欢呼叫好声,心脏抽痛不止。 饶是他再狠心,有再多的心理准备,亲眼目睹女儿被逼死,当父亲的怎能不心疼? 他死死咬着唇,默默流泪,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视线随着大火变得阴狠毒辣,最后他想到了什么,内心纠结犹豫,良久,在远方的声音快要归于平静时,他下定决心,咬碎了藏在腮帮处的毒药。 “别动!”有人发现异常,即刻出声喝止,但终究晚了一步。 风潮安已经吃下毒药,嘴角流出墨色的血,看样子是不太行了。 “呵,哈哈,我赢了。”他倔强地看着风凝夜面无表情的脸,好像看到当年那位青衣女侠,也是这样冷淡地注视他。 “我赢了,我赢了,你们别想好过,他们……他们快要南下了……” 众人震惊。 宋时景反应尤为激烈,他蹲下身,揪着他衣领厉声质问:“谁南下,你说话!” 风潮安却不看他,唯独凝视风凝夜,嘴唇无声动了动。 “我给她报仇了……你们谁也跑不了……” “说话!是不是羌奴,你他娘的敢和羌奴勾结,你个卖国贼!” 众人再一次震惊。 非是风潮安和谁勾结,而是陛下骂人了。 教养呢,涵养呢,皇家仪态被狗吃了? 没人敢质问。 “你给朕说话!”宋时景双目赤红,来回摇晃风潮安的身体,可他已没了气息。
第五十八章 假死变真死 “陛下,他死了。” 福伯上前拍拍他肩膀,提醒道,“当务之急还是要先确认北关情况,令北关将领做好准备。” 谁都清楚,年前一场战役,打的羌奴人颜面无存,如今正是羌奴欲找回场子,耀武扬威的时候,他们一旦南下,势必大乱,沿途烧杀劫掠,不可避免。 现在朝中能带兵打仗的将领不多,是以关键时刻,需要宋时景御驾亲征。 唯有冷静清醒的帝王方能尽快处理好事情。 “公子?”眼见宋时景着了魔般无动于衷,福伯不得已向风凝夜求助。 风凝夜不会安慰人,况且宋时景一直抓着仇人的尸体不放,他觉得宋时景脏了。 “起来。”他用了命令的口吻,伸手使了巧劲把宋时景拖起来,顺便一脚踹开风潮安。 然而看也不看宋时景,对福伯说道:“带他走,此处由我处理。” “是。” 随着宋时景离开,皇室暗卫也紧随撤离。 虽然陛下曾有言,无论什么情况下,以保护夜公子为先,但他们觉得现在没必要。 单看夜公子身边站着的那几位,武功超高,内力深厚,他们都未必打得过。 哪里需要他们保护啊,别再成为夜公子的累赘。 所以他们毫不犹豫走了。 “少主,尸体怎么办?”离子卿走过来,眼底带着希冀。 很明显,他看中了尸体,要拿去做实验。 以往用的全是刺客死士的尸体,哪有眼前这位的身份高啊。 想想就令人兴奋。 “可以啊。” “真的吗?”毕竟是少主生父,离子卿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少主真的会答应。 万一是逗他的呢。 风凝夜笑的温柔,语调轻飘飘的,“不过,你得先杀了他。” “杀……”离子卿懵了,“杀他?” 他死了啊。 服毒自尽。 可少主言辞肯定,不是开玩笑,难道…… 假死。 离子卿没太过震惊。 他自己就是药师,能配出假死的药。 可,风潮安是少主生父,他若动手,和少主岂不是有杀父之仇? 这罪名太大了,他担不起。 离子卿沉默,往后退了退,胳膊肘碰了下杵在一旁不动的墨七,甩头示意:你上。 墨七翻白眼,懒得搭理他。 一时间谁都不敢动,风凝夜也没指望他们,兀自走到风潮安近前,弯腰抓着他后衣领,轻轻松松半拎起来,转身往火堆那边走。 “少主?” “我这算是为母报仇了。” 风凝夜独自往前走,离子卿等人不放心,默默跟随,直到距离火堆近了,熊熊大火倒映在他们眼中,炙烤着每个人的心,所有人不由自主停下脚步,视线汇聚在他一个人身上。 “少主,您可以借刀杀人。”墨七委婉道。 风凝夜嗤笑,“怎么,怕我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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