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口中重复着,目光停留在信笺尾端的红方印章上,那是裴勉的名字。 他盯着手里的信笺,然后看向肩头屹立的白鸽,笑着笑着忽然就哭了。 他记得裴勉曾对他说过,鸽子是认主的,无论海角天涯,只要生命没有枯竭,它就会一直飞,以果为食,以露为水,直至寻到自己的主人。 原来…………他说的都是真的。 离别的情绪汹涌而至,云照只觉胸口一阵钻心的疼痛,他瞳孔一阵乱颤,口中喃喃说着什么。 而楚少泊的担忧在看见信中的内容后化为乌有,滔天嫉愤接踵而来,很快将他的意识淹没了。 他牙关紧咬,夺过云照手中的信笺撕了个粉碎,就这样还不解气,又拔来路过侍卫的佩剑刺死了那信鸽,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丝毫未有拖沓。 待云照回神,只剩满地碎屑以及被鲜血染红了的小鸟尸首。 到底是占有欲太强,楚少泊觉得云照早已成了他的所有物,既然如此,那云照就不能再与旁人过多亲密,谁都不能! 或许就是这么一个小小的插曲,他当时便下旨攻打郢国,并即刻启程。 他要杀了裴勉,然后把尸体剁碎了带到云照面前,好让云照彻底死心! 说时迟那时快,圣旨将将下达,三十万大兵已在城外等候,楚少泊身披盔甲,血色红巾迎风高扬,惹眼至极。 然而皇宫内,得知真相后的云照已来不及阻止,楚少泊临走前下令封锁长乐宫,没有圣上的命令,无人敢放他出去。 恰逢雨露时节,云照在与看守的人争执时不小心滑了一跤,当下便腹痛难忍。 采月见状连忙将人扶进屋子,眼看那纯白的衣摆慢慢被鲜血浸红,她心急如焚,立即叫来了太医和产婆。 经验丰富的产婆一眼便知其要临盆了,于是让采月备些了热水过来,并对云照说:“公子,老婆子准备给您接生了,一会儿还请您务必听老婆子我的话。” 云照仰躺在榻上,被毫无尊严地劈开双腿。 猛烈的疼痛让他停止了思考,只能紧紧攥着被褥转移注意。 产婆见状拿出一块帕子团成团递到云照嘴边,“公子若是疼得受不住便咬着它罢,这样会好受一些。” 云照疼得几近晕厥,豆大汗珠颗颗滚落,很快浸湿了衣衫。 也不等对方应答了,产婆直接把帕子塞入云照口中,而后便开始了替对方接生,采月则在一旁监守宫女们更换热水。 小腹被疼痛搅得一团乱,云照只觉得肚子要被人从里面撕扯开,皮肉紧绷的感觉愈发厉害,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未知数,他心里恐慌不已。 但渐渐的,恐惧被疼痛代替,他没力气再思索其他,只能拼命吊着口气遵从产婆的指示用力。 撕扯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眼角不自觉划过两行清泪,呻吟声怎么也控制不住地从帕子的缝隙溢出来,只听着便叫人心头一紧。 产婆一边安抚一边向云照发出指示。 云照颤着鼻息紧随其令,手心的被褥被生生扯出一道豁口。 蓦地,耳边传来“咔擦”一声,像是骨肉分离的声音,又像是皮肉撕裂的声音,疼痛渐渐麻木。 云照双目迷离,好似下一秒就会晕厥。 “公子再加把劲,就快了!”眼看孩子的脑袋卡在那里不动弹,产婆迅速瞥了眼云照,知道对方已经没力气,于是思忖不过片刻,她毅然把手伸了进去。 她冲采月大喊:“小姑娘,过来搭把手!” 采月一愣,“啊………我?可是婆婆,我什么都不懂啊。” 产婆像是没听见,只道:“过来,把你两只手放到公子肚子上。” 采月急得要哭了,但也只能依照指令将两只手颤微微地搭上云照隆起的肚子,“这、这样吗?” 产婆的手同时牵制住孩子头部,“公子,咱们再努力一把。” 说完,她小声对采月道:“公子现在产程不顺,若时间久了大人孩子都有危险,等会儿听我指令,公子一开始用力,你就把他的肚子往前推。” “这能行吗?”采月光听着就觉得疼。 产婆深喘两口,“不行也得行了。” 暮色深沉,弯月如勾。 长乐宫外,一群宫女俯首待命,屋子里的动静持续不减,有产婆发号施令的急切,也有采月轻声安抚的温柔,但一直未停的是云照歇斯底里的闷喊,以及偶尔溢出的哭腔。 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直到破晓时分,天边第一道旭日升起时带来的那声婴儿啼哭,所有人都卸了心弦。 屋内,产婆抱着孩子走到云照面前,报喜道:“恭喜公子,是个男孩。” 云照早已虚脱,眼皮无力地耷拉着,听到产婆的话,他强撑着侧头看向襁褓中的孩子,只一眼,他心满意足,然后便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是三日后。 云照身子还未恢复便下了榻,他双腿虚浮地向外走,一步一个踉跄。 采月刚从膳房回来便看见云照扶墙而出,吓得赶紧上前搀扶,“公子,您身子未好,怎可下床走动?” 云照见有人来,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采月,去给我备匹马。” “您要马做什么?”采月不明所以。 云照嘴巴张了张,实在没力气说话。 昏迷的这几日,他一直在做噩梦,梦见裴勉被长剑刺入心脏,自己明明就在他旁边,却怎么也触碰不到。 他太害怕了。 “公子,您要去看看孩子吗?”采月以为云照是想孩子了才会这般异常,便问道。 云照急不可耐,“罢了,你不去找,我自己去找。” 采月怎可答应,连忙挡在云照身前,“公子,您刚刚生产完,怎可遭受颠簸?况且外头布满了兵,您也出不去啊。” 云照管不了其他,边往外走边问:“驯马场在哪?” 采月鬼使神差说出了地点,云照却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公子请留步。” 云照小腹一阵坠痛,拧眉忍道:“让开。” 侍卫却像是没听见一般。 云照牙一咬,大跨步向前冲去。 侍卫没想到他会这般,下意识拔剑想要阻拦,院儿里的采月见状忙喝止:“大胆!你们若敢伤了云公子,陛下回来定治你们死罪!” 几人面面相觑,果然不动了。 谁都知道,这长乐宫里住着当今圣上最宝贝的人,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动了人,那必然只有死路一条。 云照那双血眸死死盯着他们,忽然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看向人墙中间四面穿插的刀刃,然后毅然决然冲了过去。 所有人都惊了,生怕碰伤眼前这位贵人,于是纷纷收剑避让。 云照趁此跑出长乐宫,强忍周身的蚀骨疼痛奔向驯马场。 宽大的衣衫未经腰带束缚,轻飘飘地挂在身上,冷风肆意灌入,撩起层层衣摆。 云照却像是感觉不到冷一般,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阻止楚少泊攻打大郢。 天边残阳如血,宛如梦境。 楚国边境,一抹身影驰于荒原地界,马儿的嘶鸣声划破长空,将主人喉咙溢出的痛吟远远掩盖。 云照手握缰绳,眼里是赴死的坚毅。 第75章 杀了你,朕可舍不得 “吁———” 一声高亢的嘹响打破夜色,楚少泊勒紧缰绳,环视一圈后下令让众将士安营扎寨。 距抵达郢国还有两日的路程,楚少泊这一路上都显得格外兴奋,但一想到被自己关在宫中的云照,他又控制不住内心的愤怒和失落。 “陛下。” 忽然,一将军模样的人走到楚少泊面前,指了指身后的一群人道:“将士们刚刚猎到一头鹿,陛下一起来尝尝?” 楚少泊闻言望去,只见那片已经燃起了篝火,左右闲着也是闲着,他便爽快答应。 野味美酒斟于口中,酒池肉林不过如此。 窜天篝火驱散了周身寒意,上空飘下的细雪还未落地便融化在半空,众将士纷纷前来与楚少泊碰杯,毕竟能让当朝圣上御驾亲征,那可是振奋士气的最高嘉奖,两位领头的将军亦是如此。 不多时,安营的帐篷搭好了,同时远处响起一阵骚动,紧接着一名小将跑到篝火旁,对着正在大口吃肉的将军耳语了几句,那将军听罢大手一挥,嚷道:“多半是奸细,你们自己看着处理。” 小将闻言立即道是,然后便退下了。 身旁的楚少泊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便随口问:“林将军,发生了何事?” 被唤林将军的人粗着嗓子道:“回陛下,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臣的几个手下在夜巡时抓到一个半身是血的男子,臣已经让他们去处理了。” 说罢,他酒杯一举,“来陛下,臣再敬您一杯!” 楚少泊脑中不停回旋着林峯那句“半身是血的男子”,不知怎的一阵心慌,但转念一想云照还在宫里,且又怀着身孕,应当不会跑来这极寒之地,于是便没在意。 腊月的夜晚尤其寒冷,遍地都是凋零的落叶与枯槁的树木。 “嘿,你看这人模样挺俏,就这么杀了是不是太可惜了?” “你想怎样,万一他是敌人派来的奸细,咱们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不过就这么埋了确实可惜啊。” ………… 山丘上,两名士兵边铲着土边说,色眯眯的眼睛时不时瞟向地上半昏半醒的人。 忽然,其中一人撂下铲子,“不行!老子已经十几年没碰过女人了,如今抓到一个美人儿,就算是个男的又怎样?还不都是一个用法儿。” 另一人听后似有动摇,但依然害怕。 带头的那人见他这怂样,一边开始卸身上的盔甲一边嘲笑他:“就没见过你这么怂的,反正又没人知道,就算有人知道了又怎样?咱们到时一口咬定那小美人儿是敌人派来的奸细便罢,到时说不准还能落一个为国英勇献身的名头。” “这…………” 另一人听他这话,还想说什么,但却见对方已经把地上的人拎起来反扣到了树干上。 云照被一阵疼痛刺醒,但脑袋依旧昏沉。 那人看云照一直软绵绵的,一副要倒不倒的样子,不由啧声对不远处观战的同伴道:“喂!过来搭把手。” 同伴屁颠屁颠跑来,“干什么。” 他说:“你把这小美人的肩托着,要不一会儿干起来我都怕他摔了。” 同伴听后干巴巴应了一声。 双手得了空,那人猥琐一笑,紧接着两只咸猪手放到云照腰间摸了一把,感慨道:“这家伙真是个男人?怎么感觉腰比女人还细。” “行了。”对于对方的话,同伴显得格外局促,催促道:“你别啰嗦了,当心被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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