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看出了那股直逼云霄的戾气,宁诃心下暗暗一笑,接着抛出橄榄枝道:“安王殿下就不想知道,你那位裴将军的情况?” 云照眼眸微微眯起,危险地望着她。 宁诃也不惧,把玩着手中的剪子继续道:“放心吧,他在牢里安逸得很,没有哀家的命令,无人敢动他。” 终于承认了,云照心道。 既然是冲着自己来的,那裴勉暂时应当不会受到威胁。 心里衡量着,他眸色淡了淡,并没有接宁诃话,而是将话锋转朝了云昇,“那昇儿呢?” 宁诃盯着他,漂亮的眸子里满是暗藏着的精明。 她视线打在云照那张清冷的脸上,心下不禁疑惑,云照明明怀了那个裴勉的孩子,为何现在却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沉思的模样入了云照的眼,瞧着对方上了钩,他继续向宁诃追问云昇的下落,丝毫没有将“裴勉”两个字挂在嘴上。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裴勉受到丝毫的威胁。 宁诃目光怀疑地打量着云照,她原以为云照与裴勉的感情十分深厚,毕竟能让一国摄政放下姿态为另一名男子受孕,若没有万般深厚的感情,依云照高傲的心性,是决计不会如此作践自己的。 可眼下………… 原本,她还想以此作为要挟让云照服从于她,怎的现在,看着云照只顾着关系云昇,她又有些不确定了。 自上回被云照侥幸逃脱,她便一直对云昇怀恨在心,心想若不是这小子,自己可能早已与云照修成正果,因此在云照回府后的那半个月,她一直在计划着下一次的行动。 在见不到云照的这段时间,她一边对外散播着对云昇不利的谣言,一边忍辱负重地将那些朝廷重臣拉拢膝下,为的就是让云昇彻底失去朝臣的信任,即便有先帝诏书又如何?人心是最容易收买的东西。 如今局势大变,她宁诃一手便可遮天,只是若要将云照收入囊中,还是要稍稍费一些功夫。 内心纠结了片刻,她最终还是按着原本的计划向云照发出了邀约:“今夜子时,景元宫后花园见。” 云照并未答话,只是眸光带着隐隐的杀意,叫对面的宁诃不由胆寒。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依旧没有选择停手,在云照临走前,她又刻意强调了云昇的安危,只要他今夜出现,那她就不会让云昇有危险。 云照只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便离开了。 出了慈宁宫大门,他只觉得浑身的力气似是被什么东西抽离了一般,双目无神地望着远处,他一时有些茫然。 但也仅仅停留了片刻,他发狠似的握紧双拳,脑中不断回忆着宁诃方才的话术,企图从中探出漏洞。 但或许是一夜的折腾太过疲累,他现在思绪有些混乱。 迷蒙间,他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想,若是此人能为自己所用,即使救不了云昇,护裴勉周全应当是不在话下的。 说时迟那时快,他探了探时辰,仅瞬间,立即迈步往金銮殿方向走去。 第54章 请爹交出兵符 天色尚早,云照赶到金銮殿的时候,众臣还在朝拜高堂上的“天子”。 云照凝视着那个高台上被屏风遮挡的人,眸底掠起一抹惊愕,紧接着便是愤然的嘲色。 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偏偏没料到宁诃会胆大包天到派一位假皇帝坐镇。 屏风后是“天子”尚且稚嫩的声音,堂下众臣似乎并没有听出什么异样,唯独大殿外静立的云照,脸色沉得可怕。 直到群臣散去,他深深吐出一口气,将视线定格在人群中那道尤其突兀的背影上。 “沈………” 正欲出声叫停对方,却不想话未出口,他便看见黑着脸的沈阙猛一抬手,抓住了身侧人纤细的手腕。 云照眉头一蹙,顺势望向沈阙的旁边,只见一素衣男子朱唇紧抿,同样面色愠怒地瞪着沈阙。 那是孟君贤。 看着不远处争吵的二人,云照犹豫须臾,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沈副将。” 清冷的嗓音夹杂着焦急,沈阙星目微移,原本目眦欲裂的神色稍稍缓和了些许,但并没有松开紧抓着孟君贤的手。 “安王殿下。”他微微颔首,礼貌地唤道。 云照也不兜圈子,直言道:“本王有一事相求,不知沈副将可否借一步说话?” 沈阙闻言,眸中掠过一抹诧色。 要知道,能让大郢只手遮天的摄政王殿下低头央求,那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沈阙思忖着,忽然掌心拉扯的力道加重,他回过神,眼疾手快地将那只即将挣脱的手重新握住,“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休想走!” 浑厚的嗓音掺杂着怒意,大概是被这气势震慑住了,对面的孟君贤一时哑口,只能提溜着对儿碧眼敢怒不敢言。 “安王殿下有事便讲吧。”眼见四下无人,沈阙眼睛盯着孟君贤,嘴里对着云照说道。 云照并不想把无关之人牵扯进来,但看着沈阙誓死不松手的样子,他也只能作罢。 片刻间,三人来到一处宫邸。 沈阙的手自开始便没有从孟君贤的腕子上离开过,他听着云照的叙述,原就愠怒的脸上愈渐变得怒发冲冠,忽然———“岂有此理!” 蓦地,他怒拍案桌吼了一句,握着孟君贤的那只手不自觉揪紧,惹得对方吃痛闷哼。 听到耳畔处传来的痛吟,沈阙理智拉回,目光稍显歉疚地瞥了眼孟君贤,但也仅仅是片刻,他将视线再次投向云照,切齿道:“那女人如此嚣张,简直目无王法,我沈家世代承蒙皇恩,绝不允许有人玷污皇室!” 铿锵的话语款款入耳,云照心里稍稍松了口气,但裴勉和云昇生死未卜,他一颗心仍旧悬着。 反观沈阙,自听了云照的叙述后便一脸的义愤填膺,但心里还是在斟酌云照的言语有几分真假。 回想不久前早朝上“天子”的一系列怪异举止,他想,云照应当不会拿这种事情欺骗他,于是思量半晌后,他开口道:“安王殿下,陛下如今被软禁,宫里又到处是太后的眼线,您觉得…………” 云照沉默须臾,忽道:“本王想过了,此人不除,必定祸乱四方,只有连根拔起,方可永绝后患。” “安王殿下言之有理,只是不知…………”沈阙同样剑眉紧拧。 他想,若是没有发生那档子事,自己便可直接同父亲借来兵符一用,只是现如今,自己因为孟君贤的事与家中决裂,怕是连踏进大门都是一件极其困难的事。 大概是救人心切,云照并未瞧出沈阙眼底的顾虑,直接道:“先皇器重沈家,曾将兵符一分为二,其一在裴元帅手中,其二便是在你沈家,若是将两枚兵符合二为一,即可号令天下兵马,就算是太后的母族也无法与之抗衡,沈副将征战沙场多年,应当比本王更清楚兵符的用途。” 沈阙:“…………” 他怎会不知道这些?可就在几日前,大概是被孟君贤一直以来的冷言冷语逼得走火入魔了,他不顾孟君贤的反抗,直接在丞相府要了孟君贤的身子。 这是他们相识以来的初次碰撞,不那么美好,但现在想来也是令人心愉的,至少对沈阙来说是,虽然自那晚过后,孟君贤便对他更加疏远了,但好歹有了夫妻之实,在沈阙心里,孟君贤早已是他无可替代的爱人,即使家中所有人都反对,他也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孟君贤这边。 只是如今…………唉! 心里重重叹了口气,他实在没料到局面会演变成现在这般模样。 或许是猜到了什么,云照的目光在孟君贤与沈阙之间来回切换,最后像是提醒道:“沈家世代忠良,相信沈元帅定会秉公执守,救陛下于水火之中。” 话毕,沈阙像是被一语道破,瞳孔倏然放大。 对啊,他心道,即便是为了圣上,依父亲的脾性,也决计不会把私事混为一谈。 心中笃定了此事,他眼尾染上一抹激动的喜色,与云照道别后便立即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去。 辰时三刻、沈府。 “爹,您已经练了一个多时辰了,歇一歇吧。”院内,一青年满目忧心道。 刀剑之声不绝于耳,周边散落一地枝叶,但握剑之人似乎并没有听见青年的话,依然自顾自地耍着剑,只是力道之大,不难看出其内心压抑的情绪。 “报———” 忽然,一声音由远及近传来,打破了这份叫人难捱的沉重氛围。 “何事?”听到动静,沈阑扭头问道。 那小厮眉眼尽是激动之色,“回公子,是二少爷!二少爷回来了!” “什么?阙儿回来了?”听到沈阙回来了,沈阑眸中染上一抹喜色,立即迈步就要往外走去,忽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视线转向不远处静立的人,又倏然停下了脚步。 那日沈阙与家中决裂,沈阑也是在场的,对于自己这个一贯任性的弟弟,他除了偏袒外毫无办法。 “爹…………” 或许是想缓一缓气氛,沈阑正欲出声劝谏,殊不知话刚出口,紧接着便换来了自家父亲的怒怼:“来了正好,告诉那个浑小子,若是他还认我这个爹,就给我把那个叫孟君贤的断了!” 小厮被吓得瑟瑟发抖。 沈阑见状默默唉了一声,“爹,想必阙儿这次回来就是同您商讨这事的,何不叫他先进来?” “商讨?”沈栎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那日他带孟君贤来的时候,阑儿你也不是没有在场,看他那一脸凶煞的模样,要把我吃了似的,哪里有一点要同我商讨的意思?” 沈阑一时语塞。 确实,沈家身为将帅之门,在大郢也是有头有脸的,若是被旁人知晓了沈家次子有断袖之癖,那可是要被贻笑大方的。 身为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沈阑也是头一回遇见弟弟这般不顾后果的冲动模样,他想,沈阙大概是真心喜欢孟君贤的,否则那日就不会在烈日下跪上一整天,更不会拼死护着孟君贤不让父亲欺侮。 唉………… 眼见劝不动对方,沈阑悄悄对着小厮耳语了几句,那小厮听着,脸上慢慢浮出一抹喜悦之色,很快便跑没了影儿。 不多时,沈阙便来了。 孟君贤走在他身后,眉眼显出一丝慌乱。 沈阑见二人进来,先是礼貌地对孟君贤点了点头,接着又冲沈阙涩然一笑,用眼神指了指前面那道背影,示意沈阙父亲还在气头上,莫要再犯浑。 沈阙会意,锋芒收敛了许多。 纵使再不放心,沈阑也知道自己不好留在这里,很快便离开了。 院内,三道身影立在原地。 沈阙依旧紧紧抓着孟君贤,正踌躇着该如何开口,不远处的沈栎忽然讲话了:“终于知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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