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藏在背后的手伸出来,把小布包递给他,柔声道:“送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是什么?”白竹狐疑地望了他一眼,伸手接过布包,轻轻解开一看,一只崭新的亮亮的银簪子乖乖地躺在手心,散发着莹润的光。 白竹手一抖,银簪子差点掉到地上,他慌忙双手一捂,把簪子攥在手心,似托着千斤重担,不敢稍动。 他睁圆眼睛,小脸通红,小鹿似的大眼睛里汪着泪,密帘似的睫毛扑扇着,微微张着嘴巴,嘴唇颤抖着,半晌才哑着嗓音低声道:“我,我不要!” 张鸣曦见他高兴傻了的样子,想着他从来没有用过好东西,这时收到了银簪子,竟然不敢收,不由得一阵心酸。 他暗暗责怪自己没本事,没能尽快让白竹过上好日子,没能早点让白竹用上好东西。 他定定地望着白竹,柔声笑道:“怎么不要?我早就想给你买一根银簪子的。你看看,上面还刻着竹叶呢,我一眼就喜欢上了。” 白竹嘴唇颤抖着,小声责备道:“太贵了!你,你怎么能买这么贵的东西?” 宴宴已经吃完了荷包蛋,把碗一推,笑道:“哎呀,小哥,你傻不傻啊?这么好的东西为什么不要?来,我给你簪上。” 说着,就要动手来拿银簪子,白竹微微一躲,哑声道:“等一下,我再看看。” 说着,低着头,左手紧紧捏着簪子,右手一遍遍地轻轻抚摸着,似乎在抚摸着什么稀世之宝。 他用指腹反复摩挲着簪子上的竹叶,呆呆的看着,半天都舍不得放下来。 胡秋月凑过来看了一眼,笑道:“真漂亮,难得这竹叶刻得这么好,看上去就像真的一样!” 白竹眼里汪着泪,不敢开口,好怕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他低着头,摩挲着簪子,半天才道:“现在不戴,留着过年再戴!” 宴宴性急,一把抢过来,笑道:“为什么不戴?就算平时舍不得戴,好歹今天戴一天!” 说着,不由分说地取下白竹头上的檀木簪子,细心地插上了新银簪子,还用手帮他把粹头发夹到耳后。 白竹眼睛亮亮地望了张鸣曦一眼,抿唇微笑着,乖乖地坐着让宴宴给自己簪发髻。 宴宴簪好簪子,把手一拍,转到他身前来,上下打量一番,笑道:“真好看!好马配好鞍,你这么漂亮的夫郎就应该用这么漂亮的簪子!” 可白竹却不这么认为,他觉得自己不配用这么好的簪子。 现在簪子压在头上有千斤重,脖子被压得不会转动了。 他抿着唇,红着脸,一只手捏着檀木簪子,另一只手不住地去摸头上的银簪子,看它还在不在。 似乎是怕它突然长了翅膀飞了,又似乎觉得是在做梦,想确认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呆呆地坐着,傻傻地笑着,不时抬手摸发髻的样子又乖又可爱,娘和鸣曦望着他,忍不住好笑。 白竹羞红着脸,也傻乎乎地跟着笑。 草草吃过早饭,张鸣曦背着纸火,拿了一把小锄头,带着白竹去给他娘上坟。 两个村子离得不远,白竹不用去白家,直接去了山上,要不了多少时间就到了。 一座孤零零的荒坟躺在山坡上,白竹几步跑过去,跪在坟前,重重的叩了三个头,哽咽着喊了一声“娘!” 张鸣曦挨着他跪下去,跟着他叩了头,也喊了一声“娘”,从背篓里拿出纸火,用火石点燃。 白竹一边把纸火往火里丢,一边含着眼泪道:“娘,我来看你了。我上次告诉过你,我嫁人了!这是我相公张鸣曦。他,他很好,非常非常好!” 张鸣曦闻言望了他一眼,抿唇微笑,心里却在跟着说:“娘,竹子是我夫郎,他也很好,非常非常好!” 白竹又絮絮叨叨地说了婆婆和宴宴的好。最后,抹抹眼泪,笑道:“娘,你放心吧,婆婆和相公对我很好。我现在过得很幸福,我不哭了,我,我以后天天笑。” 张鸣曦听得心里发酸,他揉揉白竹的头,低声望着坟头道:“娘,你放心,我会好好对竹子的,我会让他过上好日子的!” 一阵风吹来,没燃尽的纸火“嗬嗬”地像在发笑似的,燃得更猛,燃过的纸火黑蝴蝶似的随风翩翩起舞,绕着坟头盘旋。 白竹呆呆地望着,侧头望着张鸣曦惊喜地道:“你看,娘听见了,娘答应了!” 张鸣曦“嗯”了一声,挨在白竹背后,让他靠着自己,给他做着有力的靠山。 白竹靠着他,觉得心里一片安宁。 他慢慢地把纸火丢进火堆里,直到纸火燃尽,张鸣曦才拿着锄头清理了坟边的排水沟,扯去坟头的杂草,把坟墓修葺地整整齐齐。 白竹捡了一根木棍,仔细地翻了翻纸火,直到没有一点火星,才放心地跟着张鸣曦往回走。 张鸣曦怕他心里难受,拉着他的手轻轻捏了捏,柔声安慰道:“不要难过,以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想娘了,就告诉我,我陪你一起来看看她。” 白竹“嗯”了一声,紧紧跟着张鸣曦,心里前所未有的满足,再也没有了那种惶惑不安的感觉。 俩人又去给张青山上了坟。张青山不在很多年了,早已过了悲痛欲绝的时候,这次的气氛倒是轻松多了。 第 138章 白露来了 俩人叩了头,烧了纸火,张鸣曦认真地道:“爹,这是我夫郎白竹,我们过得很幸福,你放心吧,我和白竹会照顾好娘和我宴宴的!” 白竹忙点头,跟着喊“爹”。 张鸣曦仔细修葺了坟头,才带着白竹回家。 去的时候心情沉重,在爹娘面前哭过,想说的话都说了,俩人算是正式见过了公爹和岳母娘,回来的时候心情轻松多了,一路有说有笑的。 胡秋月说白竹今天是小寿星,等着吃就行了,啥都不让他干。白竹坐在桌边上,傻乎乎地笑,摸着头上的银簪子,又开始晕晕乎乎了。 这种晕晕乎乎的症状一直持续到晌午。但晌午时,不但没有好转,还让他晕上加晕。 因为晌午出乎意料地来了一个喜出望外的不速之客,直接让他喜糊涂了。 来的人是好久不见的白露。 当白露扶着院门,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黑发探头探脑地往院子里看时,白竹正坐在院子里阴凉处纳鞋底,蛋黄躺在他脚边,悠闲地咬尾巴玩。 白竹背对着院门,没看见来人,蛋黄却敏锐地发现了入侵者。 它马上展现出了看家护院的良好素质,一骨碌翻身起来,浑身黄毛炸立,“汪汪”大叫着,炮弹一样射向门口,扑向白露。 白露吓得往边上一躲,喊了一声“二哥!” 白竹嫁过来后,一直被喊“小哥”,乍听见“二哥”的称呼,呆了一下,马上醒悟过来,转头望着门口,惊喜地喊了一声“白露!”他把鞋底往凳子上一放,三步并作两步一阵风似的冲向门口,把蛋黄吓了一跳。 五个月不见,白露长高了一些,穿着一套短打,虽然不是很新,倒也不是破破烂烂的,蓬着头,光着脚,站在院门,眼泪汪汪地望着白竹。 白竹喊了一声“蛋黄”,制止了它的扑咬,上前拉着白露的手,高兴得眼眶都红了。 白竹爱怜地揉揉白露的头发,一叠连声地道:“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这是哥夫家?” 那问题一个接一个,连珠炮似的,白露见他这样高兴,也不由得红了眼眶,抹着泪笑道:“我想你,早就想来看看你的。今天是你的生日,我……” 这时张鸣曦听见动静,跑过来,看见是白露,咧嘴笑道:“白露来了,这可太好了!” 说着,冲白竹挑挑眉,笑道:“露小子有心了,还记得你的生日。可要好好招待,不要怠慢了。” 白竹心里吃了蜜似的甜。媳妇夫郎在婆家过得好不好,婆家人重不重视,有一条就是看对娘家人重不重视。 白竹是和白家买断的,本来是没有娘家人的,但是他和白露感情好,张鸣曦也答应过白露可以来他家找白竹的。 这是白露第一次上门,如果张鸣曦不高兴,不热情,白露固然难为情,白竹也会很为难,很没面子的。 其实不止白竹心里惴惴不安,白露心里也在打鼓。 他知道自己爹不做人事,把张鸣曦得罪惨了,两家已经撕破脸一刀两断了。 自己这样贸然上门,会不会惹哥夫不高兴?会不会让二哥为难? 这时,胡秋月和宴宴都出来了,笑眯眯地招呼着白露进屋喝水。 白露跟着白竹进了灶屋,见一家人热情得很,才放下心来。 白竹给白露倒了一碗凉开水,笑眯眯地挨着他坐下,忍不住开始问东问西。 白露从一开始的紧张局促不安中放松下来,一边喝水,一边偷偷打量着哥夫的家人。 胡秋月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笑,一脸慈祥,正在灶台前和面,宴宴在一边打下手。 白竹穿着淡绿色的细布新衣,脸洗得干干净净的,头发梳得光光的,还簪着一根漂亮的银簪子! 几个月不见,白竹像变了一个人,脸上的愁苦不见了,脸是带着淡淡的温润的微笑,不管做什么,不再是缩手缩脚的,而是从容不迫的。 他喝了一口水,小声对白竹道:“二哥,你变了好多!” 白竹微微一笑,故意逗他:“哪里变了?” “长高了,嗯,漂亮了!”白露仔细看了一眼,很肯定地说。 白竹心里高兴,娇羞地扫了一眼正在打扫院子的张鸣曦,抿唇微笑着没有说话。 天热,灶屋窄小,坐了不一会儿就出汗,白竹领着白露坐到院子里的阴凉处,乘凉说家常。 白竹见白露赤着脚,想着自己不在家,只怕是没人管他的鞋袜的。 他起身去房里拿了一大团麻线,让白露搓麻线绳,自己拿了竹针,打算给他织一双麻线鞋子。 今年他沤的麻线多得很,别说一双鞋子,十双鞋子都够。 张鸣曦见白竹兄弟俩坐在树荫下,亲亲热热的说话,心里忽然有了新的想法。 他本来打算自己一家人热热闹闹地给白竹过个生日的,这时见白露来了,就想给白竹长个脸,干脆热闹一下。 他悄咪咪地进去跟胡秋月商量了一下,悄悄地出去请李立维父子和三叔一家人过来吃午饭。 白竹低着头忙着织鞋子,根本没有留意到他跑进跑出。 胡秋月想着中午人多,这豆腐馅的肉包子是吃不成了,馅不够。 她又舀了几大碗白面出来和上,让宴宴去院子里割了一大篮韭菜,准备做韭菜肉包子吃。 今年新买了四亩田,八九月可以收一次谷子,粮食不愁。 她本不是小气的人,给白竹长脸的事情,也是给自家长脸的事情,自然十分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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